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對,洛子夜纔是你女兒!
武修篁進了武琉月的房間之後,不知何故,竟在進門的那一瞬間,就忽地感覺一陣神智恍惚。
眼前有那一瞬間模糊,但只是在片刻之後,又恢復清明,這令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或者是這幾日太困,以至於神智恍惚?
他未曾多想,就往內殿走。
這時候有侍婢出來,跪下開口:“請陛下稍等片刻,公主在側邊的房間更衣,待到公主更衣完畢,自然會出來見陛下!”
“嗯!”武修篁點了點頭,旋即開口道,“傳桐御醫一炷香之後過來!”
“是!”下人們很快地應了一聲。
而那侍婢將武琉月讓她說的話,說完之後,就退出了房間。接着,這屋子裡頭就只餘下武修篁一人,還有在偏殿更衣的武琉月。
武修篁在桌案之前,沉默着坐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擔心一會兒取血之後,自己這些日子懷疑的事情成真,於是這時候竟然還有些緊張,這種緊張的程度,不亞於在當年知道水漪已經爲他生下女兒之後的緊張。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了,他就這樣坐了一會兒之後,竟感覺口乾舌燥。
明明出門之前,他已經喝過茶了。但他也沒有多想,掃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飲下……
他卻不知道,這時候武琉月正在側邊偏殿,捅穿了紙窗戶,悄悄地窺探着,看着他飲下了這杯茶水,她便在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束好了腰間的衣帶,便大步往門口走。
而武修篁剛剛放下手中茶杯,武琉月就從偏殿出來了。
她面上帶着幾分笑意,盯着武修篁,一邊往武修篁的身邊走,一邊輕聲道:“父皇,女兒使人請您,您就立即來了,女兒真是榮幸呢!”
她這話,說的帶着幾分嘲諷的味道。
其實事實上要見皇帝,都是需要上門去求見的,皇帝忙碌的時候,求見的要求都未必能傳達上去。但是大概也只有她武琉月有這樣的殊榮,常常可以直接遣人去請父皇過來。然而,今日她的父皇願意過來,並且來的這樣着急,目的卻是爲了那本札記!
想起來那本札記,武琉月的眸色,又冷了半分。
武修篁並不是蠢人,自然聽出了武琉月這話中的陰陽怪氣。這令他皺起眉頭,看武琉月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審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武琉月笑着上前,已經在武修篁的面前坐了下來。
那張美豔的臉,此刻早就已經毀了,部分還用紗布包紮着,那眼神之中是武修篁從未見過的刻毒,或者說是她此刻已經放棄了所有遮掩的興致,便是直接在武修篁的面前,表露出來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張開了自己獠牙,完全不加遮掩地,看着自己對面的人。
這樣的神情,也更令武修篁沉眸。
武琉月也不說什麼,便也只是伸出手,將自己面前的茶壺拿起來,又往武修篁的茶杯裡面,倒了一杯茶。
她的眼神看向武修篁,在對方審視的眸光之下,開口道:“父皇,您還口渴嗎?是否需要女兒侍奉您再喝一杯茶?”
說着這話,她將那茶杯端起來,高高捧起,遞到武修篁的面前,只是那臉上的笑意,在這一刻看起來更加惡劣了。
武修篁幾乎在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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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之後,便莫名地感到一陣神智恍惚,緊接着就是一陣口乾舌燥,這都意味着可能有問題,但他並沒有多想。而茶水,方纔他已經喝了!
眼下看着武琉月端着茶水看着他,他正打算說話,卻驟然感到一陣氣血上涌。
這令他面色微青,盯着面前的人,冷聲詢問:“這茶有問題?”
“不錯!”武琉月笑着應了一聲,心裡也清楚,對方是不會再喝自己手中的這杯茶了,但她絲毫不介意,對方已經喝了一杯了,毒性已經足夠致命。
看着她面上陰毒的笑。
武修篁有些不敢置信:“爲什麼?”
他自認自己這些年,對武琉月即便不算是千依百順,但決計待她也是不薄。可爲什麼她竟然會……
“爲什麼?”他這話一出,武琉月的面上,幾乎在一瞬之間,便展現出一絲狂亂來,盯着武修篁怒道,“你以爲我想這麼做?這都是你和洛水漪那個賤人逼的!你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在乎那麼一本札記?爲什麼一定非要解開不可?她又爲什麼一定要留下那本札記,還必須要至親之人的血才能解開?”
她說着這些話,情緒已經處於一種非常激動的狀態之中。
在武修篁不敢置信地眸光之下,她繼續道:“父皇,原本我也不想這麼做的,倘若您的身體不好,活不過多久了,也許我不會這麼做,我會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您百年之後再出來。可是您的身體這麼好,您要是不死,我該怎麼辦呢?”
“你……”武修篁怒極。
便是想起身給她一掌。
但是這毒性沒多久,就已經入體,他已經感覺到一陣腹痛如絞。
武琉月冷眼盯着他的舉動,輕聲道:“父皇,您不必掙扎了,對我動手也是無用之舉,眼下您越是動,身上的毒性就會發作得越快。上一回您不是爲了端木堂的死,責問過我,您一直爲那件事情耿耿於懷,還給了我一巴掌嗎?您既然這樣憐惜他,所以這一次我給您下的,是一樣的毒!”
她這話一出,武修篁的眼神更冷,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
盯着面前的武琉月詢問:“朕能知道原因嗎?”
已經到了這一步,武修篁到底也不是怕死的人,更不是無法直面現實的人。到這會兒,其實他心中的許多猜測,到這時候,已然是隱約有底了。
只是,他想要自己面前的人親口說。
這大概也就是,死也要死一個明白!
他這話一出,武琉月也不打算瞞着他了,直接便盯着他開口:“父皇,其實你最近已經開始懷疑了不是嗎?你命令茗人去查的東西,我早就知道了,其實你沒猜錯,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就是你多次爲了我打傷她的洛子夜……”
“你……”武修篁喉頭一哽。
又是一口血,涌了出來,盯着自己面前的人,那眸色更冷。
武琉月揚了揚眉毛,繼續道:“怎麼樣?是不是不敢置信?你看我的臉,都是拜洛子夜那個賤人所賜!而你,眼下卻要查我。你們父女都是一樣的,一樣的這麼惹人厭惡!不過呢,父皇你也算遭到報應了,你知道嗎,其實洛子夜早就知道她是你女兒了,你猜猜她爲什麼不說呢?”
她這話,是便等於是誅心之言。
武修篁的腦海中,很快地想起來,不日之前跟洛子夜交手的時候,看見她眸中那麼明顯的厭惡,還有自己對她出手的時候,那時候她曾經說過,讓自己出手了之後,將來不要後悔。再有,便是鳳無儔要殺自己,洛子夜便是一點都不動容,似完全不在乎。
他驟然便感覺自己心頭一刺,如同被針寸寸扎過。
洛子夜纔是他的女兒?
她明明早就知道了,卻一個字都不說。她看見自己被鳳無儔打傷,甚至看見鳳無儔要對自己下殺手,她也不曾讓鳳無儔住手。甚至自己讓人去請她來見一面,她都不樂意。
這說明什麼?
這無非就是說明,自己已經讓她失望透頂!
否則,這亂世之中,誰會有一個強大的父親不要,一個強大的龍昭作爲後臺不求,甘心做一個父母不詳的孤兒,被鳳無儔朝堂上的那些人指點身份,說她的出身配不上鳳無儔的後位?
“武琉月,你的話……你的話都是真的?”武修篁狠狠盯着自己面前的人,切齒詢問。
武琉月扯脣冷笑,開口道:“怎麼?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嗎?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寵愛別人的女兒寵愛了這麼多年,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多次打傷你自己的女兒?說起來,好幾次都虧得洛子夜避過了呢,她要是沒避過,說不定還會死在你手中!”
“你!”武修篁怒而起身。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對着武琉月,揚起了自己的手。然而起身之後,腳步竟晃動了幾下,再無法站穩,幾個踉蹌之後,直接便倒了下去。
武琉月冷眼看了看他。
看着他嘴角的黑血,看着他眼下將要斷氣的樣子,腦海中其實也很快地掠過了這些年的種種,掠過這些年對方對自己的好,可是……
閉上眼,這些終歸還是被她掐滅在心中。
她蹲下身,扯下了武修篁腰間的玉佩,這時候也正能與他眼神對視,她低聲道:“父皇,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殺你是下下策,是你逼我的!當年的事情,你不知道纔是最好的,誰讓你竟然要查呢?要怪你也只能怪洛水漪,如果她沒有留下這本札記,你也不會日日爲此不能安寢,非要解開無垠之水不可,這都只能怪你們自己!”
說完這話,她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卻在回身之間,眼角落下一滴淚。
其實她並不想殺武修篁的,儘管最近對方對自己越逼越緊,儘管對方最近對自己越發的失望,甚至失望之下還會對自己動手,但是她都並不想真的這麼做。
畢竟這些年,自己處在刀尖之上,鋒口之中。
多少人在威脅自己,利用自己,脅迫自己,有求於自己,卻只有武修篁,是真正真正對她好的人,儘管這好原本並不屬於她,但她也已經領受多年。她心知自己這一次出手,就等於是殺掉這世上唯一待自己真心的人。
殺掉她在這世上僅僅剩下的溫暖。
殺掉……自己的良心。
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了。如果她不這麼做,她就會死!她算計了洛子夜那麼多次,那麼多次借武修篁的手去對付洛子夜,試問一個父親豈能接受這種事情?一旦真相浮出水面,武修篁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而且……
她不能失去自己眼前的一切,她不能失去公主的尊位。
這些她都不能失去。
她已經爲了公主的身份,付出了太多太多了,這十年來被人脅迫,每日都不得安寢,每天都覺得自己度過了今天,便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甚至每天都覺得,自己今天就完了。她活得這麼累,還在那個晚上被一個連臉都看不清楚的骯髒男人,奪走了清白。
如今臉都毀了。
沒有貞潔,也沒有一張美麗的容顏,還失去了公主的尊位,她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她不敢想!她等於什麼未來都沒有了。所以她只能這麼做,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至於她的父皇,她便也只能說一句,對不起了。
如果自己還有來世,如果對方也願意的話,這些欠他的,她願意下一世再償還。
眼下,她只能拿着象徵着父皇身份的玉佩,儘快回到龍昭,用這東西幫助二皇兄儘快成事,只有這樣,自己纔有可能繼續當公主!她相信,比起她是真的公主還是假的公主,她的二皇兄更加感興趣的,應當是皇位!
只要得到了皇位,那麼其他的一切,大概也都是好商量的。
……
她從窗口躍出去之後。
桐御醫,就到了武琉月的房間門口,這時候武青城也快步過來了。
門口的下人們,立即推開門進去稟報:“陛下,四皇子殿下,和桐御醫……”
話說到這裡,那下人的話頓時都止住。
看着倒在地上的武修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陛下……”這,這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何事?陛下竟然會倒在血泊之中?
陛下不是來見公主的嗎?
對了,公主呢?
下人的聲音,自然也令門口的武青城和桐御醫,很快地對視了一眼,旋即兩人飛快地進了武修篁的房間。
接着,便也看見了房間裡面的這一幕。
桐御醫已經嚇呆了,飛快地上去給武修篁診脈,這診脈之下,卻是哆嗦着面色慘白:“四皇子殿下,是毒!這毒,老臣無能爲力,老臣……”
武青城立即怒喝:“即便無解,你是否有什麼藥物,能令父皇體內的毒性延緩發作,多撐個幾日?”
武青城這話一出,桐御醫如夢初醒。
立即想起來了一種藥物,並哆嗦着將之掏了出來:“這藥,這藥是可以的,能讓陛下多拖上兩三日!”
他話音落下,那藥丸已經被武青城喂入了武修篁口中。
可桐御醫此刻,卻並未有絲毫的輕鬆,卻是繼續道:“即便是能多拖上幾日,陛下也是不能醒來,也只是在昏睡之中……”
所以桐御醫覺得,即便是這樣,也是毫無意義。
但是,這種時候,自己自然更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眼睜睜地看着陛下出事。
武青城皺眉:“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穩住再說……”
……
“主上,您爲何不去找洛子夜,卻要去古都?”軒轅無覺得有些奇怪,那一日他們已經在商會看見了洛子夜,他原本以爲主上是要上去打招呼,然後就順理成章跟在洛子夜身邊,引起鳳無儔討厭的。
卻沒想到,主上聽完了裡頭的商討之後,竟然直接就帶着自己走了。
難道主上已經放棄洛子夜了?這一點軒轅無還真的很希望,但是他並不敢這麼樂觀的想。
畢竟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實在是不敢隨便希望,怕最終的結果會讓自己失望到受不了。
百里瑾宸頓了頓,似原本並沒打算回話,可最終還是說了:“無憂老人的話,令我懷疑一些事,想去求證。”
來煊御大陸之前,無憂老人就已經說了,要幫助老友找女兒。
這老友自然就是武修篁。
可武修篁的女兒,武琉月不是一直就在武修篁的身邊嗎?既然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好找的?更甚之,無憂老人還說這件事情跟洛子夜有關,既然是這樣,百里瑾宸就更不得不懷疑了。
是以,眼下他想去求證這件事情。
尤其,洛子夜和鳳無儔之間,他已經給鳳無儔下了一個套,眼下就出現在他們的身邊,說不定就會讓洛子夜懷疑到自己身上。倒不如過幾日之後再去,直接坐收漁利便好。
軒轅無也不是很明白自家主上說的懷疑,在懷疑啥,不過他也沒有細問。
卻是有些納悶地問了一句:“主上,那一日我們離開商會的時候,您爲何忽然讓我回頭?是爲了讓上官御發現,讓他們知道我們來了嗎?”
“是爲了讓其他人看見。”這一句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啊?”其他人看見?軒轅無有些愣了,他腦子轉了轉之後,倒是很快地想起來那日他們還能看見的其他人,於是很快地開口道,“您是說……”
想到這裡之後,他嘴角忽然抽了抽,頓悟了什麼。
摸了摸自己背後的冷汗,不得不說自家主子真的太厲害了,這腹黑的本事到底是跟誰學的?挑撥離間哪家強,百里一族少年郎……
唔,還挺順口的!
他默默地道:“那主上,我們眼下是去找武修篁嗎?”
問完之後,原本沒指望那人回話。
最終卻還是聽見了一聲淡淡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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