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帳篷,柳玉階一路疾馳,直奔叢林深處而去,蕭非言緊隨其後,大聲詢問他要去哪,但柳玉階卻只埋頭狂奔,甚至都沒回過頭來看蕭非言是否跟上了自己的步伐。
兩人功力均是世間頂流,飛奔起來,便是駿馬也難望其項背,眨眼之間,便已來到了叢林深處。
蕭非言見前方行動如風的柳玉階,越見越是心驚,自己明明已經施展了十成的功力,但卻依然難以追上,兩人的距離甚至在逐漸拉大,若非柳玉階的一身白衣在翠綠的叢林中格外顯眼,自己幾乎就要跟丟了他。
而且這還是對方在自己前面開路的情況之下,這片樹林茂密異常,樹枝縱橫交錯,二人的步伐已直巔峰,縱使以自己的眼力也只能看到周遭綠色融爲一體,不斷向後退去,難道這傢伙竟還能在這種速度之下躲避橫生的樹枝不成?
“難道自己要在比輕功的環節輸給這個傢伙了嗎?”蕭非言看着越來越遠的白色背影,心中暗自惆悵。
江湖上衆所周知,柳葉宗的弟子一身功力都在手上,這纔會讓他們的飛刀來去無影,落地索命。但弊端則是他們的身體素質要比普通的習武之人更加孱弱一些,也就是說,若是在輕功方面都不如對方,那兩人的差距只能說大的驚人。
蕭非言向來將柳玉階看做自己的宿敵,自十五年前,太華山劍茗會上一戰,雖二人均因那場戰鬥而在江湖上名聲大噪,但平手的結局對於兩個人,尤其是蕭非言來說根本無法接受。
所以這十五年來,他一直都在尋找機會想要與柳玉階一較高下。
但奈何二人成名之後,被幫派俗事纏身,連見面的機會都很少,更無論生死相搏,尤其是柳玉階自接任柳葉宗宗主之位後,便再未主動提出過於蕭非言決戰,倒是蕭非言每次提出,都被他已各種理由婉拒。
蕭非言曾一度以爲柳玉階被宗主一職削去了棱角,失去了鬥志,這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大憾事。
但就在此時,柳玉階第一次在他面前挑釁般的施展全部功力。
縱使不敵,心中又如何不會狂喜。
蕭非言撒足狂奔,知覺周身氣血沸騰,不住仰頭狂嘯,引得林中鳥獸四散,葉荊沙沙作響,只不過柳玉階和他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你隱藏實力,我又豈會沒有殺手鐗!”
蕭非言縱意高呼,狂笑不住,猛地將胸前衣衫盡數扯斷,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來,一隻五指齊長的鬼手自胸口延伸向外,鬼手似乎久經蟄伏,初見日光頗爲不適,五根如竹竿一般筆直的手指彎了幾彎,才終於平復下來。
蕭非言見得那鬼手,臉上露出一絲自負的神情,飛奔之中,迎面撞來一杆粗壯的樹幹,他身體爲側,與樹幹擦肩而過。
就在蕭非言即將飛離樹幹之時,鬼手突然發動,猛的一掌擊在那樹幹之上,掌印竟貫穿那數人合抱的巨樹,轟隆一聲巨響,後面數十顆大樹被罡風攔腰折斷。
與此同時,蕭非言甚至還沒來得及擺正身子,便如出膛的炮彈一般飛了出去,直撞斷了幾根橫伸出來的枝幹,才略顯頹勢。
好在這一下將蕭非言撞到了樹頂的位置,上面的枝幹都比較細弱,對他造不成太大的傷害,若是撞在山岩之上,只怕不死也要斷上幾根肋骨。
不過但憑這一下,蕭非言便追上了前方的柳玉階,甚至還要比他快上半頭。
“怎麼樣?”蕭非言一邊大笑着,一邊擺正自己的姿勢,和柳玉階齊肩而行,“比輕功未免有些太勉強你了,我看你不如還是趁早認輸的好。”
柳玉階朝他笑了笑,也不答話,只一縱身,便將蕭非言再次趕超。蕭非言自然不會輕易罷休,故技重施的以胸前鬼手作爲推動,不斷拉近二人的距離。
兩人比拼之際,不知不覺間已狂奔了數十里路,正當蕭非言再次以鬼手將自己彈飛出來之時,卻聽柳玉階在一旁高喊道:“到了!”
蕭非言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空,前方竟連一顆大樹都沒有,自己身子懸飛在半空之中,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只得任由身子飛出百步之外,才從空中落下。
剛落得地面,他便要破口大罵,但嘴才長到了一半,卻被眼前的一幕所驚呆到。
蕭非言看到,自己腳下踩着的泥土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全都發黑髮硬,還散發着一股燒焦的味道。
他擡頭望去,發現不止是自己腳踩的地方,方圓幾裡之外,全都是這般場景,焦黑的地面之上,除了殘留的幾個已成爲木炭的樹樁,其餘什麼都沒有。
彷彿是地獄業火來襲一般。
吃驚之際,柳玉階已經來到了他的身旁,他擡頭望去,卻見對方面色平靜,神情悠然,甚至連呼吸都極爲勻暢,而自己卻早已是四肢乏力,口中粗氣不斷,雖已褪下了上衣,身上卻依舊止不住的蒸騰的汗水。
蕭非言滿心疑惑,忍不住叫道:“你這幾日是遭了什麼奇遇,怎麼突然變的如此厲害?”
柳玉階笑了笑,說道:“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厲害,只不過前兩日瀝滄川的前輩送給我了一個‘十全九美丸’,吃過之後便覺體力充盈,真氣鼓脹,恨不得要好好宣泄一下,這纔沒控制好力道,跑的太快了些。”
你自己精力旺盛,卻拉我來做墊背。蕭非言心生惱火,直咬的牙齒咯咯作響,怪笑道:“這世上還有這種好東西?只不過瀝滄川那些人性格向來古怪,怎麼會突然好心給你送這寶貝,怕不是在暗中下了毒,想要篡位奪權吧?”
柳玉階卻並未發笑,反而長嘆一聲道:“若是被毒死我反倒輕鬆了。”
說罷,便將那日陸明哲如何被蘇青黎種下邪血,自己又如何將邪血從他身上拔除,統統告訴了蕭非言。蕭非言與楊家積怨最深,也是自己最信得過的人,所以他說的時候一點顧慮都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闡述了一遍,生怕自己遺漏了什麼而影響他的判斷。
蕭非言沉思良久,倏地猛一擡頭,雙目閃過一絲精光,望着他道:“這麼說來,你修煉瞭望塵術?”
柳玉階本以爲他思索了良久,即便沒有良謀,也會有所見解,卻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問的是自己是否修煉瞭望塵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無奈道:“早在左靈鎮的時候,我便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修煉瞭望塵術。”
望塵術乃是張孤燭所創,而張孤燭一直都是二人共同的目標,是以二人雖嘴上沒說,但都默契的憋着一股勁,不去修煉張孤燭的功夫,這一十五年之間,雖望塵術已風靡天下,但二人卻從未修煉過。
柳玉階這次修煉望塵術,雖說情有可原,但卻依舊是率先破了二人的默契,對於蕭非言來說,無疑是自己勝過對方的標誌。
蕭非言若有所思的說道:“難怪剛纔一路跑來,你連路都不需要看,應是將塵息逼出體外,以塵息來延伸自己感知的範圍,從而在如此快的速度下還依然能保障不會撞在樹上。
柳玉階並不想與他討論這事,突生厲音道:“我將這些事情複述給你,不是來讓你琢磨望塵術的,而是讓你幫我想想如何對付蘇青黎的魅魔邪血。”
蕭非言聳了聳肩道:“若真如你所說,倒也的確棘手,只不過你想指望我也未免太過天真,你我水平相近,既然你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我自然也想不出來。”
柳玉階苦笑不已,其實他心裡也早有預料,只不過是想借此機會向蕭非言訴一訴苦水,說來諷刺,這偌大的聯盟之中,若是還有一人自己不僅信得過,而且靠得住的,竟是他這一生的宿敵。
“而且還不僅如此,”柳玉階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我爲何要帶你來這裡?”
蕭非言放眼四望,方圓幾裡之內盡皆焚燬,這若是人力所爲,那人內力之高,定然遠超自己,他問道:“這也是蘇青黎的傑作?”
柳玉階輕嘆道:“我未在現場,沒能親眼所見,但陶兄的屍體我看了,渾身上下全都燒的成了一塊黑炭,若說這天底下有人能破了他的絕巧棄力劍,那隻怕也只有他自己的招式了。”
“什麼意思?”蕭非言不解其意。
柳玉階望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就在前兩天,我曾見蘇青黎施展過絕巧棄力式!”
“什麼?”蕭非言被他說的背脊一涼,心中大爲所動,叫道:“他怎麼可能會習得三絕劍?你的意思是說陶仰春主動教對手功夫來殺死自己不成?陶仰春雖平日裡憨傻癡呆,我卻不認爲他會做這種事。”
柳玉階搖了搖頭,說道:“比這還要可怕百倍,那蘇青黎恐怕是在與陶仰春交戰之時領悟的三絕劍。”
“放屁!”蕭非言聽他說的如此荒謬,反倒被氣的發笑:“你我二人看陶仰春那傢伙舞劍百次,都未能參透三絕劍真諦,你說那蘇青黎在交戰之中,一邊要對付棘手的三絕劍,還能一邊學會了對方的招式?若真有這般天賦,他還練個屁的功夫,乾脆和天下第一的高手約上一戰,學了他的功夫,順便再殺了他的人,不就成了天下第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