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是!狠毒的語氣,讓這個字在嘴裡咬牙切齒。
宋凱承只輕聲嗯一下,說:“你再找一個吧,最好是個阿姨,我看小姑娘做事還是不行。”
他的話,讓我始料未及,我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埋怨我辭退李瀟瀟,心底騰出溫柔。
我說,好,然後擡起筷子,把他最喜歡吃的紅燒魚塊夾進他碗裡。
“老婆。”宋凱承輕聲喊,語氣裡是多日未見的溫柔,“什麼時候咱們要個孩子吧,你安心帶娃,省的每天想東想西。”
他提起孩子,我的心就像突然軟下去一塊。我低下頭,臉上紅紅的,不知所措地點點頭。但因爲前天聽同事談論不孕不育人數上升的事情,我心裡一直有個疙瘩。
該不會,我的身體有問題吧?
抱着試探的心理,我偷偷跑到醫院做了個檢查,檢查報告要等隔幾天才能拿來,我心裡有些忐忑,但想着自己應該不會這麼倒黴,也沒太往心裡去。
顧澤約我去酒吧時,我也沒想太多,隨口答應了。下班時坐了個方向相反的地鐵,很快就到後海。
見面後,他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微長的頭髮碎碎地蓋在額頭,呵出的氣一股子酒味。
我拍掉他的手,忙捂住鼻子,滿臉嫌棄:“你喝了多少?”
忘了說,我之所以敢和顧澤行爲如此親密,主要是因爲,這貨是個gay。
“你丫就不能有點兒同情心?”他的桃花眼眯起來,緋紅的臉蛋像被下了春藥,但我極爲肯定,這貨僅僅是喝醉了而已。
顧澤是我大學同學,地道北京人,但我也不知道好好的大老爺們,什麼時候畫風開始不對的。
“桐桐,我難受……”他操着沙啞的嗓子,往我胳膊上蹭。
“得,顧澤,你趕緊回家,別在外頭招了一屁股蒼蠅。”我說話直白,但也是怕他一個弱男子出什麼事。
“陳桐,我今兒見你老公了。”如果不是特別正式的事,顧澤一般都不會喊我大名。
我愣了片刻,隨即一巴掌拍他頭上:“做夢呢吧你!”
“真的。”他低頭唔聲,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他並沒有喝醉,“他和一小姑娘,在西單的商場……”
我懵在原地,按理說,我該狂扁顧澤一頓,然後表明立場,堅決相信我老公,但不知爲什麼,他的話,竟然隱隱印證我心底的一個想法。
“你發什麼神經!”這是我對顧澤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我顧不得他的死活安危,頭也不回地離開。
九月,北京的夜晚,很涼,甚至有一
種透徹心扉的感覺。
我沿着地安門大街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面前擡頭就看到景山了,才停下腳步。
臉上癢癢的,我擡手一抹,全是淚水。
真沒出息,我暗罵自己,可就在這個時候,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老婆,你在哪呢,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熟悉的聲音響起,竟然是宋凱承,我的淚水,一下子冒地更兇。
我狠狠吸下鼻子,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和:“和朋友在外面呢,不用擔心。”
然後,我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你今天去西單了嗎?”
兩耳嗡嗡地響,我周遭一切都不再真實,只能聽到自己咚咚亂響的心跳。
沉默,這個漫長的等待,大概有一個世紀吧。
宋凱承尷尬地笑笑:“老婆,你問這個幹什麼?西單啊,今天倒是去了,和幾個同事一起。”
幾個同事?顧澤告訴我的,可是一個小姑娘啊。
我努力壓制住內心的衝動,輕聲“嗯”一下:“我等會就回家,你先睡吧。”
“好。”
掛上電話,我像個瘋子一樣原路跑回去,果然,顧澤還在被我扔下的地方。
“你他媽不想好了,沒事就知道八卦我老公,害得我心裡到現在還難受……”
我還沒說完,顧澤突然擡頭看我,黝黑的瞳孔上蒙上一層水霧,我下面想說的話,瞬間都不見了。
“桐兒,我失戀了……”
和我跟宋凱承這種北漂不一樣,顧澤開口就是麻溜的京片子,就比如這個“桐兒”,我無論練習多少遍,都說不出那種酥麻的感覺。
“哪個大爺把你那啥啥了嗎?”我沒好氣地開口。
顧澤苦笑兩下,將手裡的半瓶酒遞給我:“咱們也認識六七年了,陪我喝兩杯,不,兩瓶。”
我接過酒瓶,盯住裡面晃動的液體。我的酒量一向很好,顧澤也清楚,所以每一次喝完,都是我把他擡回去。
可這一晚,我竟然也喝醉了。
我們倆互相摟着肩膀,像兩個傻子一樣,站在後海邊上大喊大叫,最後似乎還把保安給招來了。
很瘋狂,卻被酒精麻痹地很快活。
我不用思考宋凱承的事,也不必顧慮李瀟瀟,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只想過好自己。
後來怎麼回的家,我也忘記了。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打開手機一看,好多未接電話,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不過,宋凱承倒是留了一條短息。
冰箱裡
有早餐,起牀後熱一熱,我幫你請假了,今天就別去公司了。
本來假裝平靜的心,被投進一顆石子,激起陣陣漣漪。我說不上來什麼感受,像是被關心後的甜蜜,又像是被疙瘩堵在心口。
但是這一次,我並沒有聽從宋凱承的安排。
起牀後熱了冰箱裡的飯,生煎包和黑米粥,當年談戀愛時,他常給我買的早飯。
我只吃了幾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簡單收拾一下,我準備去公司工作,去地鐵站的路上,我給芬姐打了電話。
芬姐大名張黎芬,是我頂頭上司,快四十歲了還是單身,但她自信優雅,在我看來是女強人最好的代名詞。
“喂,芬姐,我是小陳,我今兒下午可以上班,你把我的任務安排一下吧。”
那邊似乎很忙,吵吵嚷嚷的,過了好大一會兒,芬姐纔回答我:“嗯,等你到公司再說吧,對了,晚上有個合同宴,你去參加。”
還沒等我回答,她忙加快語速:“我這邊忙,先掛了。”
留我一人聽着忙音,呆呆發愣。
一下午,我都在辦公室裡暈頭轉向,大概是因爲昨晚宿醉,我兩隻耳朵一直嗡嗡作響,看文件時也靜不下心,感覺上面的字都在飄升。
晚上芬姐喊我去赴約時,我的內心是萬分拒絕的,但人數已定,我也不好意思不去,只得硬着頭皮,如同慷慨赴死。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合同宴,就是在一個充滿煙氣酒氣的包間,形形色色的人互吹牛皮。
我沒擋住敬酒,又往胃裡灌了幾杯,辛辣刺痛的感覺,讓我差點流出眼淚。
中途沒忍住,跑去廁所翻江倒海地嘔吐一番,出來時,看到芬姐正對着鏡子補妝。
“今天怎麼回事,你以前酒量不是挺好的嗎?”她拿着海綿往臉上撲粉底,也沒轉頭看我。
“芬姐,以後這事兒不帶我來成嗎?”我低下頭,接水龍頭流下的水洗臉。
聽到我這麼說,她停下手中動作,轉頭看向我:“懷孕了?”
我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陳桐啊,我以前是不是告訴過你,這種場合,認識的不是合作方,而是人脈資源,往後不管你去哪兒,都是帶在身上的。”她停了停,繼續往臉上補妝,“說不定還能認識個鑽石王老五。”
我真的要吐血了。
“我這都是已婚婦女了,還是把機會留給底下的小姑娘吧。”
我訕訕地笑,忙走出衛生間,只是連我都沒想到,芬姐這句話,教科書式地教會了我,什麼叫做一語成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