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的事情有老蝙蝠做主;無仙那邊有浮屠看着,旁人也沒什麼可操心的,三兄弟和長春天一邊說話,一邊返回到日饞高手棲身的小境。和跨兩、小活佛等人見面之下,第一件事自然是亮出自己搶來的靈石,大家比一比誰的收穫最多。
出乎意料的是,搶到寶貝最多的,居然是實力最弱的跨兩兄妹,究其原因,主要還是瓊環經驗豐富……盤點之下,這一趟掃蕩的收穫着實算得上豐厚,足以支持‘風吹草動’了。
曲青石和衆人說笑了幾句,就此岔開話題,望向樑辛:“這幾天裡,除了掃蕩那些小門宗,我和長春天前輩也聊了一件事情。”
三天前二哥叫上長春天同路而行,樑辛就明白他們有事要談,此刻聽曲青石提及,立刻提起了精神。
曲青石並未直接去說正題,而是反問樑辛:“賈添爲什麼要統一邪道三宗?”
這件事樑辛早就想明白了,笑着回答:“因爲他財迷!”
九星連線之勢將成,五大三粗雖然不能確定究竟有沒有浩劫、究竟是是什麼樣的浩劫,但是不敢怠慢,秣兵厲馬準備迎抗大難,不過在此之前,天門還有一件大事要做:欲攘外,先安內,屠滅纏頭不老長春天。
賈添應付浩劫的辦法是傀儡大陣,每一個修士在他眼中都是‘寶貝疙瘩’,邪道這股力量不容小覷,他自然捨不得放棄。
中秋之會不老在講‘龍頭韜略’時,也曾多次提到,要保住修真道三十年的平安,想來賈添已經爲他們找好了藏身之地,若老不死奪魁,便要帶着大家去匿藏起來了。
賈添的目的簡單而直接,統一邪道就是爲了行動方便,他要護着邪道上的這羣高手,把他們藏好,不讓正邪直接有機會火拼,直到他發動邪術的那天。
天下所有的修士、強者,都是他的傀儡兵,自行殘殺這種事,賈添要管。
樑辛大概解釋了幾句,把事情說明白。
“還不錯。”曲青石點了點頭,笑呵呵的讚了老三一句,跟着又說道:“當初得知中秋之會是賈添主使的時候,咱們有過一個疑惑:他爲什麼不找三宗裡勢力最大的長春天合作,而是找上了老不死。”
至於纏頭宗,老蝙蝠特立獨行、桀驁不馴,賈添再傻也不會去找纏頭老爹合作。
“不是說賈添早在百多年前就和老不死相識了麼,做生不如做熟……”說着半截,樑辛也覺得不對勁了。
賈添和老不死相識在先是沒錯,可賈添是什麼樣的人,做事只看得失成敗,又哪會去顧着交情,何況他們之間根本談不上什麼交情。
樑辛一度還道這個疑惑已經解開了,沒想到稍一推敲,就發現問題還在,當下苦笑着搖了搖頭:“前陣還真沒太在意此事。”
曲青石則不然,在中秋之夜他和長春天‘論而不戰’,談及木舉人和他天梯的法術,他便悟出了些門道,不過後來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始終沒機會去仔細琢磨,直到這次藉着掃蕩三天的機會,才拉上長春天一起印證了此事。
“算起來,木舉人因材施教,點天梯木化作青木神將這門法術,是傀儡邪術的一個小小破綻!”曲青石知道樑辛不懂法術,也就沒再如往常那樣由他去猜,徑直給出了答案。
賈添的傀儡邪術,最厲害的地方莫過於草木妖元奪舍修士,當初位列十三蠻中的牧童兒,在奎木狼的幫助之下,尚且抵擋不住妖元奪舍。何況槐樓被妖元襲擊,是幾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賈添還未曾經營邪井,到現在,他的傀儡之術怕是更加圓滿了。
不過,妖元奪舍只針對修士、強者,不會去奪舍樹木,一棵再怎麼健壯的大樹,也無法阻止敵人行軍,賈添纔不會去白費這個力氣。
離人谷的篷滂就不曾被草木妖元奪舍奪力,由此也可見一斑。
反觀長春天門下的天梯木,被點化成青木神將之後,雖然有了神志、能夠作戰,但本質上還是樹木,妖元不會去擒下它。
曲青石已經儘量說得膚淺了,樑辛還是聽得雲裡霧裡滿臉迷惘,倒是一旁的跨兩聽得挺入神,皺眉道:“草木妖元不撲青木神將,只撲修士......可神將和長春天門徒心意相通,主人被草木妖元擒下,變成了傀儡,神將就變成了傀儡的傀儡,這算啥子破綻麼,分明是買一送一咯!”
中秋夜‘論而不戰’時長春天說得明白,青木神將的魂魄,實際是主人送入天梯之中的一部分元神。
之後再經木舉人點化後,神將才會完全聽奉主人的號令。
所以說,青木神將乾脆就是主人的提線木偶,主人變成了傀儡,還能指望木偶做什麼?
長春天搖着頭接下了話題,對跨兩解釋道:“青木神將的情形特殊,他們不是法寶,一旦神將戰死,他的魂魄也不會就此消散,而是還於主人體內。”
跨兩略略琢磨了片刻,明白了……這是個破綻,但只是個‘小小’的破綻。
試想,長春天身中賈添邪術,變成個只懂聽命的傀儡,這個時候若樑辛等人殺了他的青木神將,那神將中的元神就會回到主人體內。
這一段元神沒有被‘污染’過,一旦回到體內,長春天就能恢復些正常神智,但是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段元神還是會被草木妖元擒下、鎮壓,長春天也會再度變成傀儡。
先變成傀儡,再清醒片刻,最後又變成傀儡……這‘清醒的片刻’,就是那個小小破綻了。
跨兩態度也沒什麼變化,搖頭撇嘴:“清醒一會,又有個啥子用處。”
曲青石搖頭一笑:“只要能夠射一箭的功夫,便足夠了!”
只清醒片刻,的確沒什麼用處,但如果慈悲弓在手呢?藉着清醒的一瞬引弓而射!
有關賈添的邪術,大家所知的也僅僅是邪元奪舍,對其他的全都一無所知:不知道邪術覆蓋的範圍有多大,是否會連着大海一起籠罩其中?如果海外都無法避難,大家就只能躲進小眼了,且不說眉骨珠子何其珍貴,就憑着浮屠的性子,萬一忍不住偷吃兩口,就誰也受不了;
不知道邪術發動時持續的時間會有多長。妖元奪舍不是一蹴而就,至少從牧童兒的經歷來看,修爲高深元神穩固之人,都能抵擋上一陣,手中如果有慈悲弓,大可在此時挽弓……不過,要是邪術要是持續幾個時辰呢?邪元浩蕩,橫掃天地,彎弓一箭殺死了侵入身體的妖元,可侵襲未止,還會有新的邪元不斷殺進來。
那幾個時辰裡只有抱住神弓不撒手,一遇侵襲就引弓,纔有望撐過去,弓不能離手,由此,一把弓救不下幾個人。
一旦奪舍完成,神弓也就沒了用處,傀儡只聽賈添之命,當然不能指望賈添去命令傀儡舞弄慈悲弓。
倒是青木神將這個小小的破綻,能在邪術發動完畢、妖元奪舍之後再加以利用,雖然談不上扭轉大局,但至少能救回些同伴……
在安排三宗合一之前,賈添早都窺探過三宗的魁首、並改容易貌,對三宗高手一一出手試探。
長春天是以‘感受木葉生息’的名義,要門下弟子修煉天梯的,這在木行道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而大紅轎子中的木舉人,自從修行以來就從未在修真道上露過面,是長春天最核心的機密。是以賈添也沒發現什麼,否則以他的手段,豈容木舉人活下來。
但賈添畢竟是渡劫、破道的絕頂人物,眼力自有獨到之處,他試探不出長春天究竟哪裡不對勁,但卻能察覺到此人的確對自己有威脅。
賈添自然不會和一個對自己可能有威脅的人合作,不過他也沒立刻殺掉長春天。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賈添那份‘財迷’的性子,在三宗合一之前,長春天若死,門下的勢力也會立刻被正道剿滅,賈添實在捨不得那千多個厲害修士。
在他的算計裡,長春天是要死在中秋之會上的……
事情大概弄明白了,樑辛望向長春天,後者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開口就應道:“放心,我這就開始準備,幫我們的人煉化天梯。也不一定都得是木行出身,只要修爲到了四步都能煉化,不過修成的神將戰力遜色些。”
到現在神將的戰力已經不重要了,甚至可以說,它們越弱、越容易殺就越好,神將真正的用處不是能打,而是保住日饞弟子們的一份元神。
樑辛追問:“時間呢?”
長春天盤算了片刻,幾乎是咬着牙說道:“最快也要一年的功夫,前提是西蠻的兒郎傷愈,而且我還要向曲二爺求幾樣珍貴的草木,加以煉化後輔助弟子們,才能達到這個速度。”
一年的時間着實不算短暫,但是比着樑辛的預想已經要好得多了。
樑辛點了點頭,對長春天誠懇道:“前輩辛苦了。”後者聞言一笑,並沒多說什麼。
瓊環是大砍大殺的性子,才懶得去理會這些小破綻、小手段,等大夥都說完之後,才撇嘴道:“算計這麼多,不嫌腦筋疼麼,催着天嬉笑趕快佈陣,挖出鬼道士的記憶,直接毀掉獨木井纔是正經大事。”
樑辛笑着點頭:“這是自然,不過多準備些補救手段,總不會錯的。”
獨木井是賈添的根本所在,不用想也知道,那裡的守衛何其嚴密,就算大家真的找到了它,能不能攻下來也是未知之數……
事情越來越多,先前定下的諸多瑣事還沒落實,現在又多出了一樁‘煉化天梯’,大家商量過正經事後,誰都沒心思再去說笑閒聊,就此散開各自忙碌去了。
跨兩兄妹性子莽撞,心機一般,但勝在修爲高、對修真道法的瞭解也足夠淵博,雖然不足以獨自主事,但卻能給老蝙蝠、曲青石等人做個好幫手。
至此,離人谷中的‘日饞’高手人人有事可做,就只剩下了兩個大閒人:柳老大、樑老三。
樑辛不肯‘坐以待斃’,離人谷裡的事情他幫不上什麼忙,乾脆就喊着大哥一起,先返回西蠻,看天嬉笑的陣法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再去苦乃山探望師父、老孃,順便打探下天門的動靜,最後他還想着去一趟北荒草原。
去找北荒巫,一共有四件事。
一是瞭解下拓穆的狀況,看他何時能夠恢復記憶,此外樑辛還有個念頭,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幫那個倔強老頭也煉化出一道身外身。三百年前,拓穆爲了幫樑一二才陷身天地歲,三百年後,他從一橢手下救了樑辛的性命,還把玲瓏輾轉送給了青墨。這不是報恩不報恩的問題,而是樑辛力所能及,真想幫他做些什麼。
第二件事是詢問大司巫,能不能多製出幾把慈悲弓來。
另外青墨留下的眉骨珠子,現在又重新串成了一串,戴在了小吊的手上……
眉骨珠子是北荒巫的寶貝,青墨擅自做主,把自己那串耗用乾淨,就已經沒法子和大司巫交代了,也實在不能指望她再幫着大夥弄一些過來,但以後無論是煉化身外身,還是修煉身法和星陣,甚至躲避劫難,都需要下到小眼中去。樑辛這一趟過去,倒沒打算再討要珠子,而是想請巫士出手幫忙,煉化些其他的喪家法器,不需要威力如何,只要能把人帶入小眼就足夠了。
最後一件事,樑辛要說服大司巫,他想讓北荒巫這一族,盡數修煉天梯林。這不是壞事,不過北荒巫性子古怪,甭管是好意還是歹心,在他們眼裡統統都是驢肝肺。
曲青石琢磨了下,又從須彌樟中取出了幾樣草木花枝,遞到了樑辛手中:“大司巫和咱們沒太多交情,不過,不管是青墨丫頭,還是眉心骨珠,咱們都從人家那裡得了好處,你這趟過去,想要辦的事不管能不能辦成,都把這幾樣東西給人家留下。”
樑辛根本不知道,青蓮小島雖然遍地仙草,可曲青石遞給他的這幾樣,都是其中的翹楚奇葩,論‘珍貴’或許比不得玲瓏玉匣,可論‘珍稀’卻毫不遜色。
囑託之後,曲青石忽然笑了起來,伸手一拍樑辛的肩膀:“這才入世幾年啊?所過之處,不是惹下了一夥子仇家,就是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多走走腦子,該還回去的情分,要隨時記得。”
樑辛也笑了,對他有恩、有好處之人,他從不敢忘記,但也從沒刻意去想過怎麼去還這些人情債。不過他們有難時,自己會全力以赴罷了。
柳亦瞭解自家老三的性子,更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問他:“那你是盼着他們有難,能讓你一顯身手還上恩情;還是盼着他們平平安安,一輩子也用不到你呢?人來人往,也不全是你自己想當然的,時刻惦記着些,沒壞處的。”
老蝙蝠在聽說樑辛要去北荒之後,低頭琢磨了片刻,此時喚過柳亦,吩咐道:“正好,藉着此行,你去向老鬼提親!”
柳亦嚇了一跳:“這大忙忙的時候,正經事都忙不過來……”
話說着半截,老蝙蝠便搖頭罵道:“你有個狗屁正經事,提親、結婚、洞房花燭,就是件天大的正經事!”
柳亦乾巴巴地笑了,這才明白,在師父眼中,自己的三件天大事,原來是提親結婚和洞房。
說完,老蝙蝠從懷中摸索了片刻,把何山衝的邪術功法遞到了柳亦手中:“把身外身的功法也給他帶過去吧,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鬼,估摸着也會盼望能有個正經身子。還有那個黑胖子,現在變成了呆和尚,這門邪術的確好使,用得上。”
柳亦點頭應命,接過心法小心收好。
臨行前,樑辛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不迭跑到老蝙蝠跟前,沒頭沒腦地問了句:“老爹,我能學飛了不?”
“能,但奎木狼畢竟不是你的本源,修煉起來多少有些麻煩,想要修行蠱力中的御風法門,總要有個兩三年的功夫吧。”老蝙蝠挺開心:“不過,我的四成修爲擺在你體內,你快點跳,比着飛也毫不遜色!”
老蝙蝠的鼓勵對樑辛觸動不大,兄弟倆和一衆同伴打過招呼,就此上路。柳亦的蠱力精純,早就會飛了,拉着樑辛向西而去,這一路都平安順利,不久之後到了西蠻腹地。
此處由血河屠子主事,一切都被他安排得妥妥當當,雖然是‘逃難’回來,且又三宗混雜,但營地中一派平安景象,諸事井然有序,絲毫不亂……現在也沒啥可亂的,十個妖人中倒有九個半在入定療傷,哪還有精力鬧事。
血河屠子本來也傷得不輕,但他肩負重任,不僅不敢去療傷,還拖着重傷之軀佈置警戒陣法、監視護山大篆,諸多瑣事忙活個不停,拖到現在,臉上的白堊塗得再怎麼厚重,都掩不住皮膚下的慘綠了。
樑辛心裡感動,可笨嘴拙舌地也說不出什麼,心裡打定主意,趕回要請二哥第一個給屠子療傷。
西蠻腹地安寧的很,邪道弟子都在修養,唯獨樑辛要找的人卻不在此地。
天嬉笑的確來過,可耽擱了一陣之後,他和絃子一起離開西蠻,去了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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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