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辰特意把車子停到一處沒有路燈的街旁,沒有開車燈,寂靜的空間裡只有菸頭的一點火星明滅閃爍。
炫酷的世爵c8就像與漆黑的夜色融爲一體似的,連大致的輪廓都看不清晰。
直到菸草味道迷茫整個車廂,他才煩躁的搖下車窗。
清新微涼的空氣才換回他些許的意識,也讓他心底那種無法言說的震撼稍微平息下來。
從看到肖蕊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這是個有故事的女孩子,不然,那雙明眸動人的眼睛裡不可能蘊含着讓人無法理解的冰冷和漠然,今天,他才真正知道,原來這些冷漠都是有來由的。
到底是怎樣的家庭變故,才能讓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兒把自己炙熱的心冰封起來?
……
整個樓道里黑乎乎的,生怕一個輕微的動作會把房間裡面的人吵醒,肖蕊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抹黑打開家門。
家裡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冰冷皎潔的月光灑進來,所有事物都沉浸在一片幽靜之中。
“你還知道回來?”
鑰匙還沒有收起來,客廳裡傳來的毫無溫度的聲音讓肖蕊嚇了一大跳!
“嘩啦”一聲,鑰匙應聲而掉。
“媽,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她按下開關,明亮瞬間淹沒黑暗。
秦淑琴穿着睡衣正襟危坐在客廳裡,面色不善,目光緊緊盯着她,十分嚴肅。
心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您是不是口渴了?我給您倒杯水。”
“坐下!”嚴厲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肖蕊渾身一僵,乖乖的走過去,在母親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她昨天剛從五金店買的雞毛撣子,此時就安安靜靜的躺在茶几上。
心裡緊張到咽口水都怕發出聲音,“媽,這……發生什麼事了?”
秦淑琴忽然蹙眉,目光凜冽凝肅,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你喝酒了?”
“沒、沒有啊。”
她明明說的是實話,但不知道爲什麼,話音剛落,她就明顯感覺到房間裡面的氣息就先被凝住了一般,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秦淑琴根本不信,“沒有?沒有喝酒你身上的酒味哪兒來的!之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喝酒!你聞聞你現在身上的酒味,重的都能薰死個人。說,你到底喝了多少!”
都是她太傻,纔會輕易相信女兒信誓旦旦發的誓,看來這麼多年乖乖女的形象,都是在她面前的僞裝吧?
沒想到現在唯一最親近的女兒也會有欺騙她的一天,眸色一沉,心裡的怒火瞬間就被點燃。
“媽,我真的沒有喝酒,那是我不小心撞了端酒的服務員,把人家的酒弄撒了,這才讓身上沾了酒味,不信你聞聞我的口氣,真的沒有喝酒。”
明知道這樣的藉口很拙劣,說出去她自己都不信,更何況一向精明慣了的母親。
但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她真的沒喝酒。
“啪!”雞毛撣子狠狠的敲在茶几上,空氣中清晰的傳來竹竿內芯被震碎的聲音。
秦淑琴怒氣衝衝又痛心疾首,“你還想騙我!這纔過去幾年,那個男人喝醉之後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你這麼快就忘了?如果你忘了,現在就脫下你的上衣好好看看想想,你肚子上、脊背上的遍體鱗傷都是怎麼來的!”
一條條一道道醜陋的疤痕遍佈她的肌膚,而母親的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
“媽,我沒忘,所以我厭惡酒精就跟厭惡他一樣,我這輩子都不會喝酒,那是對你也是對我自己的誓言。”
這輩子不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違背的誓言!
“你還在撒謊?”無以復加的憤怒讓她渾身的血液全部都朝着頭頂涌上去,秦淑琴情緒激動到失去理智,“你偷偷交往闊少隱瞞我就算了,現在連喝酒都不敢跟我說實話了嗎?肖蕊,你真讓我失望!”
話音剛落,雞毛撣子就毫不留情的朝她砸落下來,根本不給肖蕊解釋的機會。
白嫩細滑的胳膊上瞬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紅印子,清晰無比,伴隨着火辣辣的疼痛,即便是咬緊牙關,脣瓣也止不住的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着不讓淚水掉下來,聲音哽咽,“媽,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交往闊少又對你隱瞞了,你都從哪兒聽說的呀?”
“聽說?現在我連你的話都不能信了,從別人嘴裡的話,我還敢信嗎?肖蕊,就算今天不睡覺,你也必須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休想再糊弄我!”
這輩子已經被人欺騙過一次了,一次就誤了終身,現在,她堅決不會讓自己再被欺騙一次。
尤其是她最親近的女兒!
肖蕊只覺得有口難辯,委屈的淚水“唰”的一下就涌出來,“媽,我真的沒有。之前對您承諾過的、發過的誓,我一刻都不敢忘,也不能忘,您在水深火熱的生活裡煎熬了半輩子,我不會重蹈您的覆轍,所以,我真的沒有交往闊少。”
見女兒死活不願意承認,秦淑琴雙眼猩紅,“還敢說沒有,我都親眼看見的,你還不承認!如果沒有交往,誰會開着那麼豪華的車子把你送到樓底下?是不是非要我把那個男人揪出來扔到你面前對質,你纔會鬆口!”
纖細堅硬的雞毛撣子一下下兇狠的敲打在她白嫩的肌膚上,“啪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迴盪在客廳裡。
鋪天蓋地的疼痛讓肖蕊無處可躲,無助地抱着自己,似乎這樣才能減緩身上的劇痛。
等等!
她忽然抓住了一點重點,豪華的車子?
難道母親說的是宋子辰?
“媽,求求您別打了,我知道你說的是怎麼回事了?我沒有跟闊少交往,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今天出去吃飯,他送我回來而已。您一定要相信我……”
知道“酒精”和“富家少爺”已經成了母親心底的禁忌詞彙,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情況,她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說服母親相信自己。
“只是送你回來?”秦淑琴冷笑,“肖蕊,你敢不敢再傻一點!什麼樣的朋友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你回來?你以爲天下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不帶智商出門的嗎?如果不是對你有所圖,誰沒事天天送你?再看看你,不僅不拒絕,還堂而皇之的讓人家給你送到樓底下!你還敢說你們倆之間沒有什麼嗎!”
情緒太過於激動,抓着雞毛撣子的手顫抖的不像樣子,猩紅的血絲遍佈她的眼睛,憤怒地盯着詞窮的女兒,越看火氣越大!
“叮鈴鈴——”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突兀的打破了僵硬的空氣。
肖蕊看了眼來電顯示,整個人如墜冰窟!
宋子辰!
他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幹什麼?真是火上澆油!
“誰打來的?不敢接嗎?”秦淑琴冷厲的盯着手機,離的太遠,她看不清來電顯示,不過從女兒的害怕的眼神裡可以猜到一些貓膩。
顫抖着手,在母親的注視下忐忑的按下了接聽鍵。
肖蕊屏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整個房間裡一片死寂。
好半天,男性低沉磁性的嗓音才從話筒裡傳出來,“阿蕊,你休息了嗎?”
也不知道是抱着怎樣複雜的心情打通的這個電話,漫長的等待消磨掉了許多衝動,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他自己都有些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自己平復下來。
肖蕊緊緊咬着下脣,一句話也不敢說,心裡都快哭死了。
見狀,秦淑琴胸脯劇烈的抖動,抓着雞毛撣子的手像是入魔一樣,瘋狂的朝她的身上砸去!
“啊!”柔弱的指骨和竹竿撞擊,鑽心的疼讓她一聲痛呼,下意識扔掉手機!
“阿蕊!阿蕊你怎麼了!”一顆心就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半天沒等到肖蕊的回話,話筒裡隱隱約約傳來敲打聲和隱忍的痛呼,宋子辰面色一沉,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就衝了上去!
“住手!”宋子辰猶豫守護者一般出現在肖蕊的面前,高大的身軀把她護在懷裡,擋下密密麻麻的鞭打。
“你是誰?讓開!我教訓自己的女兒,還輪不到外人來插手!”定睛一看,這個男人似乎有些面熟,“你是上次把我背到醫院的人?”
並且還是跟自己的女兒走得很近的那個闊少?
疼惜的拭去肖蕊眼角的淚漬,宋子辰的目光冷意迸發,“早知道會有現在,那天就不應該送你去醫院!”
阿蕊也就不用受這份痛楚。
拽拽宋子辰的衣角,肖蕊低聲喝道,“宋子辰,你別說了。”
她最狼狽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也就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現自己柔弱的一面。
“好啊,原來真是他!”看着自己的女兒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裡,秦淑琴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高高舉起雞毛撣子就要敲下去,被宋子辰一個兇狠的目光瞪的心臟一縮,手像被人定住了一樣,怎麼也落不下來。
脫下西裝輕柔的披到肖蕊的肩膀上,遮住那滿目傷痕的肌膚,“阿蕊,我們走!”
渾身的痠痛一點點腐蝕着肖蕊心底緊繃的那道弦,半晌,她淚眼朦朧的點點頭,看了眼母親,轉身離開。
秦淑琴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兒離開時的背影,雙手一鬆,雞毛撣子應聲落地。
死寂的空氣裡,隱隱約約傳來一句。
“到底是怎樣狠心的母親,纔會下這種毒手?”
瞬間,淚水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