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子凡承認自己不懂什麼社交,更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去怎麼應對這些心思九轉的貴婦們,她回頭淡淡的望着喬子青:“這些可都是跟您學的,您是哥哥,爲妹妹做了一個好榜樣。妹妹感謝還來不及呢,哥哥今日怎的數落起妹妹來了?”
喬子青一怔,萬萬沒有想到她是如此牙尖嘴利,不過一瞬間他便釋然了,她不一直都是這樣的麼?難道只是離開了半年,他就不習慣了?
他按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將她按坐回去,在她耳畔低低道:“只要你不怕哥哥將你如今在王府的處境說出來,就儘管跟我對着幹!”
喬子凡瞥他一眼,毫不在意。
這場家宴進行的無比沉悶,丞相大人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幾個姨娘見狀,竟是直接擡屁股走人,末了,這家宴上,只剩了她兄妹二人。
喬子凡站起身,看了一眼喬子青:“說罷,你到底想做什麼?費盡心思讓我回丞相府,不只是吃個飯如此容易吧?”
喬子青瞭然一笑,喝了一口酒,嘖嘖稱讚:“越來越聰明瞭!”他又喝了一口酒,忽然神秘的開口,就在喬子凡垂下頭仔細聽的時候,他手中酒杯‘砰’的一聲落在桌上,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一記手刀劈在喬子凡的後背。
喬子青站起身,低低獰笑兩聲,瞥了眼暈過去的喬子凡,極爲惡毒的說道:“你就重溫一下,當初,你怎麼對我的吧!”
深夜,一輪暈染嚴重的月亮掛在半空,無力的照耀着一片蕭條的燁王府。
昏黃的燭光透過半敞的窗子,平鋪在地面上一層茸光,卻只顯得清冷蕭瑟。
書房內,書案上擺放了數十封書信,案後男人向來幽邃的鷹眸,此時迷失在那一堆書信當中,他靜靜的望着,就連呼吸都是極爲清淺的,過了許久,蠟燭燃盡最後一滴眼淚,整個書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書案後的男人倏爾站起,步履生風,向靠左側的書架走去,他伸出蒼白的手指,準確無誤的拿出一副畫卷,打開的那一瞬間,突然而至的光輝攜帶着畫卷上筆畫難看的字跡刺痛了他的眼。
喬子凡的字他是見過的,絕對不會有書信上那娟秀的字體好看,他陷入回想之中,那日他握着她的手教她用毛筆寫字,手法生疏與初學之人沒什麼兩樣。
一個可怕而大膽的想法突然降臨至他的腦海!
就在這時,沈川突然抓着一名女子闖進書房,他隨手一甩,單膝跪地稟報道:“啓稟王爺,屬下在紫涵宮中發現一名形跡可疑之人,並搜到其身上有書信一封,還有往來的飛鳥一併在她身上被抓!”
說着,他擡起手臂,將書信奉上。
楚燁緩緩接過,卻是沒有打開,聰明如他,在看到沈川帶這女子進來,開口的那一瞬間,他便知道,是自己錯了!
“帶回去,審!”楚燁薄脣輕啓,怒氣森森。
沈川一把將地上的女子撈起來,予以帶走,那女子突然發出一聲冷笑:“不用審了,你們想知道的,我統統告訴你們!”
沈川眉心一簇:“說!”
憶柳狠狠抹了一把脣角留下的血,眼神嘲諷無比的將楚燁上下打量個遍,在對方將要發怒之際,才諷刺着緩緩開口:“楚燁,虧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連最親密的枕邊人都不願意相信,她整夜夜不能寐,甚至是不知道爲什麼,你就這樣漸漸的疏離她,你連問清楚她真相的機會都不給她,我是真的替她悲哀難過!”
沈川心中狠狠一跳,他都能想出來的結果,王爺又怎麼會想不出來,他眸光微閃,果不其然,楚燁俊美的臉上一片慘白,他骨節分明的十指緊緊攥着手裡的畫卷……
憶柳突然衝着楚燁‘呸’了一下,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繼而說道:“這的確是個陰謀,而我的主要任務不是竊取你的機密,而是要她離開你,心甘情願,徹徹底底的離開你!”
憶柳倏爾望向向他前進的沈川,冷冷道:“別做夢了,除非我想告訴你,否則,什麼也別妄想從我嘴裡知道!”
說罷,她上下牙一碰,毒素瞬間侵入四肢百骸,一縷鮮血從她脣角滲出,緩緩劃過她雪白的脖頸,所有人想要制止已然來不及,她無力的倒在書房,睜着眼,無神的望着另一方世界。
“王爺……”沈川擺擺手讓人將憶柳的屍體拖出去,他有些擔憂的看向楚燁。
楚燁只覺雙腿一軟,栽倒在椅子上,手中緊緊攥着的畫卷,無力的飄落在地上。
沈川一驚,急忙上前攙扶,楚燁卻只是擺了擺手,吩咐:“立刻去找,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她!”
“屬下尊令!”
楚燁坐在椅子上,坐了許久,久到渾身麻木,冰冷到了極點,一陣一陣的極寒之氣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這一次卻沒有運功療傷,他只想讓自己承受在這種極寒之氣下,讓他好好清醒清醒,自己都對她做了什麼!
極度的寒冷中,他英挺的劍眉,卷長的睫羽已鋪上一層淡淡的白霜,墨色如錦緞般的長髮,在一瞬間被冷霜覆蓋,白的刺痛人心。
他閉上眼眸,沒有絲毫抵抗的情況下,極寒之氣在體內肆虐良久,緩緩退卻,一滴,兩滴……冷汗從額角,下頜滴落,滲入黑色錦緞衣衫,瞬間消失不見。
他再次睜開眼睛,裡面已是極端冷厲,他推開書房的門,大步向元鳳齋走去。
元封齋內,不同別處的蕭瑟寒涼,裡面笑語嫣嫣,互相恭維謙讓,端的是一片和諧景色。
然而,元鳳齋的大門被男人倏爾推開,裡面把酒慶祝的兩位女子面色均是一變,慌忙跪下間撞倒桌上的酒杯,酒水順着頭髮絲絲縷縷的流淌下來,狼狽無比。
楚燁薄脣輕抿,慢步走進來,緩緩打量着這熟悉的一切,他撥開屏風,走進內室,看着那張他曾與她窩在一起的牀,一些塵封的記憶悄然回爐。
再回頭,兩個女人大氣不敢喘的跪在地上,深深垂着頭,面色慘白。
“剛纔說什麼呢如此高興?與本王分享分享?”楚燁薄脣輕啓,嗓音清潤而有磁性,恍若天籟。
只是此時再笨之人,也該感受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蓬勃怒氣。
柳天薇悄悄擡首,見他眸中含笑,說不準是在誇讚自己與雪煙用這法子將那可憎的喬子凡趕走,這樣想着,她眼眸尾處已是淚光點點,她一邊用手撐地準備站起來,一邊說道:“王爺,妾身……啊——我的腿,啊啊——”
柳天薇雙腿陡然以一種不可描述的方向骨折,她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的雙腿便已經被人打斷,柳天薇疼的在地上到處打滾,嘶聲慘叫,這屋子裡多出許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爲她說話!
“你怎麼?嗯?”楚燁蹲下身子,微微俯視着柳天薇驚恐痛處異常的眼眸。
柳天薇痛的渾身發抖,不能控制的瘋狂搖頭,她抓住楚燁的腳踝,瘋狂哀求:“救我!求你,救救我……噗”
一口鮮血從她嘴裡噴出,整個人昏死過去。
楚燁調轉方向,不鹹不淡的望着雪煙,緩緩道:“開心嗎?爲你出頭,不惜救你能繞遠路的她被你害死了,你哭什麼?不應該開心嗎?”
雪煙慘白着臉,連連搖頭,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沒想過害她的,我真的沒想過害她的,我沒有……我沒有”
“沒有?”楚燁語氣上挑,帶着怒意的玩弄,雪煙聲音戛然而止,愣愣的望着他,一時之間腦子一片空白。
楚燁勾脣一笑,幽邃的眸光有一瞬間失神。
雪煙原本哭泣脆弱的眼眸突然一變,手腕陡轉,一柄鋒銳的匕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楚燁心臟,在場暗衛心臟狠狠一跳,驚恐叫道:“王爺!”
眼看匕首將要刺入楚燁心臟,雪煙暗暗一笑,只是那笑還未達眼底,她整張臉的表情已被恐懼代替!
不知楚燁究竟是如何出的手,他雙指一夾,崩斷的匕首已朝雪煙使用匕首的手臂飛旋而去。
‘唰’血肉分離的聲音中,帶出一聲慘叫,一隻斷臂掉在地上。
雪煙捂着斷臂之處,臉色一片灰敗,如今已毫無抵擋之心,她渾身顫抖着,想要去咬藏匿在牙上的毒藥,卻被眼疾手快的餘桓一把捏碎了下巴。
“虧我家娘娘如此待你,你卻恩將仇報!”餘桓憤怒異常,怎也未料到,平日柔柔弱弱的雪煙竟是一頭潛伏在暗處的狼,在你最柔軟的地方來上致命一擊!
“帶走!”沈川擺手,立刻有人將這兩人拖走。
餘桓與沈川互視一眼,同時退出房間,關上房門。
空氣裡依舊瀰漫着鮮血腥甜的味道,楚燁看着自己的雙手,竟是良久的沉默。
在華韻山莊,雪煙柳天薇暗中勾結,共同陷害喬子凡,害他誤會了她,再加上先前憶柳一事,他毫無懸念的相信,喬子凡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想看看她笑的純粹的面容上,有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與難過,亦或者是一點點的猶豫!
可是沒有,他的心何嘗沒有傷透?
所以,他纔會在柳天薇哭的肝腸寸斷的請求下,一時腦子發熱,帶她回府,他只是想讓自己和她都冷靜冷靜,可沒想到,無意之間,竟讓他撞破了一個這麼大的秘密。
他後悔了,現在還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