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汝煥的手機。
劉管家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來電人名字後,將手機遞給裴汝煥:“是公司的。”
“你接吧。”裴汝煥淡淡的說了一句,閉上眼,他現在還未從兒子突然離開的焦慮情緒中走出來呢。
劉管家按下接聽鍵——
“……有什麼事我轉達給董事長……什麼……先穩住……”
劉管家的口吻一驚一乍的,擾的裴汝煥難以清淨,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劃過。
“公司誰打來的?什麼事?”等劉管家結束通話,裴汝煥立即問道。
“……嗯。”
從管家閃爍的眼神中,裴汝煥已經瞭然事情的嚴重性,二話不說直接叫司機把車開回公司,來到璟盛國際,採購部經理見到裴汝煥陰沉的臉,心底連連叫苦,怕罪責降到自己的頭上,不敢怠慢,急忙顫抖着身子將手中的資料呈給裴汝煥。
看着對方青黑的臉,小心翼翼的說:“十幾個供貨商,聯合申請預交貨款,否則拒絕新產品上架。”
裴汝煥一眼略過寫有密密麻麻小字的資料,在心底對於這件事也算是有了大概的瞭解,這件事固然嚴重,但是畢竟久戰商場,情緒上的波動被一臉的鎮定給掩蓋過去了。轉過身,直視採購經理的眼神,“怎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經理被對方這麼一直視整個人都被嚇的驚軟下來,額頭佈滿汗水,戰戰兢兢的說;“這還不是更重要的。”
說完這句話稍微擡頭端倪了一下裴汝煥臉上神情的變化,見對方並沒有震怒,這才繼續往下說。
“還最大的一家國際品牌供貨商……已經撤出璟盛。”後面的語氣完全是沒有了底氣。
採購經理這句話,致使其他下屬幾乎都是屏住了呼吸,事態的嚴重性躍然眼前。
聽到供貨商撤出了璟盛,裴汝煥的身體明顯是晃了晃。
供貨商撤出璟盛,那不就等於璟盛之前爲配合供貨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而更不要提之中璟盛所付出的人力物力跟財力。
“合同呢,毀約要賠償的。”
裴汝煥現在想要確認的是合同到底還是否具備法律效應,這也是挽回一點損失的最後一線希望了。
“董事長,您不知道嗎?合同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到期了……”看着裴汝煥的臉色越來越沉,說到後半句,採購經理的聲音幾不可聞。
但是當聽到早已汗涔涔的經理從口中說出“合同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到期”這句話的時候,裴汝煥額頭的青筋激凸,歷經滄桑的眼眸幽深暗沉到了極點。
“爲什麼沒有續約?”按照璟盛國際的慣例從來都不會輕視跟任何合作方籤合同的事情。
看着裴汝煥震怒的容顏,採購經理一則是不想責難到自己的頭上,二則也有推卸責任的嫌疑,然後低聲呢喃:“當時已經向上面申報了,催了幾次也沒得到迴應。”
裴汝煥微眯着眼眸,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到底問題出在哪,但是從他們閃爍的眼神中,還是大概猜測出了些什麼,看來陸銘煜早就想要爬到自己頭頂了。
而整個空間的溫度都降到了零點,見裴汝煥一直沒有說話,大家面面相覷但又不敢詢問下一步的安排是什麼。
在大家草木皆兵的時候,一直鐵青着臉的裴汝煥突然用力的把手中的文件夾給甩到桌面,發出清脆的震動聲,“陸銘煜是幹什麼吃的?”在下屬面前指名道姓的說出罪魁禍首的大名,剛剛還人人自危,現在大家都暗自輕呼出一口氣。
而向來好於察言觀色的經理看着裴汝煥的臉色,然後有些委屈的說,“這兩件事第一時間就給陸總彙報了,我以爲……我以爲他跟你說過了。”
這根本不是他職責疏忽好吧,官大一級下壓死人的道理誰都明白,他也是按照規章辦事,要怪就怪董事長自己識人不清,讓自己的女婿給擺了一道。
自己的猜想和被下屬直接戳中要害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裴汝煥覺得自己胸口處像是被什麼重物堵得死死的,不上不下,面臨崩潰的邊緣。
身體有一瞬的虛浮,裴汝煥及時的抓住辦公桌邊緣,方纔穩住,暗吸一口冷氣,壓下胸腔內幾近沸騰的怒火,緩緩的開口——
“通知財務部,這一季就先按照他們的要求,預付百分之三十的貨款,保證商場換季新品上市。”
滿足合作方的要求,這算是他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董事長,財務經理已經在門口等候着了。”助理壓着嗓音提醒道。
裴汝煥頹然的擺了擺手:“讓進來吧。”
……
當裴汝煥把簽過字的單子遞給財務經理,讓他馬上去給採購部支錢時,後者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錢數後,將單子原原本本的放回他面前,不疾不徐的說:“董事長,現在公司根本拿不出那麼多的流動資金。”
“這點錢怎麼會拿不出來?”裴汝煥驚詫的瞪着眼看他。
“是這樣的,前段時間陸總從賬上支走了一部分用來投資其他項目。”知道裴汝煥接下來會問什麼,又補充了一句:“就是少爺結婚您把一切是由交給陸總的那段時間。”
裴汝煥像是被抽去了力氣一般,跌坐到轉椅裡,雙手撐着額頭,陷入了沉思……
偌大的辦公室被一股強烈的低氣壓所充斥,壓抑的讓人呼吸都感到困難。
良久,暗啞低沉的嗓音打破了這片死寂:“現在公司賬上的流動資金有多少?”
“四百多萬。”
這一次,裴汝煥臉上的神情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有氣無力對着他們揮了揮手,“都先出去吧。”
……
當辦公室內只剩下自己的時候,裴汝煥的容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直以來都有預感哪天陸銘煜會不受控管,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麼早。
下意識拿起聽筒撥打陸銘煜辦公室的電話,可剛撥通又及時的掐斷,起身,走出辦公室……
裴汝煥推門進來的時候,陸銘煜正對着儀容鏡慢條斯理的口襯衣袖釦,微擡了下眼皮,瞟了一眼鏡子裡的來人,垂眸繼續整理袖子。
看着陸銘煜不把他放在眼裡視爲無物的樣子,裴汝煥心底的怒火更是瞬間被點燃,怒不可遏的把門一摔,衝着他的背影冷喝道——
“陸銘煜你都揹着我幹了什麼好事?”
裴汝煥也不顧情面,直接開門見山。
陸銘煜雖說只是他的女婿,但在他心裡好歹也頂半個兒子,所以即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沒有得到陸銘煜親自的解釋,裴汝煥還是不相信當初看起來老實中肯的他,現在會做出這般陰險狡詐之事。
對於裴汝煥的質問,陸銘煜置若罔聞,拿過衣架上的西裝,穿上,就連紐子都一顆不落的扣好,在裴汝煥臨近爆發的極點,緩緩地轉過身來——
“裴董你所指的哪一件?”語氣雲淡風輕就跟自己毫不知情一樣。
裴董……
直接改稱呼了,好,很好!
“陸銘煜,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裴汝煥睜着雙嗜血紅眸用力把手頭上的文件夾砸到陸銘煜的身板上。
是他不仁在先,就不要怪他不講情面!
文件夾拍在胸口上,陸銘煜是完全可以接住的,可是他沒有,看着文件掉在腳下,徑自從上面才踩了過去,朝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從抽屜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辭呈,單手遞到裴汝煥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這就是我的交代,我要辭職。”
裴汝煥以爲自己出現幻聽了,視線轉移到面前的白色信箋上——‘辭呈’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字體清清楚楚的寫在上面。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陸銘煜再寫這兩個字時,計謀得逞的殲詐表情。
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下一秒,掄圓了胳膊朝着陸銘煜的臉打去……
陸銘煜反應敏捷,將裴汝煥的胳膊鉗制在半空,眸光一凌,冷冷的說道:“還想打我,就你,別不自量力!”
話落,狠狠的甩開裴汝煥的胳膊,力道過猛,導致他整個身體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幾步,方纔穩住重心。
裴汝煥顫抖着手指着陸銘煜的鼻子,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枉我對你那麼好……”
“忘恩負義……”陸銘煜細細的嚼念這四個字,輕笑出聲:“你倒是說說看,對我有什麼恩情?”
對面陸銘煜的質問,裴汝煥一時間竟是回答不上來,幾秒後,開口道:“沒有我哪有今天的你?”
陸銘煜視線盯着虛無的某處,眸底有一絲痛楚快速的劃過,旋即浮現出嗜血的猩紅,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近,氣場過於強大,導致裴汝煥不可抑制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冷笑着說:“你也說了沒有你哪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把女兒和整個裴家都交給了你,我那麼相信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飽含滄桑的深邃眼眸深深的凝視着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寒心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