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不久,青墨就沉沉的昏睡了過去,鄭小道卻甦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驚,正想追問怎麼回事,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陣壓抑低沉的嗚嗚聲。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視線的盡頭,正瀰漫起一蓬黑色的風暴,速度奇快向着他們追了過來。與此同時,一個晦澀的聲音,自遠處滾滾回蕩而至,說的是草原上的蠻話,樑辛根本聽不懂。
鄭小道卻臉色驟變,不住口的催促道:“快跑快跑,草原上的巫士,肯定沒好事!”。跟着,又恨恨的說了句:“怎麼會惹上他們!”
西蠻蠱,北荒巫。只不過當初的西南蠻人,人人侍蠱,最終被蟲子吞噬了心性,引兵作亂,在幾千年前就被前朝蕩平。
而北方關外的草原上,只有極少的一些人修煉巫術,巫師們不僅不與中土往來,就連草原上的牧族也很少見到他們。
真正讓北荒巫出名的,還是七百年前正邪聯手,趕赴極北冰原剿滅摩羅院的時候,路過草原引起了巫師的誤會,雙方小規模的接觸了幾仗,後來雙方的高人出面才澄清了誤會。
和摩羅院一樣,草原上的巫士們,雖然人數很少,可勝在詭異兇狠,巫法也自有霸道之處,至少那幾場小架打下來,巫士雖然沒能佔到便宜,但是也沒吃太大虧。
北荒巫術,主要以喚鬼驅喪爲主,一經施展便是陰風慘慘!
用不着鄭小道催促,樑辛就連聲召喚着十一,拼命的奔跑起來。
十一一發力,立刻把樑辛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黑色的颶風,鋪天蓋地席捲而至,速度來的奇快,不多時就撲涌而至,樑辛只覺得眼前一暗,跟着鬼哭狼嚎直往耳朵裡鑽,身體四周裹滿了滑膩膩的粘稠,彷彿突然落入了泥潭,每往前一步,都走得困難無比。
巫士躲在黑風中,嘴裡一連串的呼喝着什麼,樑辛則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抱緊懷裡的青墨,拼命的向外衝去,就在這時,腳下突然一緊,一隻慘白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腳腕,隨即破土聲接踵響起,放眼望去齊膝的芳草間,正有不知道多少隻或慘白、或青灰、或陰紅的手伸出來,正隨着青草一起搖擺……
樑辛的膽子再大,此刻也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腳下用力一拔,果不其然,拉出了一條手臂,腳下泥土稀鬆,樑辛彷彿都看見了正有稀疏的頭髮,從下面拱出來。
不僅僅是毛骨悚然,更讓樑辛難受的是,當自己被陰喪巫風裹住之後,心裡說不出的憋悶,眼前都是暗紅的血色,耳中充滿轟轟的血液激盪聲和擂鼓般的心跳…...這種感覺樑辛似曾相識,當年在發現猴子青衣的荒谷裡,樑辛吃過生肉之後,就是這般的難受!
越來越多的鬼爪子扒拉着、摸索着,興高采烈的抓上了樑辛的腳,樑辛有傷在身,奔跑雖然無礙,可是難以震開這些鬼爪子,用力向外拔的話,只會把鬼東西全部帶出來,正急的咬牙切齒的時候,身前勁風激盪,十一又跑回來了,臉上的憨笑裡透着幾分不好意思。
樑辛二話不說,直接把懷裡的青墨塞給了十一,嘴裡連串的催促:“走走走,帶她去苦雁關,找青衣千戶柳亦!”
十一卻搖了搖頭,不肯離開,一雙大腳猛踩,地面下的慘叫驟然響亮,抓住樑辛的鬼爪子都被十一踩斷了。
鄭小道嘆了口氣:“十一的力氣已經小的很了,既然回來,就衝不出去了。”
樑辛勃然大怒:“那你們還回來作甚!”
鄭小道比他還生氣,死乞白賴的抓着十一的肩膀:“你以爲我想回來?憨子自己回來的,怎麼勸都沒用!”
自始至終憨子的表情也沒有變化過,就像個陀螺似的,不停的圍着樑辛打轉,他們附近的鬼爪子一一踩斷,可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動作越來越吃力了……以僅剩的三成真元,破解青山壓頂法陣、自長藤間救下宋紅袍、最後又被琅琊的法寶暗算,現在的憨子只是強弩之末了。
巫士已經不再說話,換而桀桀的冷笑,夾雜着一陣陣清脆鈴聲,時遠時近。
樑辛的五官都有些抽搐了,對着十一招呼道:“把小道給我!”
十一異常聽話,肩膀一震,直接把鄭小道拋進了樑辛的懷裡,鄭小道可傻眼了,他做夢也想不到看上去是個樸實少年的樑辛,臨死之前不抱姑娘,而是要抱着自己這個小夥子……
樑辛哪知道他胡思亂想,有些急促的說:“給我種蠱!那種能讓力量暴增的蠱!”
鄭小道愣了愣,遲疑道:“種蠱的都是門中的長老,我以前只是接蠱……要不我試試?把你種死了可別怪我!”說完手腳麻利的從懷裡取出盛放蠱蟲的盒子。
樑辛則對着十一囑咐道:“再撐一會。”
十一憨笑,腳下不停……
鄭小道讓樑辛躺在地上,吩咐道:“真氣歸元,千萬別用力!”說完,用一把小小的金刀輕輕一刺,戳破了樑辛的左肩窩。
金刀燦然,鋒銳上凝結着一滴殷紅的鮮血,鄭小道口中唸唸有詞,打開了盛放蠱蟲的盒子,盒蓋一開,立刻瀰漫起一股惡臭,一共七隻黑色的醜陋甲蟲,正一動不動的趴着。
鄭小道把金刀鋒銳上的血滴在了一枚蠱蟲身上,蟲子似乎打了個機靈,身體隨即膨脹、收縮、膨脹……彷彿笨拙而臃腫的呼吸着,片刻之後那滴鮮血就盡數被它收斂進身體,在蟲子的後背上顯出了一張白色人臉……仔細看的話,就是樑辛現在的模樣,眉頭微蹙,雙目緊閉。
鄭小道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把金刀換成竹籤,挑起那頭蠱蟲放在了樑辛肩窩的傷口上,同時低聲的囑咐道:“會有些疼,要忍住,千萬不能出聲。”
蠱蟲用短短的觸鬚碰了碰樑辛的皮膚,笨拙的爬進了傷口。
樑辛的身體猛的一跳,幾乎咬碎了牙齒,纔沒發出那一聲慘叫!
雖然早有準備,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疼,鑽進身體的哪是什麼蟲子,分明是一頭熊、一頭犀牛、一頭大象!整個身體都彷彿要爆炸了似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傷口中插進了一把油紙傘,然後猛的撐開……
身體都快要爆炸了似的,額頭上的青筋,也彷彿被砍掉腦袋(尾巴?)的蚯蚓,拼命的蠕動着……
鄭小道額頭冒汗,手上卻毫不停歇,又用金刀戳破了樑辛的右肩窩、滴血、辨主、種蠱,繼而天靈、胸口、丹田、股窩……在種下了最後一條怪蟲之後,鄭小道大笑道:“七蟲七星,北斗降龍,大功告……”他的話還沒說完,樑辛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