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請節哀……”
醫生的話,猶如一道晴空霹靂,夏心悠站在原處,目光呆滯,久久都不能動一下。
她愣愣的看着醫生漸漸遠去的背影,脖子僵硬的轉了轉,看向手術室,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好似要昏倒了一般……
節哀?
誰去世了?!
大腦裡一片空白,她張了張嘴,突然好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嗓子眼裡火辣辣的疼,乾涸的幾乎冒煙,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成了虛幻的夢幻泡影,她處在了一個懸浮的世界裡,腦子裡嗡嗡嗡的響,好安靜,安靜的詭異……好似這嗡嗡聲要把她擊垮了一樣!
“天城!”
“姑父!”
兩聲哭訴聲同時響起——
方莉和方佳佳衝進了病房,她們連推帶攘的撞了夏心悠一下,夏心悠踉蹌一步,身子撞在門框上,後背腰上一陣刺疼,一定是鐵青一片了。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突然睜大雙眼,像是剛剛纔回過神兒,反應過來似的。她怒視着眼前的方莉和方佳佳,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看着她們哭哭啼啼的,滿臉傷心之色。
夏心悠突然勃然大怒,怒吼道:“你們哭什麼?不準哭!都給我把嘴巴閉上,不許哭!”她怒然大吼,自欺般的重複道:“我爸爸沒有死,我爸爸還活的好好的,你們哭什麼?不準哭!”
她以前雖然有脾氣不好的時候,但從來都沒有如此色厲內荏過,那一剎那,方佳佳和方莉都被她嚇住了,止住淚,看着她。
夏心悠根本無法去思考,她猛的推開擋在病房門口的兩個人,衝了進去,只見病房裡的牀上,有一個人,他身上蓋着白布,一動不動,一絲生氣都沒有。
“爸,你醒一醒啊,拜託你醒過來好不好?”夏心悠跪在地上,雙手顫抖的掀開白布,夏天城就那樣毫無生氣的躺在上面,緊緊的閉上雙眼,臉頰蒼白,渾身上下都透着死氣……
不!
“爸——爸——”
她淒厲的叫了兩聲,淚水如落了線的珍珠,一直不停的往下落,她死死的咬着脣瓣,身後的方莉看見她這樣,許是有幾分動容,她走過來,扶住她的肩膀,聲音裡帶着哭腔道:“悠悠,你爸爸去世了,你,你就讓他好好的走吧……”
好疼,好疼,連呼吸都是疼的……
夏心悠急促的喘了兩口氣,眼前一黑,四周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像是一個有一千多度近視的人一樣,看不清周圍的一切,閉上眼,墜入了那無窮無盡的黑暗裡……
……
再次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夏心悠睡在夏家別墅裡,是她以前的房間。
這間房間裡的每一處傢俱,都是夏天城在世的時候,親手幫她挑選的,每一樣都是價值不菲,非常名貴。
她閉上雙眼,彷彿纔剛剛從病房離開,離開的時候,夏天城還在對她說:“悠悠,我渴了,你幫我倒一杯水。”
她轉過身子倒完水,再回來時,夏天城就死氣沉沉的躺在病牀上,一絲生氣都沒有了。
事情怎麼會發生的這麼突然,這麼快?她完全沒有準備!
生命,太過無常。
寂靜的夜晚裡,周遭格外的寂靜,夏心悠從牀上爬了起來,一陣暈眩。她扶住牆壁,一步步的走了出來,走過走廊,準備下樓梯的位置,是方佳佳的房間。
夏心悠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腳步一頓,走了過去。
“姑媽,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啊?姑父突然去世了,那,那家裡……”方佳佳猶猶豫豫的看着方莉,欲言又止。
夏天城是家裡的頂樑柱,他突然離開了,那麼這個家,也可以說馬上就會崩潰。但是還有公司,和這麼多處的房產和不動產,這要怎麼處理呢……
方莉不怎麼高興的看向方佳佳,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還沒有死!自然是不準分家的!”
“不分家?”方佳佳吃了一驚,她看着方莉,道:“姑媽,分不分家,對我而言,肯定是無所謂的,可是……她呢?”方佳佳使了一個眼神,故意壓低了聲音道:“姑父在的時候,那麼寵她,現在姑父不在了,照理說,這個家大部分的財產,都應該是她的……”
“憑什麼?!”
方莉一聲怒喝,她氣的肩膀都在顫抖,好半天才平復過來道:“天城去世的這麼突然,一定還沒來得及留下遺囑什麼的,現在,我是公司的副總,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說不分家,就不分家!”
“渴死,若是她鬧呢?”方佳佳繼續試探的道:“要是夏心悠堅持要分家,把這事給鬧到法庭上去了呢?這要是真的鬧大了,該有多丟人啊!”
“她敢!”
後面又說了幾句什麼,可是夏心悠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腦子裡很亂,在夏天城的身體還沒有安葬下去之前,她根本就不想去想這種事情……她有些慌亂的從別墅裡跑了出來,在外面攔了一輛車,只想要逃開那個地方。
“小姐,你要去哪裡?”
“小姐?”
司機問了幾遍,都沒有得到迴應,有些奇怪的扭過頭看着夏心悠。
夏心悠扯了扯嘴角,報了一個地名,等司機把她送到了,她才發現,她剛纔報的地名竟然是她和莫奕臣的家……
莫奕臣出差去了,莫薇薇則交給大宅裡的傭人照顧了,現在公寓裡,應該一個人也沒有才對。
夏心悠下了車,她也不想上樓去,就一個人坐在樓下。
夜涼如水,空氣裡透着絲絲的冷氣,夏心悠抱住自己的手臂,上下搓了搓,可憐兮兮的在樓下站了一會兒,實在是冷的受不了了,只好坐電梯上樓,可是等她到了家門口,才發現自己沒有鑰匙,根本就進不去……
她蹲在地上,想着那天在醫院裡的事情,死了……夏天城死了……爸爸死了……
從此以後,她在這個世上,就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父親那般對她好了。
淚水無聲的落下,她把頭埋在雙腿之間,死死的咬着脣,忍住哽咽的哭腔,咬的嘴脣都血跡斑斑的,難看極了。
……
莫奕臣是凌晨三點到達D市的飛機。
他下了飛機,秘書開車接到他,回頭問道:“莫少爺,是直接在機場附近開一間房,還是送您回家?”
“回家吧。”莫奕臣疲倦的捏了捏眉心,腦海裡浮現出莫薇薇和夏心悠的兩張搞怪的臉,那兩個小東西現在應該是在公寓裡呼呼大睡吧?
他不在,她們兩個應該是睡在一起在……呵,這兩個人,都是睡相極其不好,睡着了極其不安分的,明天早上起牀,可不要都感冒了纔好。
到達公寓樓下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遙遠的天際都有了微微的光亮,太陽正要慢慢的,一點點兒的探出頭來。
莫奕臣穿着大衣,從黑色轎車上下來,對着秘書吩咐道:“你也辛苦了,回去吧,明天早上可以晚一點去公司,下午開會之前到就OK。”
“好的,謝謝您。”秘書恭恭敬敬的應了,看着莫奕臣走進去才把車開走。
莫奕臣坐電梯上樓,他站在電梯裡閉目養神,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長腿邁出來,莫奕臣高大的身軀挺住,臉頰上閃過驚訝,他快走了兩步,低着頭,望着蹲在門口的那小小的一團。
這丫頭,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外面來蹲着做什麼?
天氣這麼冷,她還穿的這麼少,是故意想要生病嗎?!
莫名其妙的,莫奕臣心裡就涌起了一團火,他不慎溫柔的把夏心悠提了起來,眉心皺的死死的,又是惱怒又是心疼的道:“你蹲在這裡做什麼?不冷嗎?”
夏心悠知道是莫奕臣回來了,她一聽見他的聲音,所有僞裝的堅強全部都變成了脆弱。之前一直忍住不哭,可是現在,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抱住了莫奕臣,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可憐兮兮的開始抽噎,她沒有一個字,就是哭。
低低的啜泣聲,讓莫奕臣的火氣,全部都消散了。
懷裡女人脆弱的哭聲,讓他的心很疼。
這種感覺,以前從來都沒有過。他一手抱住夏心悠,一手拿出鑰匙,把門給開了,半抱半摟的把夏心悠給帶進去,放在沙發上,扯開她的手,狠狠的瞪着她,道:“你剛纔爲什麼不進來?”
“我,我沒帶鑰匙……”
“你!”莫奕臣又好氣又好笑,真想罵一句:死丫頭,你平時那股聰明勁兒都跑到哪裡去了?沒帶鑰匙不會出去開一間房睡覺嗎?要是他今晚不回來,那她豈不是要在外面過夜了?傻的很!
夏心悠一直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她今天特別……奇怪,好像很傷心似的。
莫奕臣壓抑住怒氣,也不忍心去罵這個傻丫頭,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放到茶几上,溫和的道:“先喝口熱水,再去洗個熱水澡,有什麼話,等你把自己收拾好之後,再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