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有些聽不懂了。
只見她身子微微前傾,胳膊倚在辦公桌上靠近我,這是標準的談判姿勢,意在打破雙方的安全距離,她的雙眸中還閃爍着精明的光芒。
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我聽着她簡明扼要,有條不紊的論述,心臟卻一點點收緊,如同掉進一個巨大的冰窟窿一樣,只覺得陣陣止不住的寒意從我的身體內部一點點滲透出來。
她說完之後,我沉默了良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張總,這不就是商業間諜嗎?”我擡起頭,對上了她灼灼的目光,“所以你找我回來,就是爲了這個目的?”
“誒……陳桐,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商業社會嘛,比的就是人際關係和靈敏度,而且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是無意之間知道你身上的這層關係的,反正也不會對對方造成什麼利益損害,而且又可以迅速提升你自己的業績,說不定到時候我這個位置都是你的。”她說着,還鼓勵般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從她的辦公室離開的時候,大腦還是不太清醒,我原本以爲張黎芬只是因爲我之間的成績而向我拋出了橄欖枝,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她竟然還有這一層考慮,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摸準了命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死死地控制在他人的手心,讓我不禁全身一陣發冷,毛骨悚然。
但是我同時也覺得特別失落,一種無力感緊緊地包裹住了我。
“反正這件事情在我看來對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時間多得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之後的整整半天,張黎芬的這句話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迴蕩着。
回到辦公室之後,我就一頭扎進工作裡,企圖用密密麻麻的項目書報表和黑壓壓的文字來麻痹自己,好讓自己不去思考早上張黎芬對我說的話。
再次閒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夜幕就像是一塊黑色的帳子把整個世界蓋得嚴嚴實實的,辦公室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我揉了揉眼睛,打開手機看見何翹翹不
久之前發來的微信,告訴我她煲了湯在等我,瞬間我的心臟就被包裹得暖洋洋的。
可是下一秒,我收到的一條消息卻讓我“嗷”得一聲趴在桌子上,裝死了幾秒鐘之後,再次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陸恆發來短消息,“到我辦公室來。”簡短有力,讓我根本無從拒絕。
我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的時候,他辦公室的光線很暗,臺式電腦發出幽幽的藍光映襯着他的臉。
天吶,環境這麼昏暗他該不會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就在我想入非非,思緒亂七八糟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他正在對着貼在臉上的手機話筒說着什麼:“如果你真的非要執意這麼做,那隨便你,你試試看好了。”
過了幾秒鐘,他又冷冷地補充了一句:“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不知道爲什麼,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我就是覺得電話那頭的人,一定是我的頂頭上司,張黎芬。
就在我輕手輕腳地想要轉身出去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時候,只聽到裡面一個沉穩的聲音叫住了我,“進來。”
我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但是還是走了進去。
他擡起眼淡淡地掃過我,然後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推到我面前,說:“送你。”
我顫抖着接過盒子打開來,是一條鑽石吊墜的項鍊,鑽石的光芒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中依然還是照花了我的眼,我的手一抖,首飾盒差點掉在地上。
他把身子朝後傾靠在椅背上,頭仰起來看着我,說:“算是對你完成奧美項目的獎勵吧。”
但是我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到任何嘉獎的語氣,所以我無從猜測他這是真的讚賞還是諷刺,我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陸總,您其實不用這樣的。”我握着那個小盒子有些不安地說道。
他擡起眼,說:“給你就拿着,我有問題想問你。”
我低下頭,輕聲“嗯”了一聲。
“你
們女人到底要的是什麼?”
“啊?”我有些驚訝地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是不是得到了一些就會想要的更多?永遠都不滿足。”
我咬着下脣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我說:“其實也不是這樣吧,女人想要的應該不過就是一份安全感吧。”
他沒有再看向我,也沒有繼續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又是一臉的面無表情,說:“做好你該做的事情,早點下班吧。”
我走出寫字樓的時候,大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人了,偶爾有幾輛汽車飛快地從我身邊跑過,我回過頭,看向陸恆的辦公室,那個依然亮着的窗口在黑漆漆的大樓上顯得遙遠而分外孤獨。
我把手伸進口袋裡摸了摸那個小盒子,忽然想起他之前跟我說的關於林江的話,忽然覺得胸腔裡翻滾過一陣又一陣酸楚的寒流。
雖然我並不知道這是因爲我終於像他所說的那樣跟林江分手了,還是因爲他剛剛對於問題的困惑,堂堂陸大總裁,竟然也不知不覺做了別人的婚外情對象。
想起那個晚上,我忽然很想聽聽林江的聲音,哪怕是他罵我也好,我只想感受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的那種暖烘烘的感覺,這個時候我就像是渴求回到水裡的小魚一般渴求着林江。
電話響了三四聲之後就被接起來了,我剛想說話跟他道歉,卻聽到聽筒裡傳來一個慵懶而嬌滴滴的女聲,“喂?”
毫無疑問,那不是魏唯又能是誰呢?我有些慌張地掛掉了電話,剛好一輛出租車經過,我飛一般地鑽進車裡報出了何翹翹家的地址。
忽然有一塊巨大的幾乎快要壓垮我的石頭壓在我的心頭,沉甸甸的讓我覺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過氣一樣。
夜晚,我心不在焉地跟何翹翹吃完算是晚飯的夜宵,她也像是看出了我有心事一般只是靜靜地呆在我身邊,安靜地畫畫。在後來的七個小時裡,我躺在她身邊,望着窗外一分一秒光線變化的天空,一直都沒有閤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