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膽子並不是很大,她也會有膽怯的一天,尤其是在付出衷腸之後,得到的卻是傷得遍體鱗傷。經此一傷,在感情上,她不得不表現得更加膽小如鼷了。
且他對她的傷害,並非三言兩語便能抹得一乾二淨,彷彿從未存在過。有些傷痕,烙入肺腑,刻骨銘心,只怕是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去淡忘的。
葉姮轉臉,望着外面簌簌飄落的雪花,若有所指的輕喃:“冬季天冷,傷口好得慢,要想一蹴而就,本就難於登天......”
景扶垂了垂眼眸,斂下眸底一閃而過的失落與酸楚,“沒關係的,阿姮,我會等你,一直等到你願意重新接受我的那一天爲止。”
葉姮回頭,凝視着他微微蒼白的俊顏,心底有一處隱隱的痠軟,“你把我的柳絮藏到哪兒去了?是時候還回給我了吧?”
聞言,景扶的眉頭不由一皺。
她勾脣強笑,“我如今正在漸漸恢復,早沒了那覓死之心,柳絮她自然也不會傷我。”
他怔了怔,“你知道我把她調走是因爲......”
她笑笑,“我只是眼瞎了,心可沒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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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扶一聲令下,柳絮終於再次回到了梨花閣,回到了葉姮的身邊。
看到她已經能視物,柳絮哭得不能自己,緊緊抱着她嚎啕不止,大有種撥開烏雲見明月、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絕處逢生。
葉姮隨着她哭,只是不時擡手幫她拭淚,柔聲道:“好好跟我說說,你這些日子都被弄到哪兒去了?可有吃苦了?”
柳絮搖頭如撥浪鼓,抽抽噎噎,“奴婢被撥到浣紗房了,可能是......皇上事先與她們打過招呼,所以倒沒有什麼粗活兒......”
葉姮眸光閃了閃,彎了彎脣,“我一直擔心你沒在我身旁,她們會欺凌你了去......沒有吃苦就好。”
柳絮坐在葉姮身前,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睛,仰起臉來打量她,看到她雙眸已恢復了往日動人的靈氣和神采,頓時喜不自勝,“小姐快與奴婢說說,小姐的眼睛,還有耳朵,是怎麼回事兒?”
“是一位好心人,用內力將我體內的毒素化掉,故而視力和聽力才得以恢復。”
“好心人?哪位好心人?”
葉姮瞥了瞥她一臉的流光溢彩,嘴角勾了勾,淡聲道:“你小姐我彼時眼睛瞎了,耳朵又聽不見聲音,又怎知是哪位好心人?”
“既然是這般淺淡的交情,他爲何肯爲你運功逼毒?”柳絮歪了歪頭,有些匪夷所思,“那小姐可有知道他的名字?”
“沒有。”
葉姮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站起身來,“對了,你還沒與小滿打過招呼吧?她是一個很乖巧溫柔的姑娘,你要和她好好相處。”
梨花閣因爲柳絮的回來而變得有生氣了許多,她最近總是快樂無比,像只興奮的小鳥一樣,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銀鈴般的笑聲傳遍了梨花閣的每一個角落。
景扶每天都會過來,甚至有好幾次賴在這裡過夜。
從未見過他如此死皮賴臉的一面,葉姮有些束手無策,推拒不掉,便黑着臉任由着他賴。
好在牀夠大,能平躺下十來個人,她在他們之間隔了一牀厚厚的棉被,然後自己一個人滾到最裡邊,背對着他睡。
可每天早上起來,她都會發現自己躺在他的懷裡。
她的睡姿一向安穩,絕不可能是自己橫跨過去的,顯然是他趁着她睡着暗自動的手腳。
對於他的這種舉止,並非深惡痛絕,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原來,與他這麼親密的接觸,她也再找不到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了。
愛情已然在背叛當中變質,只怕,他們等不到死灰復燃,卻等來了彼此的心如止水。
同牀異夢,亦不過如此。
景扶每日睜眼,猝然對上她淡漠平靜的眼睛,眸光都會悄然黯了下去。
他一直在後面努力地去追,從不敢懈怠,可若她跑得太快的話,唯恐自己再也抓不住她。
他們之間微妙的變化,偏生旁人一點也看不出來,柳絮擰乾手裡毛巾,遞給葉姮,笑嘻嘻的模樣像偷了腥的貓,“小姐,皇上沒事兒天天往您這兒跑,可見對您是愛到骨頭縫兒裡邊了。”
葉姮脣角微動,似笑非笑,“你以前說他愛我愛到骨頭縫兒裡邊,他不照樣負了我?”
柳絮神情一僵,有些訕訕垂下眼睛。
葉姮盯着她,勾脣笑道:“柳絮,你不是一直都很痛恨他的麼?怎麼,現在都放下了?”
“只要他對小姐好,只要小姐喜歡他,奴婢便也會把他當主子一般尊重的。”
“他若成了主子,那你小姐我成了什麼?”葉姮擦完臉,猛地將手裡毛巾擲到水盆裡,濺起四飛的水花,看到柳絮的身軀抖了抖,她冷笑,“我可不需要一個胳膊往外拐的奴才!”
何曾見過這般聲色俱厲的小姐,哪怕她在最絕望的時候脾氣暴躁也沒有這麼冷臉待過自己,柳絮陡然擡頭,一臉慘白地望着她,“小姐......”
“不過十幾天,竟讓你這麼快忘了本,可真是我的好柳絮啊!說吧,他都給了你些什麼樣的好處?”
“小姐,奴婢沒有......”柳絮矢口否認,可一對上她凌厲的目光,渾身一怵,有些挫敗地垂下眸,“小姐,奴婢初始到浣紗房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得到任何特殊的關照,那些嬤嬤欺負奴婢是新來的,什麼粗活重活都丟給奴婢一人,天寒地凍的,您不知道那井水有多冷有多凍......其實奴婢並不怕吃苦,只是一想到小姐都已經活不長了,奴婢又何苦繼續活着受罪?心灰意冷之下,奴婢便......投河自盡。可是奴婢並沒有死成,因爲皇上救了奴婢。皇上曾受過重傷,身子有多虛,小姐不是不知道,可他一點猶豫都沒有,就那樣跳下水救了奴婢......小姐,奴婢不是恩將仇報之人,皇上於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不得不心存感激......”
“何止是感激,你還喜歡上他了吧?”
柳絮的眸底有被當面揭穿的狼狽與難堪,“小姐,奴婢不敢......”
“你有何不敢?動心這回事兒,豈是你說不敢便能阻絕的?”葉姮猛一拍桌子,厲聲道:“我以前是瞎了,可現在沒瞎!你看他的眼神藏了多深的感情,你真當我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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