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現在是怎麼情況?”陸銘煜話鋒一轉。
“吃了我開的藥,睡一覺應該會好,醒來後不能再受刺激,不然病情會加重的。”
“謝謝,esther先生需不需要我給你訂酒店?”陸銘煜客套的說道,傻/子都能聽出他在下逐客令。
“不用,你回來的正好,下午我還有科研會。”
陸銘煜:“不送……”
站在樓上,居高臨下的看着shawmesther的背影,陸銘煜幽深的黑眸浮現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冷光。
……
如他所料,shawmesther那麼急着離開是通風報信去了,下午三/點,裴汝煥風塵僕僕的趕來。
陸銘煜開門看到陰沉着臉拄着手杖站在門口裴汝煥,驚詫的說道:“爸爸,您過來怎麼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我有車有司機的還要你接,倒是我把女兒交給了你,你是怎麼照顧的?”
進門直接劈頭蓋臉的一通責罵,讓陸銘煜更加確定了心裡的猜想。
“對不起,是我照顧不周!”陸銘煜態度誠懇。
作爲晚輩,身份又是女婿,陪老丈人責罵是常有的事,當年蘇然的父親就沒少罵過他,陸銘煜早就練就了一套化骨綿掌的本事。
這還是蘇然教他的,每次陪她回孃家的時候,路上她總叮囑他長輩是要順毛捋的,結果他按照她的說法做了,蘇父罵他是窩囊廢。
但這一招在裴汝煥這裡效果顯著,示弱讓他覺得自己可以駕馭這個女婿。
裴汝煥只是白了一眼陸銘煜,徑自上樓看了一眼裴璟熙,也不問她什麼情況,沉聲說道:“我們下去說。”
陸銘煜順從的跟在他身後下樓,裴汝煥在沙發坐下,直接開口詢問:“說說吧,爲什麼鬧矛盾?”
“爸爸,您聽誰說的?我和璟熙很好。”陸銘煜在他對面坐下,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兩手交叉,涔薄的脣瓣扯出一抹淺笑。
裴璟熙的欺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倆人又不是小孩子,發生爭執還需要家長來做調解,再說,就算告訴岳父,也未必能解決不是。
裴汝煥眉宇擠出個‘川’字,一臉嚴肅,如洪鐘般的嗓音透着一抹不容忽視的銳氣:“你心裡有什麼疑問,直接問我吧,璟熙她什麼都不知道!”
璟熙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什麼意思?若真如他所說,裴璟熙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他做父親的又怎麼知道?
再陸銘煜看來,裴父今天氣勢洶洶的找來這裡不就是給裴璟熙撐腰,指責他的不對麼。
陸銘煜斂起笑靨,滿目驚詫的看着端坐在沙發上神色凜然的裴汝煥,“爸爸,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最近這段時間爲什麼不回家?”既然陸銘煜裝傻賣愣,他這個做岳父的就不得不把話挑明,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解決他心裡的猜忌,冰釋前嫌,讓夫妻倆在一起好好的生活。
紙永遠都包不住火,自陸銘煜回國發展時,他就已經做好準備,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幽深的黑眸變得深沉冷傲,視線盯着虛無的某處,“我沒辦法和滿嘴謊話不真實的人生活在一起。”
“你想離婚?”說出‘離婚’二字時,裴汝煥握着手掌交疊在一起的蒼老大手不可抑制的緊了緊。
“我從來沒想過,我不止一次的給她機會,可她……”陸銘煜脣角似有若無的勾了下,眸底浮現出淡淡的痛楚:“誰沒有過去,她不想說我也不會逼問她,但一開始就撒謊,我無法接受。”
裴汝煥點了點頭,歷經滄桑的深邃瞳仁目視前方,像是在遙望自己所走過的荊棘歲月,淳厚的嗓音隱隱流露出一絲悵然:“撒謊的不是璟熙,而是我。”
陸銘煜不明所以望着裴汝煥,不等他開口,便聽他道:“六年前那場車禍讓她失憶了。”
裴汝煥嘆息一聲,繼續說:“所以,關於她過去的一切都是從我這裡聽來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裴汝煥的話像是給他的大腦投了一顆原子彈,炸的他腦子暈乎乎的,良久,艱難的開口:“她說她畢業於c大英語系,也是您……”
“嗯,她其實是在美國唸的大學。”說這句話之間,裴汝煥下意識的望了眼樓上,聲音明顯壓低了一分。
按照裴汝煥的說法,裴璟熙死咬着自己是c大畢業的,是因爲失憶後岳父告訴她的,而她和他第一次去美國,說的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語,不是因爲她英語口語好,而是她在那之前已經在美國留學了好幾年。
他心裡的所有猜忌在裴汝煥的一番說辭裡得到了很好答案,可真/相是否正如他所說,他不能只聽他的一面之詞。
“您……爲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她?”陸銘煜蹙眉。
裴汝煥眸底掠過一抹難以捉摸的光芒,默了默,說話的語氣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因爲我不想讓她想起不愉快的事。”
陸銘煜眉宇微蹙:“爲什麼?”
他想隱瞞什麼?
到底經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非要讓自己的女兒活在一個他用謊言編制的虛假回憶裡?
如果裴汝煥不能給予一個極具說服力的理由,那麼他剛剛所說的所有替璟熙開脫的話都會在他的心裡打上問號。
裴汝煥盯着陸銘煜看了幾秒,將手杖靠在沙發的扶手旁,從自己西裝裡襯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整齊周正的白紙,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壓着嗓子道,嚴肅的說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相信,可爲了璟熙的清白,我把打算帶進棺材的真相告訴你,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大可以親自驗證一下。”
“這是什麼?”陸銘煜下意識的問了句。
裴汝煥擡了擡下巴,“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在他深沉而複雜的眸光中,陸銘煜伸手取過有些發舊的紙條,緩緩地打開,當看清楚上面的字跡後,眼眸不可抑制的瞠大,顯然被裡面的真相震驚住。
裴汝煥起身,走到陸銘煜的身前,用手杖支撐着佝僂的身子,視線同樣落在紙張上面的內容上,無可奈何的說道:“璟熙車禍前剛得知這個真相,有時候我經常想那場車禍對我來說到底是失去的多還是得到的多,如果不是她失憶了,恐怕我會失去她這個女兒,所以我自私的改寫了她的過去,希望她永遠不要想起這個這段記憶……”
粗糲的大掌落在陸銘煜強勁的肩膀上,沉重而有力,暗啞低沉的嗓音從頭頂飄來,“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嗎?”
陸銘煜震驚的說不出話,只能重重的點頭。
真相是出乎意料的,讓他措手不及,無話可說。
這是一個父親善意的謊言,現在回想璟熙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質問下所做出的反應和回答,是那麼的合乎情理,是那麼的真實。
陸銘煜小心翼翼的將紙張按照上面的摺痕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起身,雙手遞給裴汝煥:“爸爸,璟熙失憶的事爲什麼沒有一個人跟我提起過?”
裴汝煥拿過紙條,確保無誤的放回到貼着心臟的內襯口袋裡,拿賞識的眼光看陸銘煜:“因爲我知道你是個有責任的丈夫,告訴你真相,你一定會想盡辦法幫助璟熙找回記憶的。”
“爸爸……”陸銘煜沒想到裴父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竟是受寵若驚的組織不出話來。
“什麼也別說了,答應我,和我一起將這個秘密守護下去,無論以後你和璟熙之間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都不能……”裴汝煥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心臟部位,“拿它說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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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句口吻飽含一位長輩的無奈甚至能聽出一絲乞求的語氣,到了後半句,卻是不容置喙。
“放心吧爸爸,我保證替您把這個秘密隱瞞下去。”陸銘煜懇切的說。
“……”裴汝煥滿意的點了點頭。
……
裴汝煥替女兒澄清以後,便要離開,陸銘煜知道他心裡惦記家裡的大舅哥,沒多做挽留,送他出門。
上車之前,裴汝煥抓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叮囑道:“替我照顧好璟熙,好好善待她!”
送走裴汝煥後,陸銘煜懷揣着沉重的心,上樓,輕手輕腳的推門走進臥室……
看着沉睡中,黛眉微蹙,臉色蒼白的女人,負罪感在體內蔓延而開……
拿了把椅子坐在牀邊,寫滿自責和柔情的黑眸深深的凝視着昏暗光線下這一張如月光般皎潔的容顏。
腦海中回想起第一次倆人見面時的情景,她知性,美麗,大方,是和蘇然截然不同的一種氣質,只可惜那時的他被蘇然傷害的太深,加上他的性格,公司裡的男同事恨不得貼上去,而他卻是避之不及。
後來,他們是怎麼成爲朋友的他想不起來了,再後來,他下定決心帶着自己的設計奔赴美國時,她拉着行李追到了機場——
陸銘煜,我看好你,以後唯你馬首是瞻,可不要嫌棄我啊!
當時他一口拒絕,卻沒法阻止她飛美國的想法,但到了美國那個複雜而陌生的大環境中,遇到同一個國家的都感到尤爲親切,更何況他們倆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