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透過端溪閣的小窗戶,瞥了一眼,隨即鄙視地道:“當初顏蝶陌非得殺了我魚寶,說什麼不能讓魚寶這麼活着。如今好了,她娘把她打成這樣,她還不是捨不得下手,真是厚此薄彼,哼。”
千穆叨叨完,轉過頭又道:“王爺, 說到底,顏蝶陌是自私的。只有她顏家人,她纔會放在心上。”
“……”萬祁陽在長椅上閉目養神地打坐運功,根本不理會千穆。只是在聽到顏蝶陌開口說話後,他方纔微微鎖起來的眉頭,不自覺地鬆開了。
這邊千穆剛剛奚落完,一股殺氣就從外面涌了進來,千穆一驚,趕緊又透過那窗口往外看。
只見顏蝶陌顫巍巍地站起來,血水尋着她的衣角和衣袖,滴滴噠噠地落在地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咻!”離魂劍從天而降,落入了顏蝶陌的手裡。
“娘,好好地去吧。” 顏蝶陌哽咽着,既然孃親已經不再鮮活,那也就沒必要再爲一個所謂的執念,留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被人利用。
“孽女!受死!”顏夫人悶悶的聲音,在顏蝶陌的耳朵裡聽來,冷漠無情極了。
“離火!殺了她!”顏蝶陌閉着眼睛,怒吼一句,離魂劍呼嘯而出。
“咻!”
刀光劍影,在顏蝶陌的臉上不斷地移動跟着。離魂劍裹着那濃烈的殺氣,越過一個個英靈,直直劈向顏夫人。
“啊!” 一聲聲吼叫叫,從空中傳來。顏蝶陌趕緊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
“ 轟……” 地面微微地動着,很快又沒了聲響。
顏蝶陌緩緩地睜開眼睛,那漫天的骨粉,在風中飄着,又和着雨水滴落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不知是誰嘲笑了一聲顏蝶陌。
她擡起頭,只見小小的魚寶擋在顏夫人的面前,離魂劍被一股黑氣裹着,根本靠近不了那兩個魂。
“難道你沒發現,你現在很弱了,還有它。”魚寶那薄薄的嘴脣一張一合,無情至極。
顏蝶陌愣了愣,非常不解。的確,最近警惕性越來越低,感知能力也越來越差, 就連進入萬泓淵的迷陣也沒有察覺。
魚寶可愛的腦袋靠近離魂劍,喃喃說了一句什麼。離魂劍便乖乖地落入了她的手中:“如今,離魂劍是我的了。”
她話音剛落,那離魂劍的殺氣,全部都收斂了起來。
“你從現在開始,一個人。”魚寶的嘴角開始上揚。
就在一天的時間裡,顏蝶陌什麼都失去了。
“你以爲,我姐姐真的是要問你拿離魂劍?我們只不過是讓萬祁陽看看,在你眼裡,他連一把劍都比不上。”
魚寶的笑意,讓顏蝶陌感到了濃重的寒意。
她竟然中了連環計。
她望着那離魂劍,想着高雲鶴還在等解藥,來不及多想,移動腳步開始往石室走去。
“擒住孽女!殺無赦!” 顏夫人手裡的戮鞭,再次飛來。
顏蝶陌回過頭,護住小腹,冷着眼,連退數十步。
“菩薩!我來幫你了!”此時,一個瘦弱的身影飛了出來,嗚哇鬼叫地提劍衝向那迎面而來的巨鞭。
“瘦鬼!第八招,挫骨揚灰!”顏蝶陌護着小腹,開始提點他。
“是!”
“你且先頂住,我去提取解藥。”
“好!”瘦鬼點點頭,提劍立在她的前面。
只見數十個小匪衝了出來,開始和魚寶等魂對峙。顏蝶陌急匆匆地衝向石室,飛速地掠過蒙麪人,終於來到了石室門口。
不料,開關竟然壞了。石室的門,怎麼都開不了。
心急如焚的顏蝶陌,一咬牙,連退幾步,手一揮,石室的門生生地被撞開。 她衝進去,見飭奴和年允還在,便鬆了一口氣。
她拿出璽印圖在他面前一晃:“ 飭奴,我要長傾藤。”
“是。”一條新鮮的長傾藤,從飭奴的後背伸了出來。顏蝶陌用內力迅速摘下十六片葉子,再用內力提取了兩枚解藥。
“給你。”顏蝶陌轉過頭,給年允丟下一顆便離開了。
那綠幽幽的藥丸躺在年允潰爛的手裡,她眸中閃着不忿的怨氣,顏蝶陌讓她這樣苟延殘喘,非不讓她死。
求生的意念終歸是強烈的,縱然年允心裡很是不屑,可是頭疼欲裂了一個晚上,受不了的她,還是乖乖地把那藥丸吞了下去,高雲鶴沒死,她也不能死。
而顏蝶陌身形一閃,回到了那東石樓,躺在地上的高雲鶴,白皙的皮膚,已經變成了青紫色。顏蝶陌見狀,趕緊把藥丸放進他嘴裡。
不到一會兒,高雲鶴的皮膚恢復到了正常的顏色。
“雲鶴,感覺怎樣?”顏蝶陌緊張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 藥到病除。”
她聽罷,鬆了一口氣,繼而道:“ 離魂劍不受我用了,它落到了魚寶的手裡。”
她低着頭,完全沒有想明白怎麼一回事。離魂劍一向是認她的,如今卻突然叛變了。
“王妃,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如今皇后擁有軍團,自然是想毀劍,它不會有機會傷害王爺。”
“現在還不能毀……”顏蝶陌低着頭道。
“爲何?”
於是,顏蝶陌把自身是子劍的事情,告知了高雲鶴。他一愣,繼而問道:“王爺知道嗎?”
“不知道,我怕他擔心。”顏蝶陌搖搖頭,聲音更低了。
“ 我也會擔心的。”高雲鶴緊緊地皺着眉頭,言語卻帶上了幾分責怪之意。
“我知道……只是,毀劍勢在必行。若是被他們知道,沒有人會同意。”
她總是爲萬祁陽想,高雲鶴嘆了一口氣,繼而道:“此事還有誰知道?”
“邢天野。”於是,顏蝶陌把十個月之約一併說了。
高雲鶴聽罷,渾身顫抖。她還是要尋死。
“這世上,會有很多殺魂的劍,它們都可以留。唯獨離魂劍不行,你懂嗎?”
“然後呢?”高雲鶴扭過頭,不再看她。
“你幫我想想,如何能把那劍拿回來?即使是要毀劍,那也不能是現在,我還有腹中的孩子。”顏蝶陌摸了摸肚子,臉上泛起了一絲慈愛。
“我會和邢天野想辦法。”
“好。”她感激地點點頭。
高雲鶴沉默了許久,開口道:“只是王妃,這離魂劍可以不毀嗎?”
“不是我死,就是萬祁陽死。我一死又有何懼,我只是想他活着……”
話說到這個份上,高雲鶴已然死心。他眸裡染上了淡淡的霧色,是委屈,也是失落。
“顏家軍的覆沒之仇,蜚國的滅國之傷,王妃打算讓我一個人背?”
“……”顏蝶陌望着他,無言以對。
“你愛王爺無可厚非。只是王妃, 我蜚國的璽印圖已經在你手裡,那麼,你身爲蜚國的新王,你爲何只想到兒女情長?而你身爲顏家長女,又爲何不把那顏家十萬英靈放在心上?”
高雲鶴眸中淚光點點,自從她拿到璽印圖,她和他的命運就註定聯繫在一起。
“我娘去了,年允懦弱無志,你若隨着離魂劍去了,這深仇大恨,只有我一個人頂着。”高雲鶴眼眶一紅,至始至終,從來沒有人想過他。
他很瞭解她,這十個月內,她必定是護腹中的孩兒爲先,根本無暇顧及那國仇家恨。
“對不起……”顏蝶陌聽罷,如今才覺得袖中的璽印圖,竟然那麼沉重。
“答應我,不要毀劍。”高雲鶴擡起頭,那亮晶晶的眼睛,讓人不忍拒絕。
“我……”顏蝶陌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
“我去和邢天野商議一下,你留在東石樓。”高雲鶴並沒有等她回答就站了起來,其實,他知道答案。
“好。”顏蝶陌點點頭。
高雲鶴急匆匆地離開,剛剛走到廣場,就聽見小沁的嬌喝。
“豈有此理!居然敢把我師父倒吊起來!你們這羣惡鬼,我要好好收拾你們!”
說罷,小沁手裡灑出一把種子。
“咻!”內力一起,那落在魂身上的種子飛快地發芽。
它們是藤蔓,拼命地糾纏着魂的骨頭,小沁的內力一大,藤蔓慢慢地收緊,那些骨頭便“噼啪噼啪”地斷了。
“小丫頭,好樣的!”瘦鬼和沉大在旁邊拼命地鼓掌,這可比劍術好用多了,那些魂就像一株移動的植物,那藤蔓的糾纏,怎麼躲也躲不掉。
“放人!”小沁指着那羣魂道,那年輕的小臉因爲氣憤變得紅撲撲的。
“想救他?讓顏蝶陌來。”此時,千穆立在門口笑道,她瞥了一眼萬祁陽,嘴角都是冷意,她倒要看看,爲了這個邢天野,連萬祁陽都不救的她會不會來。
從來都沒有和外人交過手的小沁,哪裡會聽這威脅,她嬌嫩白皙的臉一揚:“救出我師父,哪裡用得着王妃!看招!”
說罷,小沁又灑出一把種子,只見那些種子落在魂的衣服上,就像剛纔那一批種子飛速地發芽,抽枝散葉,將那些骨頭緊緊地包圍在枝葉當中。
而植物的根,瘋狂地向地上蔓延,一時之間,廣場地板上的磚,都被那越來越粗壯的根系撬了起來。
千穆大驚,這妖術,竟從來都沒有見過!
她轉過頭瞥了一眼那裝死的邢天野,這小妮子是這個人的徒弟,那麼想必這個人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