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軒盯着她,小小胸脯劇烈起伏,狂亂的神情無法平復,氣喘的厲害。
賀御玲抱着他,轉頭看向房間四周。
剛纔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沒有仔細觀察,這會兒冷靜下來一看,她才發現這間屋子不是一般的凌亂骯髒。
食物撒一地,糞便發臭,可以想見,這些天兒子的吃喝拉撒都在這間屋子裡,空氣裡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
把孩子當犯人一樣關起來,就算是一個心理正常的孩童也會被關出問題,難怪他對這些人的印象這麼差。
回眸,賀御玲再度摸了摸申屠軒的臉,溫柔細緻地安撫了幾句,抱起他,看都沒看放在桌上的飯菜,徑直朝門口走去。
“賀女士?”門口的女兵敬了個禮,疑惑地喊。
賀御玲臉上維持着風度和禮儀,說:“孩子住在這裡不習慣,我想帶他離開。”
女兵自然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朝裡面看了眼,愧疚地解釋:“賀女士,不是我們故意這樣爲難孩子,實在是他太……我們的人只要靠近,他就會發了瘋一樣的攻擊,連醫生跟兒童心理醫師都沒辦法,我們也不能對一個孩子動手,所以就……”
“沒關係,不怪你們。”賀御玲等她說完,臉色依然平靜而疏離,“我現在帶他走就行了,不給你們添麻煩。”
女兵爲難地皺眉,“賀女士,這裡不比國內,外面隨時都會有戰爭衝突,你們出去不安全。”
這一點,賀御玲當然清楚。
垂眸看了看趴在她肩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的孩子,賀御玲有些遲疑,但還是說:“就住一晚,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明天我們就回國,需要辦什麼手續,麻煩你們可以快一些嗎?”
她說完就要走,女兵肩負的任務就是保護他們,愣了下趕緊追上去,“賀女士,請留步,您真的不能出去——”
她下意識伸手出去,想要拉一下賀御玲,誰料那隻手還沒捱到賀御玲的身體,她肩膀上趴着的小男孩,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拽過去低頭就咬。
“啊——”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女兵喊了聲,本能地想要甩開那股疼痛,可申屠軒咬着她,眼眸還狠狠地盯着她,明明看起來虛弱無力的模樣,那兩排牙齒卻像是獠牙一般,甩都甩不掉。
賀御玲也被這一幕嚇壞,臉色大變:“軒兒!軒兒!放開!快放開!”
緊急拍了孩子幾下,沒能讓他鬆口,賀御玲蹲下身放了申屠軒,一手拉扯着女兵的手臂,一手去推孩子。
走廊兩邊的辦公室裡,很多軍官聞訊奔出來,見狀都亂了。
“他怎麼出來了?快鬆口!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早就見識到申屠軒的厲害,駐地裡的戰士們都沒把他當成個孩子來看,這些人上前就要強行動用武力。
可很顯然,人一多申屠軒越發失去控制,任憑旁人怎麼喊,怎麼阻止,怎麼威脅,他發了瘋一般咬着那名女兵的手腕,用力到整個人都痙攣顫抖。
賀御玲嚇壞了,頭一次看到兒子這樣猙獰恐怖的一面。
“軒兒!你快放開!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你知不知道!”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打暈他!”混亂中,不知誰說了一句,賀御玲聞言匆忙擡頭,看着圍觀的人羣哭着說情,“別!別打他!我會安撫好他的!我會的!”
“軒兒!你快放開!你再這樣子下去媽媽不要你了!”眼看着那名女兵疼得面色煞白,手腕也已經見血滴落,賀御玲實在沒辦法,只能用這種最不理智的言語威脅。
奇蹟的是,這句話居然十分有效。
發了狂的申屠軒一聽媽媽說不要他了,頓時鬆口。
衆人抓緊機會,一邊趕緊將受傷的女兵拉扯開去接受治療,一邊把申屠軒控制起來,準備將他綁住。
申屠軒看到那些人要綁他,一時更加癲狂,瘋了般掙扎怒吼,嘶聲咆哮。
賀御玲看着繩子也驚呆了,撲過去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半跪在地看向那些人,“別!別這樣對他!他已經很可憐,很可憐了!求求你們別這麼對他!”
懷裡,申屠軒還在發狂,身體被困住,他發作不得,一口狠狠咬在賀御玲頸間。
旁人看着那一幕,皺眉驚悚的同時,本能地要上前來解救,可賀御玲再度阻攔。
彷彿失去了痛覺神經,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半跪着,任由自己的孩子撕咬她,依然耐心地溫柔地安撫。
“軒兒,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有照顧好你,你有什麼不滿衝媽媽發泄就好了,你不要傷害別人,不能傷害別人……”
一句一句安撫聽在衆人耳中,聲聲催淚,感人肺腑。
“你爸爸已經是不容於世的罪人……你不能那樣,你不能……媽媽以後陪着你,寸步不離地守着你,再也不離開你,你要好好地,不要再傷害別人,不要……”
緊緊抱着懷裡的兒子,賀御玲一聲一聲不斷地安撫哄勸,既不掙扎也不訓斥,就那樣耐心十足地安慰,直到懷裡的小傢伙因爲脫力而軟綿綿地跪坐下來。
一直圍在一邊的軍官們見狀,立刻上前關心:“賀女士,你怎麼樣?你脖子流血了……”
有人遞了乾淨消毒過後的醫用紗布過來,示意她按住頸間的傷口,但賀御玲微笑着拒絕,抱着懷裡已經失去了力氣的孩子,柔聲平靜地說:“讓我帶他走吧,留在這裡,只會給你們添亂。”
“這——”
“放心,所有後果我自己承擔,如果你們害怕被處分,我可以簽字申明。”賀御玲抱着孩子,眸光堅定。
在場幾人面面相覷,想了想,其中一人點頭:“那行,不過你就算要帶着孩子出去,也別離我們駐地太遠,這樣方便我們保護你跟孩子。”
“好的,謝謝你們。”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賀御玲給衆人留了個笑,雙手有些吃力地抱着懷裡的孩子,轉身朝外走去。
醫院裡,賀御君接到消息時,他跟筱筱已經睡下了。
吃飯時兩人鬧得不開心,他躺下後也沒睡意,盯着懷裡的女人怔怔發呆。
突然得到這個消息,他凝肅的面色越發冷峻,緊聲去問:“他們去哪裡了?”
電話裡,那端回覆:“我們派人跟着,住的地方離營地不遠,暗地裡,我們有人負責守衛。”
賀御君點點頭,“好,辛苦你們。”
電話放回去,臂彎裡的筱筱已經睜眼,“出什麼事了?”
男人五官嚴肅:“他們母子離開了基地,住在外面。”
“爲什麼?姐姐不滿意基地提供的環境?”筱筱驚訝不解。
賀御君看了她頸部一眼,表情淡淡,細看卻透着冷厲:“據說那個孩子情緒失控,咬傷了一名女兵,還把他媽媽也咬傷了。”
什麼?
筱筱震驚地瞪大眼眸。
申屠軒發起狂來,連自己的媽媽都咬?!
筱筱呆住,心裡不好的預感成真。看來,要把申屠軒引領回到正道,沒那麼容易。
“他這樣子……姐姐看了該多傷心?”
賀御君沉默了下,沒說話。
周遭寂靜,筱筱也安靜了會兒,突然擡頭,“叔叔。”
“嗯?”那人垂眸看下來,聽出她有話要說。
可兩人視線交織,筱筱望着他,眼珠微微轉動,最後又沉默下來。
“想說什麼?”
“沒,也沒什麼……”那一瞬間的念頭涌起又泯滅,筱筱在他懷裡拱了拱,睏意來襲,“睡吧,明天等你精神好一些,我們看看能不能出院,總該去看看他們母子。”
夜,再度安靜下來。
賀御君繼續先前的失眠,琢磨了會兒懷裡的女人慾言又止是幾個意思,又想到姐姐那邊的亂攤子,同樣無力。
翌日。
筱筱跟醫生溝通交涉之後,回來看着賀御君換衣服。
她想幫忙,只可惜這雙手有心無力。男人慢慢起身下牀,幾天的安心靜養讓他身體恢復了不少,臉色也好看了些,一如既往的英俊絕倫。
筱筱去了趟洗手間的功夫,等她回來,賀御君已經等着了。
“走吧。”上前挽住女孩兒的手,男人牽着她出門。
事先早已聯繫好相關人員,駕車直達目的地後,賀御君跟筱筱在潛伏暗處的同事帶領下,進了當地一家酒店。
賀御君重傷還未完全痊癒,沉穩的步伐有些滯緩,快到達那間房時,他隱約聽到嘈雜聲,起初並未在意,後來猛地一聲尖叫引起他的警覺。
筱筱同樣聽到了,兩人凝眸對視一眼,趕緊加快步伐衝上前。
“姐姐!你們在裡面嗎?快開門!”房間門從裡面反鎖着,他們推不開,只能盡力拍門,急聲呼喊。
“賀御玲,開門!”
兩人身後跟着一名全副武裝的女兵,原本她是準備離開的,察覺到異樣後又跟了上來。
賀御君狠狠擰了幾把門鎖,打不開,回頭取了女兵腰間的一把手槍,對準門鎖“砰砰”幾槍。
一腳踹開門,三人同時奔進去,眼眸焦急地搜索人影。
牀上沒有人,地上一片凌亂,筱筱轉身前往衛生間,推開門,被裡面一幕嚇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