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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案几上的東西盡數砸來,唐影緩緩擡起頭來,“夫人,息怒,你會嚇到小姐的。”淡淡提醒,話裡的話,唐夫人自是聽得明白。
在唐夢的記憶裡,她可一直是個好母親。
“你還不快說,這事以後若是傳了出去,你要讓天下所有人都恥笑我唐家嗎?”重重地坐了下來,直視唐夢。
唐夢心中隱隱納悶,卻也沒多再想,只當她是氣急攻心了,躲在唐影身後,探出頭來,道:“娘你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夢兒什麼都說!”
“站出來!”
“是。”
“殿下何時知道你是女兒身的,你又怎麼懷上他的孩子的?!”
“大概半年吧,有一回我入宮,聽見一個宮女的哭聲,好奇過去看了,結果撞見了殿下草菅人命,想要逃就被殿下打暈了。”
“以你的武功會逃不過殿下?”唐夫人立馬質疑。
“殿下他手段下流,使的暗器有毒。”唐夢立馬辯解,事實上,恐怕連唐夫人也打不過那傢伙吧。
“後來呢?”唐夫人挑眉問到。
“後來,殿下帶我回宮,上藥時候發現了。”唐夢努了努嘴。
“然後你倆就恩恩愛愛了?你就爲他瞞了所有的事,半年了,你倒是瞞着很好啊!”唐夫人冷哼。
“殿下強迫了女兒,要女兒瞞下所有的事。”急急解釋,嫁禍於他,她從不心虛。
唐夫人沉了沉雙眸,又問到:“那皇上又是如何知道的?”
“玉邪一案,女兒無法如時抓拿到兇手,皇上怒要殺女兒,殿下爲救女兒才說出實情的。”唐夢說着偷偷瞄了唐影一眼,如果黑色紙鳶是他的,那夜他亦是在場的,方纔都沒來得及問。
唐影依舊沉斂地雙眸,低着頭。
唐夫人冷哼,“太子殿下倒是還很寵你呀。”
“還好……”唐夢訕訕笑了笑。
“你讓我怎麼跟你爹爹交待?”唐夫人又是驟然厲聲。
“娘,女兒身不由己,是殿下強人所難,逼迫女兒,若非女兒腹中這孩子,怕是唐府難逃一劫。”她其實沒那麼在意唐府的,只想有一日徹底擺脫了那傢伙,保在意之人的周全。
“你的意思倒是你救了唐府了?”唐夫人話中盡是不悅。
“夢兒不敢!”唐夢低下了頭。
“你若是誕下女兒,又該如何?”唐夫人重重朝椅背靠了下去。
“夢兒不知。”別說女兒,連男兒凌司夜都沒打算要,她亦不會要的。
唐夫人緊鎖眉頭,站了起來,在屋內踱步,一臉若有所思,怒氣彷彿消去了大半。
“影。”唐夢悄悄拉了拉唐影的衣袖,低聲喚到。
“別怕。”唐影回過頭,仍是柔聲。
“疼嗎?”方纔那掃過來的東西,可都砸在他身上,他有責任保護她的,不知娘會如何懲罰他。
“不疼。”唐影淺淺地笑着。
“黑色紙鳶是你的嗎?”聲音壓得非常低,瞄了唐夫人一眼,她還在來回踱步。
“不是。”唐影亦是低聲,眸中掠過一絲無奈,終於,說謊了。
唐夢心中頓時複雜起來,那晚救走玉邪和林若雪的真是白狄皇室的人了。
“千絲紙是白狄皇室的東西,你怎麼……”
“夢,你真的記不起來了嗎?我們說好,不問的。”唐影淡淡地笑了,眸中盡是無奈和酸楚。唐夢,十歲那年,不讓你問,是因爲不想對你有一絲謊言,十五歲開始,不讓你問,是不想傷你絲毫,你只記得約定好了不問,卻不記得爲什麼了。
小時候究竟約定什麼了?到底他要她記住什麼了?
唐夢卻是驚得連忙低頭,沒見到唐影那一貫溫潤如水的雙眸盡是哀傷。
“小時候的事,哪裡還記得那麼清楚啊。”只能佯作嬌蠻地嘀咕。
“殿下疼你嗎?”唐影轉移了話題。
“還好啦。”她終究還是決定瞞着他了,事到如今,他也可以自由了,不用再當她的替身了吧。
這時,唐夫人止步了,走了過來,語重心長道,“夢兒,既然事到如今,你好好伺候殿下吧,就盼腹中這孩子是男兒了。”
“謝謝娘原諒。”唐夢連忙開口,唐夫人即便再生氣,亦是奈何不了她的,畢竟她已是凌妃了,只是,她心中莫名害怕,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好了好了,你快去陪殿下吧,一會醒了尋不到人呢。”唐夫人無奈地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唐夢卻不動,看了唐影一眼,道:“娘,影他什麼都不知道,是女兒有意瞞着他的,你也怪他了。”
“失職自然要罰。”唐夫人坐了下來。
“娘,是殿下要女兒瞞着所有人的,女兒甘願替唐影受罰!”唐夢的話語甚是堅定,再次拿凌司夜當擋箭牌。
“罰你回空山去呢?”唐夫人試探到。
唐夢一愣,記憶裡只知道空山是個很可怕的地方,到底如何可怕,她也不知道。
“夫人,別爲難小姐了,唐影甘願受罰。”唐影眸中掠過了一絲陰鷙。
“傻丫頭,你已是妃子,娘豈能再罰你,快過去吧,唐影也不罰,以後,他便是不用在替代你了。”唐夫人笑了起來。
“那唐影要去哪?”唐夢急急問到,他這幅容顏,依舊不能公開的。
“回空山吧,娘無暇回去,有些事務需他去處理。”唐夫人直視唐夢,繼續問到,“夢兒,五年沒回空山了,還記得你殷娘師叔嗎?”
“不太清楚了,夢兒記性不好。”唐夢應付地答到,殷娘師叔,難不成是師父的師姐?
“你呀,就只記得你師父一人!估計連往空山的路都忘了!”唐夫人不悅地睨了她一眼。
唐夢撇了撇嘴,低下了頭,關於空山,她確實就明確知道劍空師父一人。
這時,門外傳來了惜愛的聲音,“小姐,殿下在大廳裡等着了。”
唐夫人走了過來,輕輕拉起唐夢的手,交待道,“娘就交待你兩件事,劍空師父已是西界中人,你倆師徒緣分盡了,別再提起他了,至於唐影,殿下知道了不好,你自己掂量着吧。”
“是,夢兒明白。”唐夢點了點頭,這二事,第一件她自己都沒查清楚呢,第二件關乎唐影性命,不用交待,她自是隱瞞的。
“快去吧,聽說殿下不喜歡等人的。”唐夫人笑了笑,放開了她的手。
唐夢看了唐影一眼,眸中掠過一絲複雜,轉身便朝門外而去。
“唐夢!”唐影卻是忍不住開口喚住了她。
唐夢轉身看他,唐影卻是隻笑了笑,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唐夢亦是淺淺笑了笑,道,“以後來找我,小心點,東宮把守非常嚴。”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唐夫人在一旁冷冷看着,直到房門關上,才緩步上前,走到唐影面前,卻是驟然一巴掌狠狠扇了過去,唐影臉上那半邊銀白麪具驟然斷裂而開。
“這就是你對她的保護?她都爲人妻,懷上別人的孩子了,你才知道要回來?!”
唐影只是看着她,沒有回答,沒有一絲反抗。
唐夫人又是厲聲,“唐夢!這名字以後不是你叫的了,凌妃!她已經是凌妃了!”說罷,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了過去。
鮮紅的血從唐影脣畔緩緩流下,沿着那光潔的下頜,接連滴落而下,髒了白衫,他依舊沒有回答,沒有反抗,就這麼靜靜地站着。
“夢兒今年二十一了,七年了吧,她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你該放手了吧。”唐夫人冷冷問到。
“夢兒已妃,夫人也該放手了。”唐影終於開了口,他可以放手,只要她過得好,記不起來了,又如何。
“爲妃又如何?”唐夫人冷哼,“空山掌門一職她這輩子都別想逃過,何況,以殿下的性情,嫁入帝王家,豈能一輩子得寵!”
“你還想做什麼?”唐影的聲音驟然冷下來了,陰沉得可怕,驟然伸手,輕易便掐住了唐夫人的脖頸,眸中盡是陰鷙。
唐夫人沒有驚訝,更沒有任何畏懼,卻是嘲諷地看着他,冷冷道:“別忘了你答應過夢兒什麼,她忘了,難不成你也忘了嗎?”
唐影心中一怔,緩緩收回了手,任由嘴角的血流着,低頭,不語。
唐夫人氣定神閒地理了理衣領,坐了下來,冷笑了起來,道:“我救你性命,養你二十一年,教你武功,你就這般報答我?”
“夫人有何吩咐?”唐影看都沒看她,語氣恢復了一貫的平淡。
“走吧,年也過完了,你該去尋血狐了。”唐夫人冷冷說罷,掃了他一眼,便起身朝門外而去了。
方纔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一切依舊不會因任何人的闖入而改變,即便是當朝太子……
正大廳中,宴席已擺好,還是同平日裡一眼,只要管家和惜愛伺候着,下人皆不允許入內,唐夢的身份仍是瞞着的。
唐夫人進來時,衆人皆已入座,六位少爺皆不敢動筷,很明顯在等她,而凌司夜卻早已徑自開動了。
雖是美酒佳餚,豐盛無比,卻是同他平日裡吃的很不一樣的口味,心中對唐府這廚子有興趣。
“妾身來遲了,殿下恕罪。”唐夫人微微欠身。
“既然知罪就罰十杯吧。”凌司夜依舊還不留情面。
一桌子人都愣了,唯有唐夢,一副擔憂模樣,開了口,“殿下,娘身子不好,三杯便好吧。”
“愛妃說三杯,那就三杯吧。”凌司夜大方配合。
“謝謝殿下,謝謝娘娘。”唐夫人很遵禮節,平身來,接過惜愛遞來的酒,三杯皆是一飲而盡。
“夫人坐吧。”凌司夜這才滿意地說到。
唐夫人一入坐便親自爲唐夢盛了碗湯,道:“夢兒有孕在身,飯前多喝喝湯,對身子好。”
“謝謝娘。”唐夢乖乖地和起湯來,無視凌司夜爲她夾來的一盤子菜。
凌司夜第七次替她夾了菜,笑着問到,“這飯菜愛妃最是吃得慣吧,本太子很想見見是哪位廚子做的。”
幾日來,這女人可沒少嫌棄過東宮的晚膳,嘴比他還要刁鑽。
“回殿下,是火房的李師傅,老廚子了,不過這些年,他做的菜都是七妹教的。”唐天擎恭敬答到,一旁五個弟弟皆是低着頭,沒敢多嘴。
“是嗎?”凌司夜挑眉,看向了唐夢。
“嗯。”唐夢這才擡起頭來,一碗湯都喝光了,還是家裡的飯菜對她胃口。
凌司夜笑了笑,道,“要不,把這李師傅帶回宮去,瞧你這饞樣。”說罷,指腹在她脣邊輕輕揩了揩。
唐夢立馬警覺,卻已經來不及了,那邪惑的脣隨即覆了下來,一一吻去她脣邊的殘汁。
頓時,一屋子安靜,連唐夫人都低下了頭。
桌下,唐夢早已狠狠掐住了凌司夜的大腿,毫不留情。
“愛妃你意下如何呢?”凌司夜任由她掐着,仍是笑着問到。
“殿下高興便好。”唐夢這才放開手來,恭敬地答到,衆目睽睽之下,小臉早已控制不住通紅了。
凌司夜第八次爲她夾了菜,她的盤子已堆滿了,他的,卻空空如也。
唐夫人眸子一絲複雜掠過,笑着對唐夢道,“娘娘,這道醋溜白菜雖再普通不過,卻是李師傅最得意之作,請殿下嚐嚐吧。”
這話說得很是奇怪,唐夢這才發現了不對勁,動筷夾了那菜往凌司夜碟中送去,道:“殿下,嚐嚐,這菜雖普通,卻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凌司夜吃罷,對唐夢眯眼一笑,道:“是不錯,我還要。”
頓時,又是一場寂靜,衆人皆愣。
唐夢礙着衆人的面,只得耐着性子,替他夾滿了一整碟的菜,這傢伙果然是刻意空着盤子等她伺候!想刻意告訴唐家人什麼了?
“夫人,瞞下這麼多人,把夢兒撫養長大,不容易吧?”凌司夜掃了一桌子人一眼,看向了唐夫人。
“夢兒自小就懂事,妾身操心的也不多。”唐夫人淡淡地笑着答到。
“她這一身武功都是唐大將軍親自教的吧。”凌司夜瞥了唐夢一眼,繼續問到。
“她爹爹教過,不過是些防身之術罷了。”唐夫人仍是那習慣的柳目慈眉。
“呵呵,確是需要些防身之術。”凌司夜說着,輕輕攬上唐夢的腰,又問到,“自小就住留夢閣吧,這地方確是很隱蔽。”
“換過幾處的,就在年前,夢兒還想換呢。”唐夫人又答到。
腰上的力道驟然一緊,唐夢無奈,靜靜的吃着,不想說話。
“留夢閣本太子倒是喜歡,今夜就住哪裡吧。”看樣子,這女人在唐府比在東宮乖多了,他不介意以後常來的。
唐夢蹙眉,剛要開口,唐夫人卻搶先了,“殿下不嫌棄便好,唐府的人殿下放心,定不會泄露絲毫的。”
凌司夜滿意地點了點頭,根本不徵求唐夢任何意見……
這頓飯吃了很久很久,凌司夜的問題不再如白日裡那麼刁難,無法是問了些無關緊要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