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中的玉佩,南宮九突然覺得自己的適應能力大增,居然能在第一晚便在這長清殿中睡得格外踏實。
她想她睡着時大約是笑着的,也未有刻意將意識散開。
她運氣很好,這一晚,池染並沒有來。
不過,好運氣大約也有用到頭兒的時候。
第二天,她纔剛起沒多久,正在院子裡拿着新折的樹枝漱口刷牙。
未料的是,她一口漱口水剛剛噴出之際,眼前卻突然多了一雙暗金色的長靴,
微微愣了一愣,南宮九沿着那雙多出來的長靴慢慢往上看,緊跟着就看到了眼前玉冠金袍的池染。
逆着光,眼前的男子英俊的面容於日暉下散發出一層朦朧的光澤。
他至少該有好幾百歲了吧!可時光卻恍若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再者,在天界,幾百歲的神仙,想來應算得上風華正茂,正是年輕。
而她們這一代的,雖說也有個百八十歲,但相較於下界,卻如同十二三歲的稚童無疑。
愣了好半晌,南宮九終是反應過來將手中的枝條丟到一旁,繼而一派慫包模樣的低下頭,緊跟着戰戰兢兢的對着眼前的行了一禮。
“父君!”
她實在有些不大適應這種扭捏的調子從嘴裡蹦出來,彷彿自打她恢復了某些記憶之後,性情便不再如同往常一般。
記得初識得臨淵的時候,她便是一副慫包模樣。
現如今想想,倒也真真有些繼承了池久久的風格。
面上裝着怯懦,南宮九心下確實是有些忐忑的。
這傢伙這麼早來做什麼?難道是回去後想通了昨日那司命小仙說的話,回過頭來給她顏色瞧?
心下胡亂猜測,但面前的人仍是一副喜怒不顯形色的模樣。
“嗯。”很冷很淡的一個字,很符合他身上的氣質,卻彷彿並沒有帶着什麼暴戾。
悄悄擡起頭,南宮九又盯着眼前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父君’看了半晌,不由心生疑惑。
怪了,莫非是池久久的記憶出了偏差?不若然,爲何她自他身上看到的永遠都只有波瀾不驚和死水一般的冷寂?
當然,除卻昨晚她初入壽宴之時,他看她的神色,厭惡,茫然,彷彿還有眷顧。
那樣的複雜,又彷彿寂寥無比。
大殿之內一時有些靜默,幸得的是這是有小仙婢奉了茶過來。
關於池久久和池染之間相處的細節南宮九記得並不大十分清楚,是以此下她只略略猶豫了一下,終還是從仙婢手中接了茶盞,順道萬分感激的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父君,喝茶……”手中的茶盞奉得分外端正,南宮九手心卻是冒了一層細汗。
池染模樣生得年少,若單看外貌,着實比她大不了幾歲,可眼下,她卻要對着這樣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喚父君,這實在讓她倍感尷尬。
手中的茶盞舉到半空,面前的人卻並沒有立即伸出手去接,直到她胳膊舉得快要發酸,一旁的小仙婢才紅着臉糯聲開口。
“殿下,此乃女兒家常喝的玉峰蜜,一般用作養顏暖身之用……”
小仙婢話一開口,南宮九頓時有些懵了。
她聽明白這小仙婢的意思了!
小姑娘話雖說得隱晦,但這其中的意思很明顯。
這玉蜂蜜說得好聽是養顏暖身所用,實則則如同下界的紅糖水與阿膠同一功效。
而眼下,她正是將等同於紅糖水之類的東西,錯當茶敬給了池染。
渾身忍不住一個激靈,她下意識去看池染的表情,果然便見他正面色陰鬱的盯着她看。
心中狠狠一跳,她只等着這男人發飆。只未料的是,他卻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愚鈍,還不下去領罰!”一聲沉喝,着實是嚇了南宮九一跳。
不過,領罰?不是一般都是這廝親自動手嗎?他只需隨便施個咒,便可令她痛不欲生,卻又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
心下雖十分疑惑,但對於池染的話,她仍是乖乖埋下頭。
“是,父君……”其實吧!只要這個人不動手,她都沒什麼好怕的,畢竟,以池久久的力量,也沒有人能夠傷得到她。
然,她沒有料到的是,她話音不過剛剛落下,面前的池染卻是倏然往她面前橫了一句。
“本君說的是她!”目光掃向一旁的仙婢,那是南宮九第一次見識到池染身上真正的戾氣。並沒有什麼暴怒不堪,只是隱匿的殺戾,以及他聲來所帶的王者之氣。
只饒是如此,卻已足夠的令人覺得壓迫。
腦中轟然一聲炸開,南宮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人。
可當她觸及池染的視線時,卻明顯察覺到他身上的氣勢驟然緩和了一些。
“爲父有這樣可怕?”沉聲開口,那是南宮九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自嘲的味道。
不如傳言中的狠辣無情,像個普通人一樣,像是也會有失望寂寞。
池染一句話,直接將南宮九釘在原地。
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然而,當南宮九反應過來時,她才發現,其實她之所以搖頭,並非是完全被他身上的冷戾所攝,而是她覺得,其實他真的沒有那麼可怕。
至少,沒有池久久記憶中的那樣可怕。
“既不是,那你爲何每次見到爲父,都不敢直視爲父?”這是南宮九第一次聽到池染說這樣長的句子,只他問出的問題,卻是她從來都不曾預料到的。
在池久久的記憶之中,池染極少理會她,除了撒氣的時候,也很少來看她,更不會在意她是不是害怕她。
其實,有的時候,她甚至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可能池久久確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只不過,眼下,他卻彷彿要顛覆她心中所有的認知一樣。
腦中飛快運轉,南宮九終還是擡起頭,繼而朝着池染扔了個燦爛的笑容。
“父君天人之威,放眼整個天宮,怕是沒有人不敬畏父君……”
這種情況之下,南宮九覺得還是拍個馬屁爲宜。
左右太多不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她若能借此機會討好池染,也可免去後顧之憂,畢竟,她並沒有受虐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