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剛子被一個人放在火爐上烤。我看不見那個人的臉。想要幫剛子一把,我根本挨不到他。我離他很近,又彷彿很遠。
後來三彪過去拉我走,剛子和那個人根本無視我和三彪的存在。我們離開剛子,好像在一個村子裡,這村子很陌生。我想撒尿,可到往處都有人。
走到一處土坡處,我站在土坡背面撒起尿來。這泡尿憋得太久,嘩嘩地尿出老遠。我一邊尿一邊還是憋得慌。那土坡給我衝得往下坐下來。一會兒就擋不住那邊的人了。我趕緊提起褲子停下來。
又拉着三彪到處找廁所。終於找到一個。我一進去,遍地是屎,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就免強找個地方站住,裡面的地面是傾斜的,我還得控制着不使自己歪倒。
總算把一泡尿撒完了。剛一出廁所,又開始憋得厲害。回頭去看,廁所裡面全是尿,把地面都淹沒了。
三彪說揚子,你咋尿這麼多。
然後我就給憋醒過來了。三彪還在睡着。我拍醒他,低聲叫他起來。三彪一醒過來就說,媽呀,憋死我了。
我叫他輕點兒。兩個人出了屋門,在當院裡解決了小便的問題。就悄無聲息地朝平房頂上爬去。
月牙兒已經出來,有暗淡的光。星星在遙遠的夜空裡詭異地眨着眼睛。天不算太黑。
一會兒之後,我看見一個人從北邊衚衕裡出來。不用問,肯定是高老師。
這時三彪用手戳了背上兩下。我回頭看他,他指着西邊給我看。從西邊也過來一個人。沒看出來是誰。這個人的前面,有一大團霧氣,他自己身邊也有,不太明顯。
正看着高老師轉出衚衕口就站住,叫了聲魯小東。
魯小東?我和三彪都沒有看見。高老師是對着那一大團霧氣叫的,難道那一大團霧氣,就是魯小東?
我用力仔細看,還真看到了魯小東他們幾個。我耳語問三彪,三彪說沒看見,像有點兒霧氣。難道這鬼迷眼,只針對被他迷住的人,而他不知道的外人,則根本感覺不到。
三彪又戳了我一下,然後對我耳語道:“衚衕北邊,還有人過來。”
我轉過頭去看。果然,從高老師家的方向又走過來一個人。今晚可真熱鬧啊。
西邊過來那人,聽見高老師說話,驚問:“高老師,你咋大半夜的又來這兒?”
是學校大門口常伯,他怎麼半夜裡來這邊了。而且聽他問話,是在說高老師不該在這裡出現。他以爲這是在學校啊。等等,他問高老師咋又來這兒,他說的是來,莫非,他真以爲還是在學校不成。
高老師哼了一聲,冷笑着說:“這話應該我問你,你來這兒做什麼?”
常伯只嘿嘿笑着,並不回答高老師的話。他的笑聲裡有一絲冰涼。
魯小東對高老師說:“高老師,你管的太寬了,該死的還沒有死,你不該死的偏要自己找死。”
高老師企圖開導魯小東:“魯小東,我知道你死的冤,可你也不能害更多的人,這到底要死多少人才是個頭,你收手吧,你們幾個,都是我的學生,你們想要害的,都是你們的同學和熟悉的人。”
魯小東打斷高老師的話:“去你的,這關我啥事兒,我不認得魯小東,你們非得當我是魯小東,魯小東是誰,我又是誰,我不管誰是誰的。這與我不相干。”
魯小東帶着幾個人,還有幾個沒有頭的。朝高老師撲過去。高老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剛一拿出來就被奪了去,扔得遠遠的。發出啪的一聲響,是一個玻璃瓶子被摔碎了。
三彪對我耳語:“那個人跳進院子裡了。”
我一驚,以爲跳進了我倆所在的這個院子,想着不可能啊,隔着路呢,高老師他們正在路上。
三彪說跳進西北角院子裡了。不會從院子裡隔牆偷襲高老師吧?
從衚衕裡跳進院子,再從院子裡走到南邊來,確實高老師發現不了。不過眼下這一攤子,已經夠高老師應付的了,還用得着再偷襲嗎?
我正想着,聽見身邊有響動,幾隻小硬殼小蟲飛過來又飛去,後邊還有不少,飛來撞到我又飛走。三彪身上,一個也沒有撞到。真是奇了怪了。好在就是片刻的工夫,小蟲就沒有了。
三彪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專門來找你的。
找你的還差不多。我推了三彪一下。
大街上,高老師已經被困着。幾個人架着他往前走。常伯也轉過身去,走在前面。嘴裡仍舊嘿嘿笑着。
我心裡着急,拉住三彪要跑下去。得趕快去救高老師。
這時路上響起一聲爆竹。在夜裡傳得很遠。
圍在高老師身邊的人,立即就散了。倒是常伯,被一團霧氣圍起來,飛快地遠去。爆竹響過之後,一個人從挨着大街的院牆裡跳出來。
我看着像葉朝。
那人走到高老師跟前問:“高老師,你沒事吧?”
高老師說沒事兒,虧你來的及時。
聽說話聲真是葉朝。
我不經意間往對面院子裡一望,一個人影正從靠街的牆角離開,朝南邊走去。這是白嬸家的院子,院子裡只有三爺一個人在,而這個人影,絕對不可能是三爺。
白嬸家的院子,是前後院相通的,那個人影一直往南走,可以從前院裡跳出去。
我指給三彪看,那個人是誰?
三彪說弄不好他纔是大頭,就是看不清啊。
別說我和三彪不敢去追,就是現在下去,怕也追不上了。
大街上,葉朝和高老師耳語着什麼。他們兩個沒有一個人提出來去找常伯。而到最後,兩個人卻一致朝學校方向走去。
我搞不懂,他兩個葫蘆裡賣什麼藥。
人都走了,我和三彪從房頂上下來。
三彪說揚子,你看這事會是常老頭乾的嘛,我咋覺着不像那麼回事兒呢。
我也覺着不像,誰知道,他大半夜來幹嗎?說不定是他在演戲呢。
三彪歪着頭,我倒覺得,從白嬸家裡走的那個人,更可疑,你看那個警察,來了不也露頭了嗎?可是那個人,不吭不哈地就溜走了。
那我們現在做點兒啥,繼續睡覺,還是回我家去睡,還是做點兒別的?
三彪說我倆不能回你家去睡,我覺得我倆要麼在這兒接着睡,要麼就出去看看高老師他們,
不過一定要離遠了,就像這次,離得越遠,看的越清。
那,咱去看高老師他們。我說。
要出院子時候,纔想起還要那麼麻煩。又是棍撐又是人拉的。就是剛纔白嬸家那人從這院外過,等我倆出去早走沒影了。
三彪到牆根下一把拾起那棍子,朝廚房和堂屋間的夾道走去。我說這邊不好跳啊,往角落裡去個啥?
三彪說那邊有一摞磚,直接就能爬出去。我進來後就看好了。
這傢伙也算半個爬牆的天才。
我們正準備出去,一個人跳了進來。
心裡一驚又一鬆,原來是夏落。我今晚沒事兒,他卻來了。
三彪先是揚起了棍子,一見是夏落又把棍子放下來,還緊緊抓在手裡。
我問夏落怎麼知道我們在兒?
夏落說不知道,但是知道高老師和那個警察在這兒,我跑你家去看了,你不在家,我就翻牆越院的找你。
我心裡突然有些不得勁兒,夏落對我好,平常倒也沒感覺到什麼。可是這次,我只不過一次沒睡在家,就被他找了來,那平常呢,是不是夏落也在關注着我一舉一動?
我突然有一種無處藏身的感覺,幸好夏落不是敵人。
三彪冒了一句:“夏落你本事真大,我問你個事兒,這都啥季節了,你見過硬翅膀飛蟲嗎?”
夏落好像沒明白三彪的意思,馬上追問:“你說什麼?”
三彪說就剛剛在房頂,有好多硬殼飛蟲來找揚子。
我推三彪一下,別老說找找找的好不,說得我跟蟲子有親戚似的。
三彪就嘿嘿笑。
夏落等三彪笑好了才說,應該沒有了吧,不過有點兒也不稀罕。這東西往哪去,又不是人能管得了的。
夏落來了,我心裡更有了底氣。叫着三彪就往外跳,跳出去沿着街往西走,到了坑邊的十字街口往北拐,準備去學校。
夏落說揚子你不回家啊?
不回家,我說,高老師葉朝他們都去學校了,看看能有啥事兒。
夏落有些不高興地說,跟你說過了你還是不聽,你管好你自己就不會有事兒,還管別人那麼多幹啥?
有事沒事的,要是你說了算就好了。我對夏落說,這幾回的事兒,我哪一回能逃掉了?
夏落無奈地搖搖頭,隨便你吧,反正你也不聽我的。出了事兒別說我沒提醒你。
三彪聽了我倆的話,對夏落說:“你是不是知道啥,那我呢,我會不會有事兒?”
夏落說我哪知道那麼多,我是說揚子沒踢那骷髏頭,也是猜的。
三彪神色闇然。
我對三彪說咱回吧。
三彪不解地問,咋了,不是說去學校嗎?
夏落回去路過學校,順便去看看,應該不會有啥事兒。
夏落嗯了一聲,表示答應。
回去的路上,三彪說咋就一下子又不去了。
我低聲說去個啥,沒遮沒擋的,我們也藏不住,就我們仨人說着走着,別說去看別人,別人看我們還差不多。我是想暗地裡看看,有沒有其他人作怪。就像,白嬸家那個溜走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