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你膽大包天啊,我們練武也敢偷看?”
此時院子裡的衆人也都看清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大男孩跳了出來,喊道:“秦風,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玩了?還不快點給師爺爺跪下賠罪!”
“子墨,是我不對!”
雖然被那男孩呵斥,但秦風並沒有生氣,他來到這裡五年了,由於一直靠着撿破爛維持生計,所以很被當地的小孩們看不起,而說話的劉子墨,卻是他唯一的一個朋友。
坐在院子正中的老者,是神槍李書文的關門弟子,叫做劉運焦,說起來他也是一個傳奇人物。
劉運焦家中世代書香傳家,因爲從小身體不好,五歲起,由家中僕人張耀廷教導他迷蹤拳,以求強身。
由於家道殷實,八歲時,劉運焦父親邀請八極拳名家“神槍”李書文,到府教拳,李書文教拳認真嚴格,劉雲樵經常因此受傷,但也打下了他在八極拳及披掛掌上頭深厚功力的基礎。
劉運焦20歲時,父親原來想讓他到朝陽大學法律系唸書,但是劉運焦拿着學費,跟着李書文四處闖蕩。
李書文死後,劉運焦返回家鄉,1936年,在津南擊敗關東軍劍道師範太田德四郎,因而在江湖上也是名聲大噪。
後來日軍全面侵華,劉運焦加入行伍,因作戰勇敢並且多次負傷,在軍中提升的很快,四九年的時候,跟隨國黨的殘兵敗將去了臺島。
也正是由此,他留在家中的二兒子,在那十年動亂中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直到八十年代末期,兩岸關係有些緩解之後,劉運焦這才返回家鄉,在這裡長期隱居了下來,準備葉落歸根。
剛纔說話的劉子墨,正是劉運焦第三個兒子的孩子,也是他最小的一個孫子,是他從臺島帶到大陸來的,這些年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劉子墨並沒有因爲秦風靠着拾破爛生活而看不起他,沒事的時候經常會找秦風兄妹玩,也算是他們唯一的朋友。
秦風偷學家中拳術的事情,劉子墨也是知道的,甚至偷偷將練功的口訣教過秦風,否則單單看拳把式,秦風一輩子也甭想練出什麼功夫來。
沒等劉子墨出言幫秦風解脫,院中的劉運焦老爺子忽然開口說道:“子墨,練武之人要胸懷坦蕩,你問問這孩子,他真的是來這裡玩耍的嗎?”
“這……這……”劉子墨被爺爺說的啞口無言,他自然知道秦風是來幹什麼的,那處圍牆上的窟窿,還是他幫着挖出來的呢。
看到好朋友爲難,秦風往前走了兩步,挺起了胸膛,開口說道:“劉爺爺,我……我不是來這裡玩的,而……而是想練武!”
“好小子,居然敢偷師?”
聽到秦風的話後,劉子墨二伯劉家成的臉色不禁難看起來,知道秦風偷學拳術是一回事,當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等於是在掃劉家臉面啊。
“老二,住手,小傢伙,你進來吧!”
正當劉老二伸手要抓秦風的時候,院子裡傳出了劉老爺子的聲音,“今兒就練到這裡了,你們散了吧,子墨,你留下!”
老爺子話聲一出,一羣孩子頓時散去,不過有幾個和秦風關係不怎麼樣的男孩,走出院子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
秦風知道,有劉家成在,自個兒根本就別想着逃跑,他也光棍,徑直走到了院子裡,說道:“劉爺爺,我想學武,可……可你們不教我,我……我這才偷學的。”
說起來秦風也是有些委屈,雖然倉州這地界上有不少武校和著名拳師,但窮文富武,想要拜師學藝,是要給師父一筆很厚的禮金的。
可是秦風每日天不亮就去拾破爛,一天下來所得僅夠自己和妹妹果腹,哪裡有錢去拜師學藝?
四年之前劉運焦回到家鄉,對外免費收取弟子教授八極拳,當然,他旨在普及八極拳,至於師傳拳法中的一些精要,卻是不會傳授給這些弟子的。
秦風聽到消息後也來拜師,只不過卻是被劉老爺子給拒絕了,所以秦風話中才帶着幾分委屈。
“強詞奪理!”
劉家成狠狠的瞪了一眼秦風,轉臉看向父親,說道:“爸,您看這事兒怎麼處理,要不要收回他這身功夫?”
八極拳雖然攻伐剛猛,但卻是正宗的內家拳法,修煉幾年之後,丹田就會有內勁產生。
劉家成練了一輩子的八極拳,一眼就看出秦風眼中蘊含着一層光澤,顯然是修出了內勁的表現,心中不由嘖嘖稱奇,偷師四年居然就能練出內勁,眼前這小子也算是個練武奇才了。
念及此處,劉家成也不禁起了愛才之心,對着老父親又說道:“爸,這小子的資質還算不錯,要不……收到我門下算了?”
要是被剛纔出去的那幫熊孩子聽到劉家成的話,恐怕對秦風的嫉恨又要加深幾分了。
要知道,他們雖然習練八極拳,但所學都是一些基礎的功夫,想要學得八極拳的精要,只有真正拜師在劉家幾兄弟門下才行,他們卻是沒有這等福分。
在江湖上,這師父收徒弟,往往都要再三考察的,並不是說所有的人都適合練武,資質和心性是非常重要的,否則一輩子也別想練出師來。
但是伯樂常有,好弟子未必就能那麼巧碰到,以前很多江湖技藝消失,很大程度上就是徒弟不爭氣,沒能將師門功夫傳承下來的緣故。
秦風僅憑偷師就能練出內勁,資質自然是不用說了,而不管酷暑寒冬四年如一日的偷師學藝,這份堅韌,也讓劉家成有些動容,這才動了收徒的心思。
“劉師父,您……您要收我做徒弟?”
秦風雖然早熟,但到底還是個孩子,聽到劉家成的話後,臉上不由露出喜色,他知道面前的劉家老二看上去和個老農差不多,但一身功夫,卻是在這倉州地界數一數二的。
“家成啊,要是能收,幾年前我不就讓你收了嗎?”
院中的老爺子嘆了口氣,看向秦風,說道:“這孩子眉骨清秀,根骨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你當我看不出來嗎?”
“爸,那您爲何……”劉家成聞言一愣,不解的看向了父親,他知道老父親眼界甚高,還從未聽到父親對人有過這麼高的評價。
“你是說我爲何幾年前不將他收入門下是吧?”
劉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這孩子雖然根骨奇佳,但他橫眉有斷,面有早夭之相,要是我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活不過今年……”
說到這裡,劉老爺子停了下來,眼中滿是惋惜的神色,人死了什麼都沒了,縱然秦風資質再好又能如何?
劉老爺子當年跟着師父行走江湖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師父的一位摯友,那人學究天人,最善占卜問卦,曾傳授過劉運焦一些相面之術。
而在其後幾十年中,劉運焦用這些相面之術看人,竟然從未出現過差錯,早在四年前就他看出了秦風的面相,是以纔將他給拒之門外。
“爸,您什麼時候學會看相了啊?那玩意也能信?”
聽到父親的話後,劉家成忍不住翻起了白眼,這相面之術雖然不是空穴來風,有其道理所在,但僅憑這一點就放棄個好苗子,未免過於草率了。
“你懂什麼呀,就算他不是早夭之相,我也不能收他爲徒。”
老爺子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兒子,想了一下之後,對秦風說道:“你小小年齡,身上就戾氣沖天,想必是曾經遭遇過很大的變故,習武之人當修武德,以強身健體爲宗旨,你能做到嗎?要是能做到,我可以將你收入到八極門下!”
“爸,您說什麼?”老爺子的話雖然是對秦風說的,但是卻聽得一旁的劉老二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父親。
要知道,劉老爺子是從槍林彈雨的歲月過來的,死在他手上的人怕是自己也數不清了,而且解放前的江湖,習武之人一個個好勇鬥狠,一言不合就會生死相向,哪裡會是像父親說的這樣?
所以劉家成怎麼都無法相信,這類什麼習武修德之類的話,居然是從老父親口中說出來的?這簡直就是讓老虎改吃草,滑天下之大稽了。
“你小子給我閉嘴,你以爲自己真懂得武德?”劉老爺子是虎老雄風在,眼睛橫掃了一眼兒子,頓時嚇得劉家成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雖然當年李師一生比武從無敗績,出手狠辣,號稱“李狠子”,但是比武傷人,是那個時代的特點,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李師的功夫太大,出手得勢,敵必死傷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劉運焦將目光轉向了秦風,繼續說道:“但是李師遵守武林規矩,從不偷襲、不暗算、不失諾,這就是武士的品德,秦風,你能做到嗎?”
“劉爺爺,我做不到!”
看着老人清澈的眼神,秦風痛苦的搖了搖頭,之所以四年如一日的偷師學藝,秦風就是爲了將來去報父母血仇,既然是報仇,那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他豈肯因爲老人一句話而放棄?
“算了,我也沒本事給你逆天改命,孩子,你去吧!”
劉老爺子嘆了口氣,當年傳他相面之術的那位高人都不敢給人逆天改命,就憑他那點微末功夫,即使想幫秦風,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