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已到,秦孑遠遠地迎了出來,一串說笑問候之後,乙進離人谷,網一進大祭酒的小境,就看到小娃娃屠蘇,正趴在絲帕上,愁眉苦臉地臨摹古篆。..絲帕要盡數展開足有十餘里方圓,小境里根本攤不下它,屠蘇也只是打開一角,其餘部分就亂七八糟的堆疊着。反正絲帕神奇,既不會折損,也不佔地方。
樑辛挺喜歡這個娃娃,當即笑道:“二祭酒親自出手,幫着我們來拓字,樑磨刀何其敢當
屠蘇拿白眼珠子翻他。
火狸鼠興致盎然,跑過去端詳絲帕,光靠着眼睛去看,他也難以確定這就是幅“子圖”但因爲有了個先入爲主的印象,倒是越看越覺得,的確是那麼回事。
樑辛也不和秦孑假客氣。當即把他們對絲帕的那番推論,仔細的講了個明白,大祭酒何其聰明。很快便點了點頭頭,和樑辛確認道:“我要做的,就是先量準絲帕上那兩枚紅圈圈之間的距離
說着,秦孑又略略琢磨了下。才繼續道:“然後再去定製一副中土版圖,版圖中的比例麼,從猴兒谷到鎮百山的距離,便是紅圈間的距離?”
樑辛點頭而笑:“便是如此!這事又得麻煩秦大家了。”
秦孑早和他們混熟了,也不擺什麼氣度,無所謂的揮揮手,笑道:“多大事,比屠蘇拓古篆簡單多了。”
屠蘇又翻了翻白眼珠子。
當下裡秦孑就指揮弟子,將絲帕徹底展開,仔細測出那兩枚紅圈圈間的距離,校驗無誤之後,大祭酒飛劍傳書谷外,也不知是找誰幫忙,來製作這張大得驚世駭俗的地圖。
忙完之後,秦孑對着樑辛兄弟點點頭:“很快就能拿到地圖。安心等待
秦孑做事,樑辛自然是放心的,跟着岔開話題,又問起六百妖僧的情形。
這次秦孑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有無奈,也有些希望:“妖僧還是老樣子,五聽渾濁,對外界的影響幾乎沒任何感覺,我試探着給他輸送了些真元,也沒有用處。不過,,莊先生和宋先生兩人,這些天裡一直在圍着六百打轉,看樣子好像有什麼想法,我這就帶你們過去。具體的事情你去問他倆吧”
樑辛反應了片刻,才知道莊宋兩位先生,指的是黑白無常,正待點頭答應,不料莊宋兩位先生腳步匆匆,自己跑來了小境。
黑白無常還不知道樑辛等人到了離人谷,進入小境後,見到樑辛先是一愣,隨即滿臉歡喜,快步迎過來,他們哥倆買賣人出身,禮數周到,挨着個和所有人打過招呼,就是來到易容的琅娜跟前,他倆都有些納悶:“這位大姑是
“苦乃山下。石碾子村,馬三姑娘”。琅琊橫眉立目,粗聲回答:“咱家不是大姑,是姑娘!以後你們兩個莫要再弄錯小汐是姑娘,我馬三也是姑娘!”
宋恭謹懵了,站在原地小眨巴着眼睛不知該說點啥。
莊不周不管那套,匆匆忙忙地打過招呼,跑回到樑辛身邊:“樑掌櫃來得正好,咱們正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說
六百和尚修煉不知名的邪術,生命力無比旺盛,比起普通的木行修士還要更能活。可現在他雖然還活着,但五聽卻已失效,乾脆就是個活死人,旁人根本沒法和他溝通,更母論讓他施法還原玉匣人頭了。
對此,就連大祭酒都束手無策。但是黑白無常因爲修習陰喪鬼術,對六百妖僧的情形,反倒看出了些門道。莊不周咳嗽了一聲,說道:“六百和尚這幾十年過的生不如死,而他修煉的邪術,也有些特殊之處。爲了對抗每日每夜都時刻不停的煎熬,他自毀五聽,由此胺便你怎麼凌遲,他都不會覺得疼,所以纔會向現在這個樣子
宋恭謹接下師兄的話題,繼續道:“也就是說吧,妖僧現在,神智很清醒,但身體卻完蛋了,或者說,他的神智已經沒法去指揮身體了。這樣一來,他聽不到咱們的話;就算能聽到了,也沒法回答。更別說施展邪術幫咱們做事情了
樑辛大概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皺眉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讓他重整五聽麼?”
黑無常嘆氣搖頭,白無常沉穩點頭”,
樑辛被氣樂了。
還是黑無常莊不周先開口:“和尚那具身體的五聽已毀,沒得還原了。”
“不過,五聽雖然無法還原,但是咱們的陰喪鬼術裡,倒是有個其他的辦法,至少能讓和尚和咱們溝通無礙。”白無常立亥接了下去:“六百的問題是,他的魂魄完整,但身體不行,那咱們給他的魂魄換一具好的身體,也就是了。
”
莊不周又繼續道:“至於新的身體,也很有些講究的,第一,活人的身體不行,活人的魂魄有天賜元陽相護。六百的魂魄要進去,就當於奪舍,是逆天之事,非得神仙幫忙不可。”
別說現在的六百,就是千多年前的魔君將岸,想要再世爲人,也要靠着一羣邪道大宗師幫忙,而且只能去奪舍未成形的胎兒。
“第二,死人的屍體也不行。六百五聽已毀,可屍體乾脆就是五聽消失,把他的魂魄放進屍體裡,且不論有沒有這
就算能成功,也沒有一點用處。”莊不周越說越魏一神頭十足,笑容裡還透着些得意:“所以。能供六百和尚棲身的身體,要跨步陰陽,遊走兩界,既要五聽完整,又沒有活人陽氣護身。”
聽到這裡樑辛哪還能不明白,笑了起來,對着黑白無常躬身:“那便有勞兩位師兄了”。
莊不周和宋恭謹,早在官道上就已經陽氣盡喪,後來被老叔扣中鬼垂烙,收做鬼徒,從此就變成了“活屍。他們哥倆說了半天,活人不行死人不行,那也就只有他們倆才行了。
莊不周笑得挺客氣來着:“樑掌櫃果然生了副玲瓏心竅,一點就透,我們哥倆都是“活屍”只要我們自己同意,是能讓六百和尚暫時棲身的。到時候,能不能施展法術還不好說,不過通過我們的身體來和諸個說說話兒,總是沒問題的
不等樑辛再說什麼,宋恭謹又把話鋒一轉:“但是,這裡還有個麻煩處,就是,,還得需要個精通鬼術的高手。幫着咱們把六百的魂魄從他的身體帶出來,置於我們兄弟體內。
這個移魂置換的法術麼,我們倆修爲太差,還做不來。”
樑辛吸溜了一口涼氣:“這個,又要去求大司巫麼?”
大司巫小氣,而且他和樑辛等人又沒什麼交情,就算對他的衣鉢傳人青墨也就那麼回事,要去求他不是不行。可一定會很麻煩。
莊不周卻搖了搖頭:“移魂置換這道法術,倒算不上如何高深,修爲到了四步的鬼物便能施展,到不一定非得大司巫出手,要是師父在的話。他老人家足以勝任,”
說着,莊不周面有難色,黑白無常倒是肯把身體借給六百用一用,可要是請風習習施法移魂,他們也得進入小眼,那就再也出不來了。
“馬三姑娘。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粗曠豪放:“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抓個四步修爲的鬼回來。讓他幫着移魂置換不就好了?”
黑白無常一起點頭,莊不周笑着回答:“便是如此,我們哥倆這趟跑過來,本就是來找大祭酒商量這件事的
宋恭謹則在一旁補充道:“不過抓的時候最好能客氣些,陰喪鬼物,大都心性狠戾,或許表面不敢反抗,可難保它們在施法時偷着耍什麼手段,畢竟,這個喪門鬼術。咱們都不怎麼懂
這時候樑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飛色舞,滿臉都是開心:“抓鬼不如請鬼,我倒想起了一個“人”和咱們之間雖然談不上什麼交情,可總算也有過一面之緣,而且上次見面時,大家和和氣氣,咱們誠心請她來幫忙,事後重酬,便不用擔心她會害了你們兩個。這咋。“人,麼,”其實兩位師兄也認識,女鬼頭七”。
莊不周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要說起來,我和老宋能保住性命。還是拜頭七大姑所賜,她的性子隨和,能請她來最好!我們兄弟這便動身”
黑白無常現在已經是鬼王弟子,自有喚鬼相見的本事,他們又知道頭七地盤夫概所在,立刻就要去請“人”
倒是樑辛,笑呵呵的伸手攔住:“等一等,我還有點事情,想問問你們哥倆的意懸完事後我和你們一起去請頭七!”
頭七微不足道,不過樑辛知道老叔一直挺惦記着人家來的,自己親自去請,以後大家只能更親切。
從離人谷到頭七的棲身之處,有曲青石幫忙前後也耽擱不到一天工夫,時間全趕得及。
“對付。六百和尚的辦法,暫時定了下來,樑辛拉着鄭小道、小小汐和黑白無常,五個人找了個清靜所在,坐定之後,樑辛把老蝙蝠提過的“五人結陣、運轉七星,的事情,仔細轉述。“馬三姑娘。則取出筆墨,來到屠蘇身旁,粗聲道:“娃娃。姑娘來幫你一塊描這些鬼畫符!,小
一時間馬三姑娘在屠蘇眼中,簡直就變成了離人谷裡最漂亮的姑娘,娃娃大喜,一躍而起:“我去給姐姐沏茶來”
曲青石走到秦孑身邊,自須彌樟中取出一張桑皮紙遞了過去。也不多做客套:“秦大家,請您看下,這些東西您這裡有麼?”
紙上,一樣一樣羅列了不少材料,都是修士煉器所用的。
秦孑修爲不錯,心思更是剔透,只拿眼睛一掃就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笑道:“你打算煉化那把千鈞墨劍?。
曲青石笑着點頭,他對秦孑的笑容,比着對樑辛時可和善多了:“自從得了這把劍,就一直在琢磨着煉化的事。”
說着,曲青石又指了指遠處的山峰:“待會老三要下到小眼探望老叔和浮屠,我也隨他一起去,那裡時間緩慢,網好用來煉劍
那柄墨劍不僅重逾千鈞,劍中還封印了厲害的大神通,曲青石要想將其完全煉化,需要兩個步驟。一是先讓飛劍認主,完成了這一步。墨劍就能當做普通飛友”隨時能被主人放出去,遠襲殺敵;在這之後,曲青石纔有資格去探索墨劍中封存的神通法術,看看有沒有機會將其重新啓用。
“千鈞重劍,光飛出去就能砸趴下一大片了!”秦孑笑呵呵的。又仔細看了遍曲青石需要的材料,點了點頭:
基本上都是現成的。我這便派人去準備
曲青石面露喜色:“有勞大祭酒了,這些東西是借的,日後必還。”
“什麼還不還的,太見外。”大祭酒笑盈盈地一揮手:“不過麼,曲先生的字寫得還真是不錯!”
秦孑可不知道,曲青石寫這張字條的時候有多用心,,
在小境的另一邊,樑辛已經把合擊陣法的事情說完了。這事小汐先前就知道,現在當然沒話說,直接點頭同意,其他三個人可還是第一次聽說,一時之間都有些發愣。
不提小汐,只說鄭小道、黑白無常三人,他們當然也算樑辛陣營裡的人,不過本身修爲淺薄,大多數時一直身處後方,很少跳到前面來直接面對敵人。結陣對樑辛而言好事,能讓他戰力大增,可是對於其他幾個同伴,也從後方直接轉到了前線。
樑辛咳嗽了一聲:“我的事情你們都清楚,自從相識之後,也真格都因爲我的緣故,拖累着你們捲進幾場生死兇險,不過在我本意裡,沒想過要拖累你們的
“至少以前沒想過。”說着,樑辛笑了笑:“至於以後,說不定還會對上神仙相,仗越來越難打,兇險更是不會少。所以結陣這件事,總要和你們商量下。你們要不想參與也無妨的。”
黑白無常對望了一眼,莊不周緩緩地開口:“這個事情倒沒那麼複雜,這其有個根本,就是”你樑磨刀要是死了。我們哥倆也就沒活路了。”
這倒是句實在話,黑白無常知道“仙禍”爲修真道所不容,之所以活得挺滋潤,猴兒谷隨便住,離人谷想來就來。上了草原還有青墨照應”歸根結底是託了樑辛陣營的庇護。如果樑辛戰死,這些勢力崩散,天下之大哪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宋恭謹也點點頭,不知是藉機表決心還是麾意巴結:“我也是這個意思,其實,誰要殺樑掌櫃,我第一個就不答應,不過咱這點修爲,總輪不到我們來說話。”
鄭小道咧嘴一笑。神情輕鬆:“打什麼樣的對頭,現在還不用想吧?練好陣法總不是壞事,大不了打架的時候我不上就是了。”
大夥都笑了,鄭小道卻又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了句:“因爲你,我們都曾涉險,這事不假。不過,早在之前,我們的性命也都是你救回來的。”
“馬三姑娘。與他們相距不遠。聽到了這句話,回過頭喝了句:“銅川裡救人的。也有咱家一份!”
黑白無常大吃一驚,上下打量着馬三姑娘,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銅川何時結識了這個一個彪悍婆娘。
樑辛心情大好,對着馬三姑娘擺擺手,示意她莫搗亂。隨後對着四個能結陣的同伴點頭笑道:“那這件事就暫定下來,等我從海上回來,再帶着你們去西蠻之地,請纏頭老爹出手,幫你們提高與星盅的聯繫。”
這個時候,大祭酒也把曲青石煉化墨劍所需的諸般材料準備好了,後者將其盡數收入須彌樟內,和大夥打過招呼,捏着從青墨處要來的眉心骨珠,與樑辛一起自鎮百山進入小眼之內!
小眼之內,骨海無邊”曲青石是第一次下來,雖然早就聽樑辛提起過不知多少次,可一時之間,還是被這滿目的森森白骨奪了心神。
兄弟倆網一落腳。嘩啦一聲。浮屠那顆圓滾滾的腦袋就從骨頭堆裡鑽了出來,一看是他來了,立刻“漂。過來,喜滋滋的打招呼:“樑磨刀,好久不見!”
對這個亙古巨孽,樑辛只有打從心眼裡覺得親近地份,笑嘻嘻的正要見禮,一根手骨就從骨海中飛起來,對着他擺了擺手,同時浮屠道:“克了,沒那麼多規矩!”跟着,胖腦袋一轉,看了曲青石一眼”
咕嚕一聲,浮屠吞了口口水,問樑辛:“這個,你朋友?。樑辛點點頭,還沒來及說啥,浮屠又追問道:“你倆熟不?”說話之間,嘴角已經流下了饞涎。
曲青石嚇了一跳。樑辛更是驚得額角冒汗,忙不迭點頭:“他是我家二哥,算起來也是老叔的侄兒,這可不能吃。”
浮屠立刻變得意興闌珊,圓腦袋一晃,把掛在嘴角的口水甩出去老遠,亮晶晶地自空中戈出一條弧線。
樑辛啼笑皆非,心裡琢磨着,下次一定弄些活牛活羊來請給浮屠打打牙祭。不過這其中有個麻煩之處,下到小眼裡,要靠着有陰喪氣的寶貝,青墨手中的眉心骨珠寶貴地很,送他們下來都勉強得很。絕對請不起客。
浮屠吧唧了幾下嘴巴,暫時把吃肉的事兒扔到一旁,又變得眉花眼笑:“怎麼樣?最近有沒什麼趣事,快說來給我聽聽!”
樑辛笑而點頭:“我前陣子出海,着實經歷了不少事情,待會慢慢給你講來”說着,他舉目四望:“老叔呢?又在修煉?”
浮屠突然笑了起來,神情古怪,擠眉弄眼,看得兄弟兩個莫名其妙。
雖然明知不太可能,但是樑辛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你不會是把老叔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