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顏蝶陌聲音顫抖着,這個盔甲她斷然不會認錯,可鎧甲之下,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森森白骨。她大口地喘着氣,含淚望着眼前的“人”,不敢多說一句話。她怕他應,又怕他不應。
“王妃,退後,他們絕非善類。”高雲鶴緊張地小聲道,雖然身軀薄弱,倒也記得把顏蝶陌護在身後,生怕那些士兵手裡的刀劍突然就劈過來。
“萬安人?”旁邊的一個骷髏小兵發出悶悶的聲音。
“正是。”高雲鶴點點頭。
“快出城,否則明天想出都出不了!”小兵悶悶地道,只聽那幾個骷髏頭扭了扭脖子,發出幾聲咔咔的聲音,隨後穿着鎧甲的人望了一眼顏蝶陌,便領着幾個小兵走了。
顏蝶陌望着那小兵身上那破舊的衣服,並不是顏字。她疑惑,又恐懼,一直望着那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黑夜當中。
“王妃,別怕,”高雲鶴嚥了一口唾液,把一個平安符遞給她:“你帶着,就不用怕那些東西了。”
她皺着眉頭接過,看高雲鶴的樣子,這平安符效果也沒多大:“還是你留着,我得保證你的安全。”
正當兩個人說着,皇城內忽然傳來了“喲呵喲呵”的聲音,剛剛來到皇城外圍的萬祁陽,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聽,這魂門初初打開,還真是熱鬧。
“王爺,王妃在西北角。”
“可安全?”
“兩個人都安全。”
萬祁陽點點頭:“好,你們留在這裡,裡面太多你們的同類,若是現在進去,恐怕會對你們不利。”
“可王爺……”
“就這樣定了,我會安全回來。”
“是。”翻涌的影子,從萬祁陽的衣袖,移動在皇城的城牆上。當他正打算縱身一躍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同樣要飛身上前的人狠狠地撞到了地上。
“呃。”他輕哼一聲,那個人速度也極其快,以至於他根本沒看清。
“哎喲喂!哪個不長眼睛的?沒看見我要進去啊!”只聽一個人在三米外不停地嚷嚷着,還跺了幾腳地面出氣。
一想到顏蝶陌,萬祁陽心急如焚,也不打算糾纏,準備立馬離開。
“撞到老人家不用賠禮道歉,你就想走了是吧!”一隻白嫩的手,死死地拉住了萬祁陽。
“師父……”萬祁陽萬般無奈地轉過頭,停住了腳步喚道。
七凌子一聽,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師父師父!誰是你師父!說,你鬼鬼祟祟地來這裡做什麼?”
“師父,你徒媳和徒孫在裡面很危險,徒兒正打算去把她們帶出來。”萬祁陽有禮有節地道,免得惹得着老頑童不高興,死活纏着不讓他走。
“徒孫?”七凌子翻了一個白眼,在思考這個東西和自己是什麼關係。
思考就思考,他還死死地拽着萬祁陽不放。就在此時,他突然靈光一閃:“小子!你娶那個女娃,爲什麼不請師父吃酒!膽子肥了?你是不是十月二十八日成婚的?”
萬祁陽欲哭無淚,他倒是想請老人家,可這老人家比神仙還逍遙,往哪兒發請帖他都不曉得。
“你們這些徒弟,一個個都沒把我老人家放心上,你和白信,我都要……”
正當七凌子說得起勁兒,那追過來的白信和沉大,剛巧兒都聽到了。白信一聽,大驚失色:“師父!你記得我?”
七凌子一聽這聲音,又一翻白眼,指了指萬祁陽道:“你這個臭小子,我不跟你計較了,閃!”
“師父!師父!”白信一甩往日的冷靜,着急地追了上去。沉大傻在原地,咋回事,那老頭不是失憶?
“你們怎麼把老人家給帶來了?”萬祁陽半責怪半疑問。
“王爺!這冤枉啊!我們騎着巨鷹追着王妃,不料那頭子死死抱着鷹腿不放,就跟着我們來了。”
“行,你來了也好,隨我一同去接王妃。”
“嘿嘿,”沉大撓了撓頭:“王爺啥時候也給我娶個媳婦唄,讓我知道媳婦兒是啥滋味。”
“自己找。”萬祁陽衣袖輕甩,越過了皇城的城牆。
“小氣。”沉大一個白眼,一個飛身跟了上去。
話說顏蝶陌和高雲鶴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往皇城城門的方向走。路上時不時冒出幾個魂,嚇得高雲鶴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可他還嘴硬地道:“王妃,不要怕,我們快到了。”
可偏偏那路,怎麼走,都好難到達的模樣。顏蝶陌第一次發現,高雲鶴其實是個膽小的人。
“ 咻。”一陣柔風吹過,機警的顏蝶陌立馬回過身,卻被一隻手在身後拍了拍肩膀。
“誰?”顏蝶陌冷聲問道,寒穿劍就要出鞘。
“是我。”
一聽這聲音,顏蝶陌又驚又喜,她趕緊轉向身後,果然是萬祁陽。
“來。”他張開手臂,示意她入懷。只要她不生氣,只要她願意,他都會是她的。
顏蝶陌眼圈一紅,衝上前緊緊地抱住他:“ 那些暴民有沒有打你?他們不是都跑進來說要殺了你嗎?你傷到哪兒了沒有?”
“我挺好,他們傷不到我。”說這話時,萬祁陽輕輕甩了一下袖口,把手腕的傷口遮住。
顏蝶陌摸了摸他依然厚實的肩膀,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他已經是孩兒的父親,一點差錯都出不得。她把頭埋在他胸前,低聲道:“ 我有了。”
“有什麼?”萬祁陽裝傻。
“那個……”
“什麼?”他一笑,眼睛閃亮。
“孩子。”顏蝶陌一急,聲音又低了低,臉還紅了一下。
“噢。”萬祁陽輕輕一句,她愣了愣。
她自然不知道他一路上都快樂壞了,只看到他此時的眉眼之間並依然是那清清淡淡的沉靜。
“ 你不喜歡?”她眉頭輕皺。
眼見愛哭的她,眸中又快星星點點,萬祁陽終於憋不住笑容了,他抱着她,笑得一臉燦爛:“高興!喜歡!走!回家!”
她這才明白他又在使壞,一個粉捶落在他的肩膀上:“小聲點。”
“行!以後,你最大!”萬祁陽依然應得鏗鏘有力。
顏蝶陌瞥了一眼旁邊一直看着的沉大和高雲鶴,臉色更加通紅。
“你們等一下白信,隨後一起回玲瓏大殿。”
“是。”沉大和高雲鶴應了一聲,便目送兩個人離開。
沉大搖搖頭:“嘖嘖嘖,這夫妻倆,說不好就不好,說好立馬好。先生,你也該娶個媳婦了,天天自己一個人看着那些書啊畫啊的,多悶!你又不愛找姑娘,我跟你說,陵水的那個櫻脣姑娘挺不錯,哎哎哎,別走呀,真是挺不錯的。”
高雲鶴默不作聲,把沉大甩在了身後,明明現在也是兩個人,卻更加落寞。
“咻!咻!”此時,兩股內力在皇城內亂竄。
“師父!你站住!”白信一邊喊,一邊喝!可奈何七凌子嘻嘻哈哈,一路快跑,白信都快追得斷氣兒了。
豈有此理!白信氣喘吁吁,喝道:“你再不站住,我就告訴師孃!”
七凌子一聽,那旋風一樣的腳步,立馬停了下來。
白信見狀,趕緊追了上去,繼而道:“ 好你個老頭,我十歲,你就騙我得了失憶症,理所當然地一走了之!這全天下,能用失憶症騙徒弟的人,恐怕就你一個了!”
“哎哎哎,彆氣,彆氣。”七凌子笑眯眯地道。
“我氣!”
七凌子一聽,一下子收起了笑臉,他低着頭,任由白信罵着。
“若不是我剛纔聽到,我還不知道王爺是我師弟!你什麼時候收了他?”白信氣得頭髮飄飛,怪不得第一次和萬祁陽對峙的時候,他的手法和自己一模一樣,敢情是這個老頭收新徒兒了也不吭一聲!
“那……那就是三年前,在一個偶然機會下,才收了那小子嘛。”七凌子嘟着嘴巴道,這小子可是比白信聰明多了,拜師很有誠意,學東西又快。
“收你就收!你既然來過萬安國,爲什麼不來看我?”憤怒之下的白信,臉色帶上了一點點紅。七凌子自知理虧,一直不作聲。
“ 說啊!”白信自幼拜七凌子爲師,把七凌子當生父一樣看待,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師父居然可以不靠譜到用失憶來騙他,教會了他用刀後,拍拍屁股就走了,一走是十七年!
“我……你……”
“我終於知道師孃當年爲什麼死了,他是活活被你氣死的!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再見!”白信怒道,甩袖而去。
“你!你這個壞蛋!不許提我老婆!你還敢走,你走!”七凌子在原地氣得鬍子都歪了,只見那白信越走越遠,完全不理會他。
七凌子撇着嘴,望着那徒兒的身影,那臭小子真不回頭了。
“哇!”七凌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壞蛋,壞蛋!
剛剛走出城門的顏蝶陌,耳朵動了動:“那老人家是你師父?”
“嗯嗯。”萬祁陽只顧點頭,笑容滿面,完全沉溺在當爹的喜悅裡。
“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顏蝶陌擡起頭,認真地問道。
正當他打算回答,一聲淒厲的尖叫響徹整個皇城,令人膽寒:“啊!怎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