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路程過半，蘇烙誠將車停在河流邊淺灘的露營區。
決定在這裡稍作休息。
潮溼的雨季，選在這時出行的人並不多，露營區只有兩個K市本地家庭結伴出來渡假，兩對夫婦加上七個吵鬧的孩子，其中還有一對剛開始咿呀學語的雙胞胎。
他們誤將自駕遊的年輕情侶當成度蜜月的新婚夫婦，熱情的邀請蘇烙誠和慕容姚一起共進午飯。
特別有意思的是，蘇烙誠就好像一塊磁鐵，尤其吸引小孩子的喜歡，一頓飯的功夫，孩子們已然纏着他不肯離開，對這位長着東方相貌的儒雅男人有着莫名特殊的信任。
慕容姚則收穫了時間跨度二十多年的校友兩名，其中一位竟還是赫赫有名的物理學家，目前正在首都大學任教。
愉快的午餐，彼此留下聯繫方式，回到K市後將友誼延續。
旅途中的意外收穫如是。
對於被當作新婚夫婦這件事，蘇烙誠並未做任何解釋。
慕容姚也沒有。
……
兩點再度出發，距離目的地還有兩百多公里。
因爲慕容姚在午飯的時候盛情難卻的喝了酒，路上陪蘇烙誠說了會兒話便被他趕到臥室去休息。
這一覺她睡得極安逸。
移動的車內，臥室像一隻巨大的搖籃，她縮進柔軟的牀中央，嗅着被子和枕頭上殘留的陽光的味道，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做了個夢。
夢的內容有些模糊，飄渺而快樂的感覺卻很深刻。
她好像被誰擁在懷裡，站在雲的頂端，站在世界盡頭，看晚霞散盡，看滿天星斗，看月落日升，晃眼就是一輩子……
醒來時，車已經不再行駛。
牀頭櫃的檯燈上貼着一張便籤，上面是蘇烙誠的字跡，叮囑她穿上衣櫃裡的防寒大衣再出去。
他們到目的地了。
慕容姚很聽話的取了極厚實的大衣裹上，下車的那一剎，看到的竟是夢裡的景象——
天已經黑了，不知道具體是幾點，頭頂的蒼穹像一塊巨大的寶石罩子，端重的墨黑裡泛着高貴的深藍色，將這片悠然靜謐的區域與世界隔絕。
漫天的繁星在閃爍。
眼前是一片結了冰的湖泊，光滑平整的冰面向視線的正前方漫無止境的延伸，盡頭處，是連綿不絕的巍巍雪山。
慕容姚看得呆住，顧不上瞬間被凍得通紅的鼻子，發出感嘆，“我在做夢嗎……”
然後她聽到蘇烙誠的聲音從身旁很近的地方傳來，笑着說：“很高興你的夢裡有我。”
她順勢看過去，房車側面四方形的篷下，兩把鋪着絨毯的摺疊椅，一張簡易的木質圓桌，成套的茶器早已被擺弄過。
架在小炭爐上的水壺不斷沸騰，和冷空氣碰撞出白色的水霧。
曠闊的大自然裡因此有了生活的氣息。
蘇烙誠安逸的躺在其中一張椅子上，穿着和慕容姚同款的大衣，手中馬克杯裡熱茶飄香。
他左腳邊有一個冰窟窿，直徑不足半米，不知道用是什麼工具把冰面鑿出的洞，邊上支起魚竿，垂釣進行式。
看到他悠哉的形容，慕容姚忍不住扶住車門，聳起肩膀笑，“學長好像遲暮老人。”
蘇烙誠穩如泰山，淡定道：“在我遲暮時你還是二十歲的模樣，賺到了。”
她被凍得冰涼的小臉似乎在發燙，走下車，去到冰窟窿邊蹲下，好奇的朝裡看，“釣得到魚嗎？”
“我也不知道。”蘇烙誠給出不確定的回答，示意她看看周圍。
周圍停着不少旅行房車，車與車之間保持着互不打擾的友好距離，有似午時遇到的那樣舉家出遊的熱鬧大家庭，亦不乏特意只帶上忠誠的寵物到此享受假期的獨行者。
房車也是各式各樣的。
有的貼着充滿童趣的卡通畫，有的是酷勁十足的街頭塗鴉，還有論程度絕不遜於他們那輛的超奢華大傢伙……
而不管怎樣，幾乎每輛車在抵達後，擺好架勢，一定要鑿一個冰窟窿，入鄉隨俗的體驗一次冰面垂釣。
蘇烙誠見她做完環視，總結，“兩杯茶的功夫，至少我沒發現誰有收穫。”
慕容姚：“所以學長真正想說的是？”
蘇烙誠：“我們沒輸。”
她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那麼問題來了——”
蘇烙誠坦誠表態，“我不會做飯。”
上次去慕容家做客時，他就對他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擅長做飯的女朋友坦誠過——關於自己沒有廚藝這件事。
並且今天也不打算做嘗試。
“冰箱裡有很多食材，你可以自由發揮。”此刻，蘇烙誠十分友好的給出建議，還貌似貼心的降低難度要求，“不用勉強做鼓汁蒸鳳爪。”
當一個慣來以穩重成熟可靠形象示人的男人忽然變得孩子氣，慕容姚唯有哭笑不得，然後認栽。
“學長，我會做飯。”下車不到十分鐘的她在回到車上前嚴重聲明，“只是廚藝沒有奶奶和媽媽那麼精湛，但是我會！”
蘇烙誠懶洋洋的衝她舉了舉馬克杯，大有祝她旗開得勝的意思。
車門被關上，把他關在外面。
這時，隔壁獨自出來渡假的男人用英文和蘇烙誠打招呼，說：“你妻子很可愛。”
蘇烙誠正兒八經的點點頭，“所以廚藝不精也能忍受。”
男人大笑。
原來古老的東方人也很懂得幽默嘛。
……
食材真的很多，足夠慕容姚在有限的水平裡充分發揮。
她決定中西合璧，煎了牛排，做了蔬菜沙拉，炒了花蛤，還蒸了一碗海鮮蒸蛋。
快要結束時，蘇烙誠拎着一條大約30cm的金槍魚回到車中，據說發現有魚咬鉤，沒怎麼費力就釣起來了。
營養豐富的加餐。
忙活一個小時的慕容姚覺得自己輸了，輸得挺莫名其妙。
只能怪這魚太有奉獻精神。
——可喜的是，這一次她的廚藝總算得到某富家公子的肯定。
晚飯結束已近9點，兩人在附近轉了一圈，11點回到車內，晚安時間，聽說冰湖的日出很美，早點睡。
睡得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