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那間辦公室，我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像是不停拍打着我的驚濤駭浪終於在把我衝上沙灘之後消停了下來。
我也漸漸明白，多麼努力逆流而上的小魚，最終還是抵抗不過大浪的力量。此刻的我直挺挺地躺在沙灘上，像是一條死魚一樣張着嘴。
“陳姐，張總沒有爲難你吧？”我剛剛走出總監辦公室的門，辛迪就迎了上來，壓低聲音問道。
我無力地衝她笑笑，輕輕搖了搖頭說：“張總給我們安排了奧美的案子，你去着手準備要用的資料。”
雖然辛迪來公司沒有多久，可是對於我的情況她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她當然也知道我的前夫就是奧美的銷售主管。
所以當她聽到我說的話的時候，瞬間睜大了眼睛，“啊”了一聲，像是活生生吞下了一個雞蛋。
我斜睨了她一眼，有些無力地問：“這有什麼可驚訝的？”
“沒有沒有……”辛迪一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調整了臉上的表情，又湊近我輕聲說道：“陳姐，張總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啊？她應該不會不知道吧，這……你……”
“工作就是工作，我不會夾雜私人情感，你也裝作不知道就好，去忙吧。”我打發了她之後，一屁股跌進自己的椅子裡。
一整天腳不沾地的工作下來，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我悲情女主角的人設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辦公室已經漸漸變得空曠了下來，被我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緊接着我就是心頭一緊，好在來電顯示上既不是顧澤也不是林江。
“喂，大小姐，好久不聯繫你怎麼樣啊？我怎麼聽說你跟你那二十四孝老公鬧掰啦？”何翹翹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地在我的耳膜邊肆虐。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夾，另一隻手掐了掐眉心，說：“你那邊應該還是凌晨吧，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了？”
“你猜我在哪兒？猜對了
我就去你公司樓下接你。”她的聲音像是被加州的陽光曬過一樣充滿陽光和熱情。
我騰得一下站起來，驚呼：“我靠，不是吧，你丫的居然回國都不告訴我！”
沒過幾分鐘，我便公司的大門口看到這個小妖精咧着一口白牙站在我面前，蓬鬆而柔軟的長髮軟軟地依偎着她精緻白皙的小臉。
她睜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在北京秋天的夜色中，像是一隻溫馴的梅花鹿一般，有一種讓我這個女人看了都怦然心動的美感。
“趕緊的來讓我抱抱。”她看着我，朝我伸開一雙細長的胳膊。
靠在她瘦弱的懷抱裡，我突然覺得鼻頭一酸，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悶悶的，“怎麼突然回來了？靠，想死你了。”
何翹翹輕輕拍了拍我的背，說：“這不是聽說你受了委屈了嗎？姐們兒回來替你討回公道，說，你是要胳膊還是要腿？”
我又緊了緊抱着她的手，幽幽地嘆了口氣，沒忍心告訴她“就你這小身板，還是算了吧”。
何翹翹最受不了的就是激將法，如果我真的這麼說，保不齊她就真的抄起一塊磚頭直奔宋凱承的公司……
跟一時的解氣相比，我還是更想做好手裡的案子多掙些錢。
如果說離婚以前我還有一點文藝情懷的話，那麼現在的我已經十足現實而市井了。
我們在公司對面的居酒屋裡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雖然已經差不多到了晚上，但是何翹翹眼裡閃爍耗子精般的光芒告訴我她依然過着美國時間。
剛剛坐下沒幾秒，何翹翹就從她的包裡像是變魔術一樣變出一瓶威士忌，我驚得眼珠差一點從眼眶裡蹦出來掉到面前的清酒裡。
她還是像大學的時候一樣，總是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衝我眨了眨眼，說：“喝清酒多沒意思啊，喝這個。”
她招了招手把服務生叫過來，說：“twocups,please.”然
後用手指對服務生比着二。
那個有些羞澀的男服務生尷尬地說：“小姐您好，我們這裡不能外帶酒水。”
何翹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一臉懵懂地看着他，說：“excuseme？”
坐在對面的我一直咬着嘴脣忍着笑，現在我才真正覺得，這個丫頭當初選擇去美國讀經濟碩士其實並不算是個明智的選擇，憑她的演技，應該去衝擊奧斯卡啊。
三分鐘後，我們的面前如願以償地出現了兩隻方底玻璃杯。
服務生的臉色怎麼看都有種愁雲慘淡的感覺，尤其是當他聽到何翹翹用流利的帶着些許北京口音的中文跟我細數宋凱承的罪狀的時候，我覺得他內心應該是十分崩潰的。
我忽然覺得，在某些程度上，何翹翹和顧澤是很像的。感情於他們而言不過是自動販賣機裡花花綠綠的飲料罷了，握在手裡一段時間，喝完了用盡了便丟在身後。
在他們看來，沉浸在這種毫無建設性的渣男帶來的悲傷中，無異於是一件股票漲停才大幅買進一樣毫無意義的事情。
所以當她豪邁地灌下一杯威士忌，說：“沒事兒，陳桐，說真的，不就是離了一次婚嗎？沒有必要把自己今後的人生過得像是得了子宮癌一樣，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臉上了無生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欠了高利貸幾百萬呢？真的，你們又沒孩子，不就是一個男人麼，別說離婚，就是他死了，你也得照樣好好過，何必把自己搞得像是一個過了氣的豔星呢？”
我覺得自己此刻臉上就差明明白白地刻上“怨婦”兩個字了，猛地擡起頭把被子裡的酒灌了下去，淡淡地說：“我倒寧願他死了。”
何翹翹翻了個白眼，皺着眉頭說：“差不多行了啊，男人嘛，再找一個就是了，就你喜歡的宋凱承那個類型的，你上班高峰期扔出去一隻酒瓶子能砸死仨，不過這種男人保不齊會出現第二個宋凱承，你可得當心點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