葉姮打量了一下婦人,明明不過四十出頭,卻已是滿臉皺紋,銀霜染鬢,可見在這個荒無人跡的廢殿當中,度日如年。
按下心底的憐惜,她輕輕一笑:“婆婆在芹貴妃身旁伺候了恁長時間,應當還記得她的模樣吧?我聽說芹貴妃長得傾國傾城,美豔絕倫,長得可好看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婦人勾脣,笑容帶了些許自豪,“自然不假!對了,這廢殿還留了不少芹貴妃的畫像,都是先帝親筆所畫,你要不要看看?”
葉姮眼睛一亮,“好啊!”
婦人帶着她穿過一道道蜿蜒的長廊,站定在一個房間的面前,伸手推開堆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房門,裡面即刻迎面撲來一股濃濃的糜腐味道。
她隨婦人走進去,玄影隨身跟進來,葉姮回頭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今天的一切,不許跟他報告!”
玄影側目想了想,退出房門外,站在擡眼便能看到她的一隅,默不作聲。
“這些,都是芹貴妃的畫像。先帝畫功了得,勾勒得栩栩如生,簡直像真人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葉姮聞言,循着她的目光往上一看,便見對面的牆壁上掛滿了畫像,畫中女子身姿婀娜,以各種不同的美妙姿態躍然紙上,有坐在椅子上泡茶的,有坐在鞦韆上飛蕩的,有撐頷趴在窗前看書的,有彎腰採摘荷花的,或喜,或悲,或嗔,當真是國色之姿,美不勝收。
等等,這女子……怎看上去如此眼熟?
葉姮定睛細看,驀然背脊一寒,只覺全身的汗毛都瞬間豎起來了。
怎、怎會這麼巧?
這個畫像上的樊芹蓉,長得竟與梅殺宮暗殺門的門主幽鳳有七八分相似,或者說,這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幽鳳……是樊芹蓉?幽鳳是景扶的生身母親?
那她怎麼會變成一個跟她兒子專門做對的殺手組織的門主?甚至還鎮日跟一羣男寵廝混?難道,這便是她想要追求的幸福嗎?
最令她無法理解的是,幽鳳對景扶視若陌路人,卻對夜殤關懷備至……這到底是爲什麼?
從那座廢殿出來,葉姮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着面前這座巨大的廢墟,蕭條冷清,黃沙飛揚的同時,到底還掩埋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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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梨花閣,獨孤妍還在,看到葉姮,立馬撲上來抱住她,無不委屈地哭訴:“你去了哪兒那麼久都不回來?我險些死在那刺客的劍下你知不知道?”
葉姮一愣,也顧不上追究獨孤妍趁機將一大塊鼻涕抹到她的衣袖上,將她推開,不解地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刺客?”
“就是穿着一身黑,臉上遮着黑巾想要取我性命的刺客啊!”獨孤妍說着,突然傲嬌地昂頭,冷哼:“幸好本郡主武功高強,這纔沒有遭了他的毒手,否則阿姮你想見我最後一面都難了!”
葉姮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哭什麼?”
“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好嗎?”獨孤妍跺腳,“重點是,有人想要害我!有人想要把我置之死地,你明不明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不早點將那個人揪出來,我遲早會出事的!阿姮你一定捨不得我有個好歹的,你一定會幫我找出那個壞人的,對不對?”
葉姮將又纏上來的煩人八爪章魚推開,不冷不熱道:“你想多了。”
見她立馬拉長一張臉,苦大仇深瞪着自己,葉姮調了調自己表情的溫度,乾咳道:“你可有記住刺客身上的特徵?尤其是比較明顯的。”
“特徵?”獨孤妍低頭沉吟,遲疑地開口:“個子長得很高,不胖不瘦,身手不錯,右手握劍,是個男的……這算不算?”
“自然算。”葉姮微微一笑,“還有呢?”
“還有……”獨孤妍忽然將自己的爪子伸到她面前,嘻嘻笑道:“我在他脖子上狠狠抓了一下,你瞧,我這指甲裡邊還藏着他的血呢。”
葉姮順勢拿過她的爪子一看,笑笑:“血污藏得這麼深,可見你抓得夠狠,那人的脖子必定留下了很深的抓痕,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消掉的。”
獨孤妍眼睛一亮,“那我們根據這點在宮裡頭徹底搜查一番,找到脖子上有抓痕的,那個人就是刺客了!”
“他脖子留了抓痕,你覺得,他的主子還會留他?”葉姮直接潑冷水,“縱使他的主子捨不得殺了他,也必定會弄出其他假象來迷惑我們的視線,說不定,到時候我們搜出來的脖子留了抓痕的男子有上百個。”
“那我們怎麼辦?不把那個壞人揪出來,我肯定要吃不好睡不好的!”
葉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刺客刺殺你,是真的衝着你來的,還是將你誤認成我纔對你出手的。”
獨孤妍怔了怔,低頭細細想了一會兒,篤定地說道:“我覺得他是衝着我來的。因爲,那個刺客對我動手的時候,宮人在旁邊大喊郡主……按理說,若他得知自己弄錯了對象,該及時收手纔是,可他卻不爲所動,繼續窮追不捨。”
“你的寢宮在安馨殿,若是外面的刺客潛進宮,刺殺現場也只會是在安馨殿。可他卻目標明確,且篤定你這個時候在我這兒……可以看出,想要刺殺你的,只能是宮中人。”葉姮看着她,笑容平淡,“你來自遙遠的瓦薩國,按理說,之前應該沒有有機會得罪過宮裡頭的人。可見這仇敵,是你有進宮後,才樹立起來的。會是什麼人,容不得你進宮,看不慣你的妃位信手拈來,看不慣你在宮裡頭過得風生水起,逍遙自在呢?”
獨孤妍猛拍大腿,眸光狠芒一閃,咬牙切齒:“我知道了,一定是皇帝的女人!”
葉姮不置可否,只是莞爾一笑:“皇帝的女人當中……我倒知道有這麼一位,喜歡派殺手去刺殺情敵的。”
去年冬天,她離開皇宮之前,險些遭了刺客的毒手。而她被刺客追殺,是在她在梨花閣見過方絳櫟之後,那個時候,景扶只有一個妃嬪,就是她方絳櫟。
她當時走得匆匆,無心去深想,如今想來,答案卻是如此的明顯。
雖然這一年來,景扶的後宮又多了肖靈月和柳絮,但她們二人只是居於嬪位,方絳櫟身爲絳妃,只要景扶一日不立後,她便一日是這後宮的老大。可是現如今,憑空冒出來一個光華郡主,憑空得了一個妃位,與她平起平坐,怎能不令她如履薄冰,坐如針氈呢?
選擇獨孤妍在梨花閣的時候刺殺,可謂是一石二鳥。一則獨孤妍死了她也就省心了,二則,堂堂光華郡主死在梨花閣,這完全是她葉姮保護無力的原因,她想得以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本無心與景扶的女人爭鬥,畢竟這就搞得她好像在爲他爭風吃醋一般。可這個女人實在太囂張猖狂了,一再欺到她的頭上來,簡直是欺人太甚,她不狠狠欺負回去,就太對不起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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