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有回家,感到換了個世界。廉古六將臘肉拿了出來,放在竈臺上。那隻在車廂裡呆了五、六個小時的母雞本來已經奄奄一息,此刻到了空氣清新的所在,便欲從編織袋裡掙扎了出來。廉古六擔心弄髒了房間,趕緊伸手壓了壓雞頭,將編織袋口繫上,就挨着廚房牆角放下。想了想,又怕悶死了它,便找來一把小刀,小心地在編織袋上割破了幾個口子。
廉古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雖然知道身上一定有臭味,奈何自己聞自己,肯定不是那麼嗅覺靈敏。現在回家有求於老媽,還是將自己弄乾淨一些比較好,免得老媽藉此數落自己。
廉古六在浴室裡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穿上從衣櫃裡取的乾淨衣服。又將換下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按程序洗了,甩幹,然後拿到陽臺上用衣架撐着晾上。找了吹風坐在沙發上,一邊用遙控調着電視,一邊用吹風吹頭。間或也放下遙控,騰隻手來撥弄撥弄那越來越長的頭髮了。
“家裡舒坦多了!”廉古六愜意地向後靠了靠,身子凹進沙發少許,嘴裡感嘆道。
老媽還在加班,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廉古六對此早就習慣了,於是自己用電飯鍋燒飯,到樓下熟食店買了二十塊錢的滷肉回來,打算湊合着用過晚餐。
還不等飯熟,樓道口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廉古六從沙發上跳起來,打開門,面容疲倦的陳凡軒挎着個包,手上拿着鑰匙,愕然地望着廉古六。
“不是說你累了嗎?我還以爲你睡了呢。”陳凡軒將包遞給廉古六,接過兒子手中的拖鞋。
“再累也沒有媽媽加班做手術累呀!”廉古六乖巧地奉承着,引了母親走到餐桌旁:“這是我在樓下買的熟食,飯一會兒就好了,晚餐將就着這麼過吧。”
“不是給你說了不要在外面買這些熟食嗎?不衛生。”陳凡軒被廉古六推拉着在餐桌前坐下。
母子倆用過晚餐,坐在電視沙發前談話。
“在你那大伯那裡學得怎麼樣?阿婆和你大媽都好嗎?”陳凡軒打開話匣。
廉古六奇怪地問:“您怎麼知道我在跟大伯學?”陳凡軒道:“我不會打電話問呀?”
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遠在幾百裡之外的老媽全然瞭如指掌。廉古六嘿嘿笑了笑,倒是省了怎麼開口的窘態。廉古六先從自己怎麼樣給老母豬打針,如何驚險萬分,自己又是如何從容化解。然後又說到跟孫海狗學武藝,師父如何如何厲害,姆指粗細的鐵條兩根並在一起,一用力就掰彎了。最後說自己搬到畜牧站一個人住,學習時機前所未有,自己回來拿學習資料,要是獨自謀生的本事沒學會,也不能荒疏了明年考大學的課本。
陳凡軒被兒子忽悠得一怔又一怔的,突然間又懂事又好學的廉古六讓陳凡軒心底暗忖,得加快適應兒子成長變化的心理接受能力。
“這麼說,你想通了?這次是回來拿課本的?”陳凡軒有些不肯定地問?
“是呀。我決定這一年好好學學有用的知識。”廉古六肯定地回答。然後將獸
醫學習的一些細節以及跟孫海狗學習逆式呼吸的一些心得跟母親分享。
“你大伯在電話裡給我說過,你在農村醫豬是肯定學得會的,我也相信這一點。因爲只要膽大,別用錯了藥,豬的出欄期一般爲一年,就算有什麼後遺症也查不了。倒是你說的練那什麼呼吸,會不會有危險?我怎麼感到不靠譜麼?”陳凡軒說道。
“媽,師父說了,複雜的事情簡單做,那是專業人才乾的事。簡單的事情重複着做,纔是行家該乾的事。至於那什麼...哦,重複的事情用心去做,就能幹成一番大事!”廉古六把師父那段令他佩服的話照搬了過來。
“能說出這番話的人,也不簡單。我不管了,只要你覺得練這功夫對你有好處就行。”陳凡軒對兒子越發放心了,在她心裡是這樣想的,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一些正能量的人,對一個年輕人形成正確的世界觀,將是多麼的重要。
“媽,還有一件事,我要對你說。”最後,廉古六斯斯艾艾地將今天上午遇到小偷的事說了出來,還有欠廉春雷一千八百元的事也一併說了。
陳凡軒望着廉古六,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廉古六緊張地用手撓着頭,不知母親作何反應。
“你那頭髮留這麼長做什麼?沒聽說過留長髮吃血會分散身體的營養嗎?”陳凡軒終於開口了,不過語氣與剛纔的和風細雨明顯不一樣:“我說呢!孫猴子一穿上龍袍我怎麼不認識了,原來先給我一堆糖讓我甜一陣子,核心主題卻是在最後呀!”
“說吧!想要讓老孃做什麼?”發泄了一通不滿之後,陳凡軒對廉古六沒好氣地說道。
“我要購進一批獸藥,還有獸醫用的工具,放在畜牧站裡,以後就可以打着大伯的招牌醫豬掙錢了。畜牧站就我一個人,要買一些生活用品,竈具煤氣什麼的。另外,大伯幫我買了牀和一些零碎東西,用了一千八百元,我要儘快還給他,擔心大媽知道了說閒話。最好......最好能買個冰箱還有一輛摩托車。”廉古六一口氣將心中想到要購買的物件給母親說了,最後那句說着說着就低聲下氣了起來。
陳凡軒嘆了口氣,站起來走進臥室,一會兒出來,手上拿了一張銀行卡,廉古六按捺住內心狂喜,站起身來正要接下,陳凡軒卻縮了回去,說道:“一、所有開支,我要看到清單;二、先買手機,每天彙報行蹤;三、自學備考,不能以任何理由和藉口推脫或偷懶!”
“每天彙報行蹤,這太過分了,我完全沒有一點隱私了。其它的,沒有問題。”廉古六討價還價。
“那就一個星期一次,否則免談!”
“成交!”
廉古六跳起來,一把奪過母親手上的銀行卡,喜不自禁地跑進臥室,樂呵呵地笑了。
陳凡軒面對電視,摁了摁遙控換了個臺,嘴裡說道:“哼!這臭小子,還是老樣子!”
第二天早上,廉古六耳聽陳凡軒出門上班,趕緊在房裡喊道:“媽!”
“我以爲你還在睡呢,早飯自己解決,媽要上班去
了。對了,喊媽什麼事?”陳凡軒打開房門,望着窩在牀上的廉古六說道。
“銀行卡的密碼是多少?您昨晚忘了給我說。”廉古六從被窩裡伸出頭問道。
“你的生日後六位。”
“怎麼用我的生日呀?”
“我喜歡!不可以呀?走了!記住今天把頭髮給我剪了!”
陳凡軒走了不久,廉古六沒了睡意,不是不想賴牀,而是想到答應過師父自己一個人也會練功的,這天已大亮,母親都上班了,怎麼也是快八點鐘了吧?於是穿衣起牀,梳頭洗臉,也懶得涮牙了,在客廳掛鐘上記了下時間,徑直來到陽臺,左手貼膻中,右手扶關元,屏氣凝神,開始逆式呼吸的練習。
主動與被動之間,果然是有很大的差別。一身熱氣的廉古六回到客廳擡頭看一下掛鐘,竟然接近一個小時,比以往多練了二十分鐘。廉古六不由吹起口哨,爲自己的進步沾沾自喜。
廳中茶几上放一紙條,廉古六拿起一看,是老媽算不上娟秀的行書字體:兒子,起牀後把雞拿到菜市場讓人打整乾淨了,晚上媽給你煲雞湯喝。另外,記得把頭髮剪短了。
“這字還行,畢竟是拿手術刀的人嘛!”廉古六拿着字條,搖頭晃腦地評點。
廉古六在菜市場找了專事宰殺禽類的店鋪整理好廉老太婆送的這隻雞,其間順便找了家正規髮廊將頭髮理短了,特別關注了一下頭頂那疤痕,已有了些短茬冒出,顯然不會光禿,這下廉古六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了。
廉古六在回家的路上走進一家工商銀行,在櫃員機上查詢卡上金額,上面顯示竟然有一萬二千餘元。廉古六喜不自勝,連呼發了發了。沒想到老媽這麼給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萬元之巨。
直到回到家裡,廉古六依然沉浸於擁有鉅款的喜悅中,興奮之餘,便想到出門好好嗟一頓,犒賞一下自己。
廉古六手捏下巴,心中在想找誰一起來分享自己的快樂。師父、大伯、婆婆,嘿嘿,太遠了。要是換作胡月,指不定自己便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了。唉!哪個少年不懷春?何況現在是青年了,說錯了,是多情。
廉古六突然想起了昨晚送自己回家的美女。心中推理:這美女是老媽醫院的,而且肯定認識自己,而我卻不認識她,那她有可能會是誰呢?廉古六摸摸頭頂,觸到疤上硬茬,突然福至心靈,猛然雙眼一亮:戴口罩的護士!一定是她!呵呵!這是幫兇啊!上次被老媽帶去醫院就治被蚊蟲叮咬的瘡,不就是這個美女來幫我塗抹的藥嗎?難怪沒有印象,戴個大口罩,穿身淺綠裙,再加上自己當時心情低落鬱悶......哼哼!廉古六對那雙笑盈盈的眼睛越發肯定了,絕對是她,跑不了!
廉古六下得樓來,走出陽光花園大門,在門口招停一輛的士。
“走哪裡?”司機探頭問道。
“華江中醫院。”廉古六看見副駕位上還坐了一婦女,知道這是打組合。
“上來嘛,順路。”司機開了鎖,廉古六從後門進入車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