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蘭花和太歲被帶走了,不怕招賊,那些普通的苗木相信小偷不會有興趣。溫室裡有自己的溫溼度控制系統,一兩天不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故而,熊熊也被帶上了。一直以來,不管是外出還是夜晚,熊熊總是忠誠地守候者,顧爽都覺得對不起它了。再說,她已經把熊熊當成了家裡的一員,過年團圓,自然不能少了它。
當然了,顧爽自己種花的,自然也沒忘了自己家,幾盆矮本一品茶花開的端麗多姿,嬌俏妖嬈,幾株豔麗如火的瓷玫瑰,幾盆蝴蝶蘭、拖鞋蘭,兩盆嬌豔脫俗絲毫不亞於極品蘭花的金釵石斛,還有幾株精靈般的水晶蘭,被顧爽盛在一個水晶缸裡,襯着油黑的土壤,就如一個個調皮又膽小的小小精靈,綻開嬌美到極致的半透明花苞……
將祖孫三人和熊熊送回家,顧爽一刻不停地又去了趟醫院。叶韻詩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拄着柺杖活動了,宗偉的傷勢較重,還在臥牀。顧爽去醫院看望了兩個人,送了些過年用的東西和兩個紅包。
宗偉拿着顧爽遞過來的紅包,臉紅眼圈兒也紅,一臉羞愧道:“顧總,都是我的錯,出了這種事讓公司蒙受了損失,還耽誤了年前的旺季。”
顧爽瞥到旁邊坐着的叶韻詩也是情緒低落,輕鬆一笑道:“你們一個兩個是怎麼了?你們這是說我腦袋笨,還是說我不近人情?”
叶韻詩聞言急忙擡頭解釋:“不,不是,顧總,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看這兩人一臉焦急,顧爽板了臉道:“既然不是那個意思,那還不好好養傷,爭取儘快回公司上班?你們不知道你們不在,你們的工作都要別人替你們做嗎?”
最然現在的成苗溫室是由胡俊修和他徒弟田明飛負責,但只是這種工作,顯然無法發揮胡俊修高級園藝師的能力,過了春節,無論樓頂花園還是隨後的碧榆園綠化工程,那纔是胡俊修一展其長的舞臺,更何況,她還有修建自己的專用苗圃,以後還要接更多的綠化工程呢。
所以,她今天這番話可不是僅僅爲了安慰宗偉和叶韻詩,她是真的希望這兩人儘快恢復,把成苗培育這一塊接過去。更甚至,她還想着找幾個人跟着胡俊修學習,宗偉算是她這個計劃的第一個侯選人才。至於到時候讓不讓他上,她還要在觀察一段時間。
不過,據她目前的觀察,宗偉人聰明,也肯吃苦,更懂得審時度勢,也夠果斷,這都說明這是一個人才,只是,她還要確定他是不是值得她進一步培養進一步授以重任。
說了一會子話,叶韻詩拄着柺杖送顧爽出來。
因爲許多病情不太嚴重的病人都回家過年了,病房樓道里靜悄悄的。只有顧爽輕巧的腳步聲和叶韻詩柺杖敲擊地面的嘟嘟聲。
“顧總,”等電梯的空擋,叶韻詩低聲開口道,“這幾天那個護工出來抱怨,說那個活死人不知怎麼了,突然強悍起來,每天粥店送來的補品和粥都搶了去,他一口都撈不着了……”
顧爽一驚,暗暗思忖自己是否露了什麼馬腳,讓那人敏感地察覺到……
正在出神,就聽叶韻詩又道:“……昨天還傳來一個消息,說那個人原本每十五個小時就要打一次止痛針,可從前天到昨天竟然近三十個小時都沒叫人打針,直到今天早飯後,醫生查房才知道那人是忍着痛不打針,下嘴脣都咬得稀爛了,牀單也被揪爛了,被子和褥子也被冷汗溼透了……”
顧爽的心顫了顫,急忙問:“他現在怎樣了?”
叶韻詩看了顧爽一眼,搖搖頭道:“他好像在等什麼,今天早上粥店送完早點後,就不再堅持了,任由醫生給他打了針。中午的時候我聽說打了針就昏迷了,現在也不知道醒沒醒。”
隨着叶韻詩的描述,顧爽的心也跟着揪緊。不管怎樣,那個人總是她曾經深愛過的。
不過,她還是儘量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安慰地拍拍叶韻詩的胳膊:“嗯,我知道了。你和宗偉好好養傷,爭取早日回來,大家都等着你們歸隊呢。”
叶韻詩瞬間紅了眼圈兒,點頭道:“我們會爭取儘快好起來的……顧總,其實,過完年我也可以先回去上班了。雖然,雖然幹不了重活,但養護花苗,操控溫室系統還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不要太着急,把傷養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砍柴不誤磨刀工嘛!”說完,正好電梯來了,顧爽擡腿邁入電梯,回頭向叶韻詩揮揮手,眼看着電梯門無聲地合攏,顧爽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
回到家,顧媽媽和周老太已經做了一大桌美味佳餚,顧爸爸和顧彬已經將彩燈、窗花對聯啥的都收拾完畢,從門口火紅的對聯和福字,到客廳裡的花木,旋轉樓梯上星星點點的彩燈……入眼的一切,無不彰顯着濃郁的節日喜慶氣氛。
正追着熊熊在房間裡跑來跑去的寶寶,聽到門響,立刻歡叫着,撲上來,一把摟住顧爽的腿,雙手攀着顧爽的外衣,扭動着小身子,小腿一蹬一蹬的就往上爬。
顧爽把手中的包放下,伸手把小東西拎上來,撈進自己懷裡,用力地親親胖小子的臉蛋兒,“寶寶,媽媽覺得你好像又胖了呢!”
寶寶捧着自己的胖臉歪着頭思考了半天,終於神色鄭重道:“媽媽,我知道了,因爲我又長大了一歲,大了,就胖了。”
剛剛娘倆的對話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此時一聽寶寶的回話,再看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樣,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寶寶害羞了,臉蛋兒紅撲撲的,小手攬住顧爽的脖子,大頭努力地往顧爽的懷裡拱,顧爽還聽到,小東西悶悶地嘟噥:“姥爺說的,今晚我就大一歲了嘛。”
一家團圓,又都喜樂安康,沒有不高興的。即使周老太也沒有什麼異樣,似乎把那對不孝的兒女都忘了。
寶寶被程玉蓮和周老太包了,小東西既有奶奶又有姥姥疼着,高興地像是魔怔了,一會要喝湯,一會兒要吃菜,還偷偷地伸了筷子去顧永順的酒杯裡沾了酒,結果辣的哇啦哇啦直叫。
顧永順憨直敦厚,程玉蓮純樸大方,周老太年輕時倒是風風火火的,可年齡大了也平和下來,而且還特別包容和善解人意,這幾個人湊到一起,想起什麼矛盾都難。程玉蓮和周老太一邊照顧着寶寶,一邊拉着家常,說着他們年輕時代的趣事經歷,感嘆着生活的變化和歲月的逝去,偶爾,顧永順也會插一句,三個老人雖然只是初識,關係卻特別和諧。
顧彬有些無聊,一邊兒看着電視裡的春節晚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逗着熊熊,只可惜熊熊不太給他面子,他喂得肉熊熊倒是照吃,可就是不像對寶寶和顧爽那樣親熱。
終於吃完了團圓飯,顧爸爸和顧彬抱着寶寶坐到沙發上看電視,顧爽和周老太、顧媽媽一起收拾東西,包初一早晨的餃子。
大家說着笑着,很快就到了十一點半,寶寶先前吵着要放鞭炮,可堅持不住早就睡了。顧彬和顧爸爸就一起拿着鞭炮花炮來到樓下的小廣場,那裡是小區專門劃出來的鞭炮燃放點。
顧爽和周老太顧媽媽則來到閣樓露臺,隨着新年鐘聲的響起,小廣場上鞭炮聲、焰火的璀璨一起綻放,顧爽三人根本看不清那個是顧家父子燃放的,可即使如此,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溢滿了大大的笑容。
爆竹聲聲辭舊歲,焰火朵朵迎新春。
那一個歷盡悲苦傷痛,也收穫了親情友情,並有了自己的事業和新家的一年已經過去了,新的一年到來了。隨着新的春天的到來,顧爽相信自己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碧榆園的小廣場上,一個高挺的身影站在歡鬧的人羣之中,那渾身肅冷的氣息,卻又偏偏遊離於人羣之外,顯得清韻雋秀的同時,又有些遺世獨立。
高挺男子微仰着臉,似乎在看滿天的燦爛的焰火,可他的目光卻穿過多多燦爛綻放的焰火,投到那個明亮的小露臺上,女子的身影越發清瘦,卻幾乎沒了少婦的豐滿,反而玲瓏韻致的宛如少女一般。
女子長長的發鬆鬆地綰在腦後,露出欣長美好的頸項,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看到微揚的小臉在焰火的明滅下,一下一下地顯出來,隔得那麼遠,男子彷彿都能看到小臉皮膚的瓷白。
只有一個感嘆,男子的眉就蹙了起來。那個傻女人不知道天冷嗎?不知道樓頂露臺的風大嗎?居然只穿着毛衫就出來,站在寒風裡,就不怕被凍感冒了嗎?
這麼想着,男人掏出手機輸入了幾個字:“夜寒風冷錦衣暖,勿使伊人多惦念。”然後按下了發送鍵。
燃放完鞭炮,顧爽娘仨從露臺上回到屋裡,顧爽快手快腳地進屋做了個酒釀小圓子,顧永順和顧彬一回來,就一人送上一碗,即驅寒也算是宵夜了。
顧爽回到房間,纔看到自己的手機上竟收到了五六十條祝福短信。
新年互發短信拜年問候,已經不稀罕,甚至有些爛俗了。顧爽選了一條語氣誠懇的,修改了一下名字和個別字眼,找到羣發鍵,一按,就搞定了。時間很晚了,忙碌了一天她很困了,其他的短信她也沒看,就關了手機上牀抱着寶寶睡着了。
新一年的第一個晚上,顧爽睡得還算不錯,只是第二天五點多就被鞭炮聲吵醒了。
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顧爽起牀穿衣洗漱。然後進了廚房。
昨晚包的餃子有豬肉餡、羊肉餡和三鮮餡兒的。她只取了一些羊肉餡兒的餃子煮了,然後撈出來,盛在食盒裡,同時用太歲水熬了一罐肉粥,拎了直接下樓。
昨晚睡得晚,顧媽媽也說了他們在南市沒有親戚不需要拜年,不用起太早。顧爽想着,趁着衆人沒起來的時間,去一趟醫院。
昨天聽到叶韻詩說的那些,她總是放不下。不論如何,陳飛的病已經等不得了。她必須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叶韻詩說的陳飛原來十五個小時一次的止痛針能夠堅持三十多個小時,會不會是那一天送的粥已經起了一點兒作用了呢?
這一次,顧爽仍舊先來到粥店,還好,粥店並沒有因爲新年歇業,看着空蕩蕩的粥店,顧爽沒有等送外賣的人,而是直接買了兩份外帶食品,出了門把粥店食盒裡的粥和主食扔掉,把她帶來的餃子和粥裝進去,然後進了醫院。
這時,天已經矇矇亮了,顧爽看了看時間,剛剛六點鐘。
初一早上的城市在鞭炮聲的督促下,似乎醒來的特別早,但醫院裡卻完全是兩個世界。留在醫院沒回家的,除了個別情況,絕大多數都是病重甚至病危的患者。面對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對於這些人來說,非但沒有希望,反而意味着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又短了一天。
整個病房樓裡都特別的安靜,沒有了那些早起鍛鍊的人們,就連病人家屬都沒有幾個人出現,每一間病房都緊緊地關着門,除了走廊上慘白的燈光,這裡安靜的就像是一座空城。
顧爽來到1602病房外,再一次擡手敲響了這扇彷彿隔着兩個世界的門。
曲波昨晚也沒有回家,因爲陳飛的父母給了他一個過年的紅包。
他早就被鞭炮聲吵醒了,卻躺在牀上沒有動作。反正旁邊躺着的那個活死人也很少有要求,更何況,從昨天打了止痛針,這個活死人就一直昏迷着,現在也沒有絲毫動靜,估計還沒醒呢。
聽外邊的鞭炮聲漸漸低下去,曲波正要再睡一個回籠覺呢,就聽到病房門被敲響了。曲波很煩躁,嘟嘟囔囔地罵了聲,轉過身去用被子矇住頭,決定不理會那個一大早來敲門的討厭鬼。
病房裡沒有動靜,顧爽再一次擡起手敲了敲門。陳飛的病情那麼嚴重,絕對不會回家的。
“媽的,誰啊一大早的敲啊敲,你他孃的大年初一就趕着來哭爹啊!”陳飛被擾得不勝其煩,終於氣沖沖地從牀上跳了下來。
“快去,快去開門!”以爲還在昏睡的人突然發出一聲沙啞的叫聲,嚇了曲波一跳。
他惴惴地扭頭去看,就見那個一天一夜沒有任何動靜的活死人居然大睜着眼睛,臉頰通紅,正用手臂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
媽呀,這幅鬼樣子看起來咋那麼像迴光返照啊!
曲波打了個寒戰,雖然曾經看着不止一個人死去,曲波還是對死亡抱着一種天生的畏懼,人活着他不怕,臨死的人,他卻怕,怕被對方惦記上。惡鬼索命啊,想想醫院裡那些老護工們講的故事,就忍不住心裡一陣發寒。
曲波被催的再也不敢遲疑,更不敢叫罵,難得的匆匆走到門口,伸手把門打開。
顧爽正要做最後一次嘗試,舉起的手差一點敲在曲波的臉上。
“呃,我是粥店的,幫忙送外賣過來。”
說着,顧爽將兩份食物往曲波懷裡一放,匆匆地轉身離開。
她剛剛聽到了陳飛的說話聲了,雖然聲音嘶啞的很難聽,可聽起來確實氣勢足了不少。一定是上一次送的粥有了效果了。顧爽自從聽到叶韻詩描述後一直壓抑的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
曲波拿着兩個食盒心情鬱悶地進了屋,還不等他動作,陳飛已經急不可耐地盯着他手裡的食盒,急聲道:“給我拿過來!”
曲波一個寒戰,竟絲毫沒敢猶豫,立刻將手中的兩個食盒遞過去。
陳飛的目光立刻被那兩個食盒吸引,彷彿幹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的朝着曲波揮揮手:“你出去自己買飯吃吧。”
愛貪小便宜的曲波這一次卻沒有絲毫怨言,入聞綸音一般,疾步出了病房,直奔電梯。來到病房樓下,曲波被迎面的寒風吹得打了個冷戰,腦袋突然清醒過來。
那個活死人看樣子一定是迴光返照了。這種情況,他首先應該做的不是趕緊逃離,他應該立刻去找大夫哇。大夫看着他死了沒有啥毛病,若是自己沒有報告讓那人死了,說不定就會吃官司吶。更何況,那活死人的媽不是曾經那身份提醒過他嗎?人家可是政府高官!
這麼想着,曲波顧不上飢腸轆轆的肚子,又匆匆返回了16樓胸外一病區。
十幾分鍾後,曲波才敲開值班大夫的門,那年輕的大夫打着哈欠一出來,就被曲波抓住胳膊道:“大夫,您快去2號病房看看吧,我看着那病號不太對勁吶。”
那年輕大夫一聽這話,睡意也立刻被嚇沒了,顧不得理會曲波的無禮,匆匆拿起一件白大褂,從護士站叫上兩個護士,拿上急救儀器,直奔1602號病房。
一行人急匆匆推開病房門,入眼看到的不是奄奄一息的病人,那個昨天還病情危重需要止痛針度日的病人,正捧着兩隻食盒,眼神明亮,消瘦的幾乎皮包骨的臉頰,竟然染上了從未有過的血色。
曲波一看陳飛那樣子,嚇得媽呀一聲,縮了回去。兩個護士提着急救儀器,雖然心裡也有些惴惴卻終究見慣了生死,並沒有像曲波那樣逃跑。不過,她們也有些不敢確定,這個病人的異常情況是否屬於迴光返照,畢竟,這個病人先前的病情還沒到那麼嚴重。
與兩個護士報同樣心理的還有年輕大夫。他走在一行人的前頭,推開門看到病人的樣子,確實有些像危重病人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卻又似乎有些不同。
遲疑了一下,見那病人也沒什麼其他的動作,只是癡癡地望着兩個食盒,然後,慢慢地拿起,對就是用手拿起一隻胖乎乎的餃子,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起來。
病情危重的病人卻動作極度優雅,小心翼翼地品嚐着,看那滿臉的欣喜與滿足,彷彿他吃的是天地間至真至貴的珍饈美味。
一個大夫兩個護士,就那樣愣愣地看着陳飛把一隻餃子慢慢地吃下去,那被疾病折磨的已經脫了形的皮包骨的臉龐,竟然浮起一個雖淡卻極其滿足幸福的微笑來。
陳飛把盛放餃子的盒子拿開,看到下邊的大半罐肉粥,米粒顆顆飽滿夾着肉糜的濃香,還有香蔥香菜的清新,讓他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他仍舊無知無覺一般,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口已經石化的三個人,拿起食盒裡帶的小湯勺,一口一口喝起粥來。喝了三四口粥,陳飛再次拿了一個餃子,年輕的大夫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呃,陳飛,你覺得今天怎麼樣?”
被打擾了品嚐美食,陳飛眉頭微微一皺,卻因心情好沒有說什麼,而是擡起頭,看到醫生護士,笑了笑,拿起另一個沒打開的食盒,對醫生護士道:“過年好,過來嚐嚐我家人送來的餃子吧。”
醫生護士都有些不知所措,看陳飛的模樣,可不像病情惡化的,兩個護士下意識地搖搖頭,那醫生卻大咧咧地走了過去,嘗試着打開食盒,拿了一隻餃子,放進嘴裡:“唔,是羊肉丸兒的餃子,唔,這麼勁道這麼香,一定是人工剁的肉餡兒,絞肉機絞的肉餡兒膩得很,根本沒這個香味兒。”
聽着大夫一邊吃一邊誇讚,陳飛眼中最後一絲不虞也散了去。他樂呵呵地看着大夫,與有榮焉:“是吧,剁這個餡兒可是要剁整整一個多小時,其間,還要剁入蔥姜,還要放入醬油和花椒水,而且各種調料放入的時間和順序也要正確,否則就不會有這種又脆又香有勁道的口感。”
年輕大夫彷彿找到了知音,一邊兒答應着,一邊兒又拿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裡。
吞下兩個餃子,陳飛也又吃了一個餃子,喝了幾口粥,那年輕大夫終於問道:“怎麼樣,今天早上沒有什麼感覺吧?”
陳飛嚥下口中的肉粥,神色淡然,帶着一絲微笑道:“還好,能夠忍受住。”
幾乎已經記不清沒有疼痛的日子是怎麼度過的,自從半夜他從昏睡中醒過來,身體的疼痛就跗骨之蛆的沒有停止過。可,自從聽到她的敲門聲,聽到她的聲音,吃到她親手包的餃子和熬製的肉粥,那疼痛似乎也沒有那麼不可戰勝了。至少,無法影響他此時快樂而滿足的心情。
新一年,他堅持到了。
在新年的第一天,他沒有孤獨地等待離開這個世界。她沒有放棄,是麼?
在陳飛思想飄忽的時候,年輕的大夫偷偷給兩個護士遞了個眼色,那兩人很熟練地拿着儀器走過來,給陳飛做了個小檢查。結果顯示,陳飛的生命指標非但沒有繼續惡化,似乎還比前幾天稍稍好了一點。
確定了不是迴光返照,年輕大夫和兩名護士終於放下心來。雖然檢查結果還可以,但他們誰也不相信一個癌症後期的重症患者還能夠痊癒。
一個護士見陳飛吃的羊肉餡兒餃子和肉粥都不太好消化,還想開口說一聲呢,卻被那個年輕的大夫搖了搖頭制止了。
一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一個誰也說不準還有幾天好活的人,又何必對他提過多的要求呢?只要他喜歡,那就讓他隨意吧。
顧爽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轉到溫室看了看情況。一晚上的時間,她居然只打掃出了一隻死老鼠,還是那種沒有完全消化的。據她又一次的觀察,果然沒了太歲,不但食鼠藤的捕食能力大大降低,就連食鼠藤的消化吸收能力也減弱了很多。
看了一遍花苗,顧爽從花苗間採了一把青草野菜,去角落裡喂野兔。是在葛店鎮打獵時,尚凡獵獲的那隻半大野兔,被顧爽帶回來,一隻養在籠子裡,就放在溫室休息的那個角落裡。
可顧爽走到角落,才發現裝兔子的籠子門居然四敞大開的,籠子裡的兔子早已經不知所蹤。顧爽吃了一驚,這溫室裡到處都是花卉,還有許多剛剛出土不久的花苗,對兔子來說可不就是一棵棵鮮嫩可口的點心嘛。想起當初一隻老鼠都能對花苗造成那麼大的破壞,一隻兔子的破壞力有多大顧爽甚至都不敢想了。
心裡想着,顧爽行動迅速地開始在溫室裡追剿起那隻逃逸的兔子來。剛剛,她進入溫室就沿着中間的通道也溫室四周察看了一圈兒,故而,這一次她沒有沿着通道搜尋,反而沿着畦間的間隙細細搜尋起來。連續走了幾個花畦也沒能看到兔子的蹤跡,甚至也沒看到兔子破壞的痕跡,顧爽不由焦急起來。溫室不大,不過一百多個平方,但裡面不乏二三十釐米甚至半米多高的花卉,相對於一隻兔子來說,想要在這些花卉中和她捉迷藏,實在是太容易了。
焦急中,顧爽的手不注意碰到了一株瓶子草苗。瓶子草立刻傳過來一個訊息:“右邊!右邊!”
顧爽微微一怔,隨即興奮起來。這株瓶子草是夏季種植遺落的一棵,在它右邊種着一片瓷玫瑰,足有一米多高的瓷玫瑰,加上繁茂的枝葉,幾乎一棵一棵都擠在一起,這瓷玫瑰叢,果然是一隻兔子藏身的最佳地點。
顧爽一棵一棵地碰觸着瓷玫瑰,漸漸地靠近。終於她,悄無聲息地撥開兩株緊挨着的瓷玫瑰,然後,她就看到,那隻灰黃色的野兔居然正趴在瓷玫瑰叢中,嘴裡還咯吱咯吱地啃着什麼東西。
刺玫瑰的植株很高,即使再擠,被啃斷了莖幹也不會仍舊挺立如初。顧爽判定兔子並不是在啃瓷玫瑰,那麼……顧爽突然出手,一下子就把兔子長耳朵攥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哈哈,看你這次還往哪裡跑!”顧爽興奮地大叫一聲,手一用力,就把那隻越籠逃逸的兔子揪了出來。一拎起兔子,顧爽也終於看清了兔子吃的東西,紫紅色晶瑩玉潤,還帶着一顆顆芝麻般的黑色斑點--居然是一根食鼠藤段落的血果!
那隻兔子被顧爽揪着耳朵提在空中,四腳離地的樣子很狼狽。可這隻兔子就像餓死鬼投胎一般,都被人抓住了,居然還捨不得那根血果,仍舊用兩隻前爪抱着,三瓣的嘴巴飛快地蠕動着,咔哧咔哧地啃着那根血果。
“……喂水水,給主人更多的血果……”看着這倒黴兔子的貪吃樣,顧爽腦海裡突然想起第一次感觸到的食鼠藤的意念。
血果,給主人?
顧爽很自覺地知道自己就是食鼠藤的主人。那麼用來換取更好待遇的條件,就是給她更多的血果,那麼這個血果是不是很有用?
顧爽這麼想着,已經將捕獲的兔子送回了籠子中,並把籠門牢牢關住。然後,她盯着那隻兔子把一根血果啃完,也沒看到什麼不良反應,這纔回過神來,奔出溫室。
顧爽一直沒研究出血果的用途,就把它們都放在小板房的一個大紙箱裡。
拿了四五根血果,顧爽又檢查了一邊溫室,這纔開着車離開。
那個血果倍受兔子的歡迎還不能說明什麼,她想再去尋找幾個其他的種類的動物,做做實驗看看情況再說。
等她回到家,程玉蓮和周老太已經將餃子煮好了,顧永順和顧彬正拿着鞭炮去小廣場放。
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一家人吃了大年初一的餃子。
吃到一半的時候,寶寶揉着眼睛從房間裡走出來。
顧彬一眼看到肉肉的小包子,立刻高聲叫道:“寶寶,快來給舅舅磕頭拜年,舅舅給你發紅包。”
寶寶根本不知紅包爲何物,大眼睛溜了一圈,定在顧爽身上,挪動着小胖腿啪嗒啪嗒地朝着顧爽跑過來。
顧爽將軟軟香香的小包子抱進懷裡,親親臉頰,然後道:“寶寶,昨晚媽媽怎麼教的?過年了,咱們是不是要向奶奶和姥姥姥爺,還有舅舅拜年?”
寶寶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半清醒半迷糊地在顧爽的懷裡抱着小拳頭,向幾個老人的方向鞠躬拜年。嘴裡還糯糯地喊:“奶奶過年好,姥姥過年好,姥爺過年好,舅舅過年好……”
說着說着,小東西也覺得有趣了,大眼睛轉了轉,朝着顧爽也照樣來了一個:“媽媽過年好!”
可他忘了自己還在顧爽的懷裡呢,他這猛地一低頭鞠躬沒什麼,大腦門咚地一聲磕在顧爽的額頭上,娘倆同時哎喲一聲,然後苦着臉看那三個老人和顧彬同時無良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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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哎,要老命了,粟粟被折磨了若干天之後,粟粟家今天終於進入倒計時了。趁着工人吃飯的工夫,粟粟從亂七八糟的東西中扒出電腦來傳文……
歹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