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鴛鴦雙配
“你?”家丁甲氣得鼻子都歪了,“你是什麼人,敢來管我高家的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放肆你!”樂雪揚手要打,給我攔了下來。
“公主你都敢得罪,我看你纔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樂雪怒道。
“公主?”高老太太詫異地望了我一眼。
“公主。”楊鐵基這時才插口道,“這件事居然驚動了公主,真是慚愧,不過雅桃既然已經當了人家的媳婦,那自然該由婆婆管教,我們做爹孃的也實在是不能再說什麼啦……”
“管教?你女兒現在都一隻腳踩進鬼門關了,你還在那邊迂腐個什麼勁兒呀?別跟我說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我只知道什麼東西都抵不上一條人命。”
“好你個丫頭。”高老太太氣得咳嗽,身旁立着的大媳婦急忙上前給她揉胸口,轉眼望我,目光中拂過一絲疑慮,“你是什麼公主?我離國何時竟出了個公主?”
“公主是商國長公主!”樂雪氣得跳了起來,顯然是給那婦人鄙夷的神情刺得。
我倒沒什麼激動,反正也不是頭一回給人看輕,更何況我這公主原本就是個虛銜,不做公主還樂得輕鬆哩。
“商國公主爲何管起我離國百姓家的家務事?真是稀奇。”婦人冷笑,轉頭對高老太太道,“婆婆,錯過剃度吉時就不太好了,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把人先送到淨慈庵再說。”
“你們還是不是人?”雅茜像是突然還魂過來似的,怒道,“我二姐都快死了!”
“雅茜你怎麼這樣子放肆,怎麼和親家母說話的呢?”楊鐵基在旁斥責。
“來了來了,大夫來了。”秋菊在外歡呼,緊着陳太醫裹着個醫箱急匆匆跟隨雅麗走了入門,趙璋與邵成也跟着匆匆跟來,三人雜七雜八地嚷着,“誰受傷了?皇,公子受傷了,還是公主?”
“不是我們,是地上這位姑娘。”我急忙出聲叫道。
於是他們三個鬆了口氣,紛紛上前來給我們見禮。陳太醫抹抹汗道,“嚇死老臣……呃我了,都讓開,給我看看。”
“怎麼樣陳大夫。”
“額頭上的傷沒什麼大礙,等老夫稍稍清理一下便可,這姑娘只是急怒攻心暈了過去,應該很快會醒來。”陳太醫點點頭道。
“既然沒死那現在可以擡走了吧。”高老太太冷聲道,“來人,給我把她擡走。”
“等等。”
“公主最好不要多管閒事,你可不是我們離國的人,沒權過問此事。”高老太太的大媳婦冷笑着望我。
“你?”我一手攔住撲過去想咬人的樂雪,還待開口,忽聽門口一連串響動。兩個素不相識的男子闖了入門,頭一個虎背熊腰,瞧上去萬分結實,後一個則是文弱書生。
“雅桃。”先頭那個男子大叫一聲,看到閉目躺在地上的二姐姐,神色悲愴地撲上前,捶胸頓足地叫道,“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早知今日這樣,我當初拼了這條命也要帶你走!雅桃,我對你不起,雅桃……”
“他是誰?”我一頭霧水地看向無戲。他笑着把我拉到身側,“好啦,總算你二姐姐還是福厚的,既然他們來了,事情就好辦多了。”
“張書生也來了,三姐,你還愣着幹什麼,張書生也來了。”雅麗激動地推着雅茜的手,把她拉到書生面前,兩個呆子久久相望,一語不發。
“咳,咳咳。”二姐姐震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目。
男子一把將她摟到胸口,“雅桃,我帶你走,不管去哪裡,我以後定會好好照顧你,雅桃,請你你相信我。”
“混賬!”楊鐵基與高老太太異口同聲地責罵,反而姨娘卻很平靜,一直望着這個女兒。
高老太太已經氣得身子發抖了,大罵着二姐姐是個賤婦,敗壞她高家的門楣,應該和眼前的男子一同拉去浸豬籠。她揚着手用力揮着,叱喝她那幫下人上前抓二姐姐。
而與此同時,張書生亦拉着雅茜三姐雙雙在楊鐵基面前跪了下來,鼓足了勇氣告知楊鐵基,自己與雅茜姑娘相知相愛,已私定終生,求楊鐵基成全。
楊鐵基罵着張書生:罵他一介貧苦竟敢高攀楊家,罵得人家狗血噴頭。那邊廂,高老太太也在罵着二姐,罵他們一對姦夫淫婦不得好死,一定要請父老鄉紳出來抓他們去浸豬籠,以振她高家之名聲。
場面鬧騰地一發不可收拾之際,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齊齊整整的步履聲,衆人擡眼望去,只見兩排腰懸寶劍的侍衛衝進門分道站列,肅立不動。
高老太太一家人、楊家一家人,包括一直摟着兒子在旁看好戲的二夫人華氏都詫異地向門口望去,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竟引得一衆官兵跑來楊家?
正疑惑着,只聞一道惶恐至極的聲音飄了進來,“微臣康孝廉不知聖上駕到,有失遠迎,微臣罪該萬死,請聖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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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的客堂內跪了一地的人,楊鐵基正轉滾着一雙眼珠子偷偷擡頭、驚懼地瞧着在首位落座的無戲。老傢伙這回看走了眼,誤把九五至尊當成落魄書生,這回正心裡發愁呢。
無戲輕輕擱下杯盞,一手按着額角,有點頭疼地望着跪在面前的麗城知州康大人,“何人告知你朕在此?”
“皇上,是輔政王久候皇上未歸,特派周大學士一路尋來,也不知大學士用了什麼方法得知皇上在此……”
無戲眉眼一挑,瞪向一旁的邵成,“是不是你兩個給週迴通風報信?”
邵成笑着拱手,“輔政王日日書函催促,臣等也實在沒有辦法。”
“哼。”無戲自言自語嘀咕着,“朕不過是出來數日仲父就急成這個樣子,朕又不是個三歲孩童,出來晃晃而已,有什麼擔心的。”
“咳。”趙璋小小聲念道,“皇上已經出宮大半月了。”
無戲不高興地瞪了趙璋一眼,揮揮手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高家、楊家一行人相互扶持着站起,惶恐不安地望了無戲一眼,遂又垂下頭。
“楊鐵基。”
“草民在。”給點名的姨丈嚇得臉色都發白了,雙腿一軟又自動滾到地上,埋着頭半刻不敢擡起,只是哆嗦着脣說道,“草草民不知皇上駕臨,數日來怠慢了皇上,草草民知罪,請皇上寬寬恕……”
無戲揮揮手,“你先起來。”
“謝皇上。”楊鐵基揮了把汗站起,侷促不安地向我們望來。
無戲說道,“楊鐵基,朕適才都看在眼裡了,這位壯漢對你家二姑娘乃是一片真心、實在值得嘉許,而那位姓張的書生與你家三姑娘亦是兩情相悅、情比金堅。如今,朕要替你做個主兒,把你家二姑娘、三姑娘指婚給他們二人,你可有異議?”
楊鐵基吃了一驚,隨後急忙搖頭,“草民沒有異議,但憑皇上做主。”
“皇上。”高老太太撲上前、聲淚俱下道,“這怎麼可以呢?雅桃如今還是我高家的媳婦,您這不是爲難民婦麼?”
無戲眸光一冷,“二姑娘年方二十四,你也忍心叫她守一輩子寡,雖然這是你高家的家事,朕不大好插手,可事關公主的姐姐就不同了。二姑娘若是真當了尼姑,只怕朕的公主就要傷心難過了。如今是不是朕說要替二姑娘做主都不行?”
“民,民婦不敢。”高老太太垂下頭得瑟。
“不敢最好。”無戲冷凝地點點頭,“高夫人,既然你兒已亡故,這休書便由你來寫。來人,備紙墨。”
“臣週迴拜見皇上。”
“周大學士,你終於出現了,朕還在想,你到底要待到何時才肯現身,哼。”
我站在皇帝身旁,拿眼望去,見入門那位中年男子素衣淡服、作羽扇綸巾書生打扮,輕輕搖擺手中摺扇,呵呵笑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都帶了人前來抓拿朕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呃,非也,非也,臣不過是代爲通知康大人,皇上駕臨麗城,如此大事,怎可不通知當地知州呢?況且,臣等也實在不忍心讓皇上繼續住在此等寒酸之地?簡直就是怠慢君上您嘛。”
“哼。”無戲不置可否地冷哼。大學士但笑不語,目光掠到我身上,微笑着點點頭。我笑得有點僵硬,心裡則想:他莫不是在怪我呢,要不是因爲我,皇上這次也不會離宮,更不會在麗城逗留幾日,還遇險犯難。
“皇上。”張三捧着未乾的休書上前呈遞。
無戲接了過來快速瞄了幾眼,點點頭,“好。”
他擡眼注視二姐姐、三姐姐,“楊雅桃、楊雅茜,朕今日就爲你二日指婚,命你們四人,三日內各自成婚,不得延誤。”
“謝皇上恩典。”
“楊鐵基。”
“草民在!”
“你不顧親情、賣女求榮在先,無禮於君上,怠慢於朕在後,朕要罰你以儆效尤,你可有異議?”
“草草民不敢有任何異議。”楊鐵基拖着哭腔給無戲扣了個頭。
我抿着小嘴微微一笑,立在無戲身旁輕輕搖晃身子,只看着好戲並不說話。
“朕罰你明日午時以前捐出一千擔糧食沿街分發給麗城百姓,並交出你以前收取的聘金替二姑娘、三姑娘舉辦一場體面的婚儀,你可有異議?”
“是,皇上。”
這回我真要笑了,望着鐵公雞那副苦巴巴的樣子,我抿着小嘴不住笑。這個鐵公雞呀,無戲算是要了他的命了,一次性讓他拔那麼多根毛,回去肯定吐血而亡啦!活該!誰叫他這麼無恥,把女子當作貨物似的出賣,也不想想這些可憐的女孩都是他自己的骨肉,與之血脈相連。現在想想,權勢還真是個好東西,有了它,真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辦妥。
我笑眯眯地看着灰頭土臉的楊鐵基,見他愁眉不展,忍不住問道,“姨丈是否有難題未解決?”
“回公主,皇上,這二閨女的終身大事倒也好辦,反正已與高家脫離了關係,想嫁誰都不是問題。可這三閨女,前陣子草民已把她許配給了城東李大人之子李富貴李公子,如今再要反口,我怕那李公子會……”
“怎麼?那個什麼李大人有這麼厲害麼?連皇上的旨意都敢違逆?”我沒好氣地打斷鐵公雞說話,“你是怕別人上門來鬧,向你討要前頭給你的聘金吧。”
楊鐵基急忙擺手,“不不,草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公主。草民是擔心李大人會對此懷恨在心、將來處處針對我們楊家,畢竟李大人的女兒……她正是皇上的妃子李娘娘,而李大人家又三代爲官,家底殷實……”
“你放心,退婚的事交給周大學士去辦即可,反正他目前閒得很,是吧。”無戲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道。
“咳。”週迴躬身拱手,“臣,謹遵皇上旨意,會盡快辦妥此事的。”
我揚起脣微微一笑,迎上姨娘感激的目光,微微點了個頭。但聽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秋菊慌慌張張入了門,一手指着外面,上氣不接下氣道,“二二奶奶,巧綠小姐回來啦。”
“巧綠回來了?”華氏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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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敲門聲頓起。正忙着在屋裡收拾東西的我頭也不擡地嚷道,“樂雪,去開門。”
“大奶奶。”樂雪彎身作福,把大夫人與三位小姐迎入門來,“公主,大奶奶與三位姑娘來了。”
我急忙迎了上去,“姨娘。”目光瞥過二姑娘頭上繃着的布條,怪責道,“二姐姐身體不適就該好好在屋裡休養,跑來這裡做什麼?”
“公主。”雅桃屈膝要跪給我攔住了。
“你這是做什麼?”
“公主大恩大德,雅桃無以爲報,今日若不是有公主在此,雅桃恐怕已經命赴黃泉了。”她感激地握着我的手。
“淼兒真是我們孃兒幾個的大恩人。”姨娘試着眼角直點頭。
我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做什麼,要謝就去謝皇上吧,是皇上找張書生他們談了一番,說通那兩個呆頭,這纔沒白辜負兩位姑娘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