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蘭溪還是到外頭吃。
月集團周邊的那些好吃又不貴的小吃店,蘭溪全都再熟悉不過,一想起當初上班的時候吃過的那些小吃,已經是忍不住要流口水。可是蘭溪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望,沒去那些小吃,而是選了距離公司不遠的商貿酒店頂樓餐廳的自助餐。
是要顧忌着此時的身份,至少不能再讓員工們說:看她就是上不了檯面的樣兒。
蘭溪正端着盤子猶豫要吃什麼,卻被一線目光盯住。蘭溪擡頭看,有穿着豔粉色休閒西裝的男子,捲了褲腳,光腳穿尖頭皮鞋走進來。一步一步走近,卻也一眼一眼看清他面上的——嘲諷。
“聽說趾高氣揚地回了公司去,還以爲真的脫胎換骨成了鳳凰呢,卻原來中午還是要躲出來吃飯——是不敢在公司餐廳面對所有人的目光吧?切,還獨自一個人,連個同事都不敢約出來一同吃飯……嗯,原來之前的一切所謂的勇敢,都是裝出來的啊。”
蘭溪吸了口氣,點頭微笑,“容公子,這麼巧。”
蘭溪再小心看了一眼容盛背後的那長髮大眼的美女,忍不住皺眉。
容盛也不迴避,立在蘭溪身邊,聳着肩膀冷笑,“要是從前,我會很開心地喊你一句國寶小姐——嗯,現在倒真是不必了。你的熊貓眼都不見了,果然是麻雀飛上了枝頭就一切都不同了啊。”
“只不過很可惜呢,麻雀飛上了枝頭,卻沒能變成鳳凰;只不過還是一隻站得高了點的麻雀罷了。”
蘭溪咬了咬脣,“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容公子了?”
作爲月明樓的朋友,其實容盛和祝炎的脾氣也都一樣地不好惹,只不過從前他們在她面前都收斂着,只給她看見了他們友好諧趣的一面;今天乍然面對容盛這樣沒事兒挑事兒的大少爺脾氣,蘭溪也有一點忐忑。
“你哪裡得罪我了?”
容盛抱着手臂尖刻地樂,“就憑你,哪裡配!”
蘭溪壓在心底的火“呼”地騰起來,“容公子這話說得好沒意思。既然覺得我不配,那容公子何必不自行陽關道,更何況還有美人作陪?我下午還有工作,午餐時間不多,不好意思失陪了。”
“喲,你還真是能進入角色啊。跟月五叔結婚,然後就得到公司的執政權,嗯,杜蘭溪不光是在婚姻上麻雀飛上枝頭,更是完成了職場的華麗轉身啊。嘖嘖,真了不起。”
容盛刻薄起來比娘兒們還狠,蘭溪要用力吸氣才能忍住肝兒顫。真不知道蜘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忍的。
容盛看蘭溪不說話,他倒是還沒玩完,走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蘭溪,“最近默多克跟鄧文迪的離婚案鬧得挺熱鬧的,讓世人都從回溯的故事裡佩服一把鄧文迪的手腕。我看着你現在怎麼通身的氣質裡,活脫脫有幾分鄧文迪的味道啊?”
罵人不說髒字兒……蘭溪反倒仰頭瞅着容盛一笑。行,他這一點上跟蜘蛛倒是越來越像。想到這裡,蘭溪欣慰了些。
“鄧文迪就算離婚,可是她卻已經締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傳奇。在你們男人眼裡,也許看見的只是她的手腕,可是隻有我們女人才明白,那些看似強勢的手腕背後,她曾經付出了多少……”
“容公子說我像鄧文迪,那我倒是感謝了,因爲此時的月集團和我杜蘭溪本人,都正需要鄧文迪的強勢與生存智慧。”
“杜蘭溪你可真是厚臉皮。”容盛一張臉薄情地白着。
蘭溪吸了口氣。真是不希望跟月明樓的朋友,轉眼就成了敵人,蘭溪忍着難過轉身,挺直了脊背離去。
容盛卻還是不依不饒,追過來,拼命壓着脾氣,從西裝內袋裡抽出幾張摺疊得正正方方的紙來拍在蘭溪面前的桌上。
“杜蘭溪你自求多福吧。日後無論在什麼場合遇上,都甭以爲我們還會幫襯着你。你既然跟月五叔結了婚,那就是跟小樓再無瓜葛,所以也別再指望我們能對你笑臉相對。”
“這是什麼?”
蘭溪略去容盛的敵意,只問那幾張紙。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忽然驚驚悸動起來。彷彿有一個秘密,就藏在這幾張薄薄的紙頁間,呼之欲出!
“杜蘭溪,我真替小樓不值。他怎麼會愛上你這麼個人,你從來就配不上他!”
容盛並不回答蘭溪的提問,說完了這句話轉身就走,彷彿再多跟蘭溪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蘭溪迅速打開紙張,快速瞟了一眼,眼中已是無聲含了淚。
看容盛要走遠了,蘭溪抓着那幾頁紙追上來,在走廊裡扯住容盛的手臂。
跟着容盛在一起的美女,遠遠地站在走廊另一邊,很擔心也很生氣地瞪着這邊;不過卻也很懂規矩,再一副要將眼睛都蹦出來的模樣,卻還是遠遠地保持着禮貌的距離,不會聽清他們這邊的說話,也沒敢走過來。
蘭溪這才放心地問容盛,“……難道這是他,給我的?”
——那是一份股權委託書,是月明樓手書籤字的。
這份股權委託書的意思就是,只要蘭溪手裡握着這份文件,那麼她就等於是他擁有股權的全權代言人,可以在董事會上代替他來發表意見。
“不是他,難道是我?”容盛咬牙瞪着蘭溪,“他從前雖然是總裁,可是總裁這個職務卻是被董事會任命的。他手裡是有些繼承來的股份,可是比重卻不大,於是這幾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購進。”
容盛緩了口氣,“兩年多前,也就是你跟月五叔要去歐洲的前後,他忽然將這個交給我,說讓我替他收着。說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擔任月集團的總裁了,這些東西就沒用了,讓我交給你。”
“我當初以爲是個天大的笑話:他怎麼會不繼續當月集團的總裁;而你既然要跟月五叔走了,他又憑什麼把這個要交給你!”
蘭溪捏着股權委託書立在走廊裡,閉上眼睛。她不想哭出來,不想讓外人看見。
有了這份委託書,她就可以憑着他擁有的股份而在董事會上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不僅僅是打工的經理人。是他怕她受制於董事會,於是才這樣做的,是不是?
容盛看蘭溪的模樣,也終究是嘆了口氣,“杜蘭溪,我心裡其實存着個念想:我想不管怎麼樣,你至少不會嫁給月五叔的。可是我真沒想到,你還是嫁了!你真讓我失望,我更替小樓失望!”
“好了他的委託我做完了。惟願,從此與你杜蘭溪再無瓜葛!”
容盛甩手而去,蘭溪立在走廊長長的影子裡。良久才緩了一口氣問,“容公子容我再問一句:你對蜘蛛,到底是否有真心?如果沒有,如果還記掛着身邊的鶯鶯燕燕,那請你不如早點與她明說!”
容盛聽見就笑了,停下腳步來桀驁扭身望回來,“杜蘭溪,其實是你給我敲響了警鐘。我原本以爲,我也可以喜歡一個你們這樣的女孩子。就算不美,就算沒什麼見識,但是好在還有一顆百折不回的真心——卻原來是我們錯了。”
“你們不美,沒有什麼見識,原來就連這顆心都這麼cheap……蜘蛛跟你是相同的女生,又是跟你一起長大的姐妹兒,嘖嘖,我難道還沒看見小樓今日的報應麼,我怎麼還敢跟你們這樣的女生來往?”
“謝謝你啊杜蘭溪,是你幫我敲醒了我的迷夢。”說着一指乖乖等在那邊的美女,“還是這樣的最好,長髮大眼、腿長腰軟,而且聽話、懂事,更不用我們付出真心。”
蘭溪目送着容盛的背影,只覺欲哭無淚。
看容盛的背影就要拐入電梯,蘭溪大聲喊出來,“那我也要替蜘蛛慶幸!聽你這樣口口聲聲說我們這樣出身的女孩子如何如何,以你那樣盛氣凌人的語氣……以爲我們付出的感情就是高攀?就是配不上你們?容公子,你太託大了。”
“且莫說這世上兩條腿的男人滿地跑,就算比容公子還好的男人也不可計數——我今兒就將這句話撂到這兒:從今天起我就去給蜘蛛介紹男人去,容公子不如拭目以待,看我們將來一準兒找個比你更好的!”
“出身好,不過是投胎的運氣好了點;相貌好,也只是父母的遺傳基因罷了——容公子這些引以爲傲的,又有幾分是你自己後天的努力?二世祖、敗家子罷了,我們蜘蛛還不稀罕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