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記別伊時

陳雪猶豫了一忽兒,估計她也想到今晚是我倆最後的獨處,終於點了點頭。可能大家都很心虛,這次坐的時候,偶倆竟不約而同的坐在了排椅的兩端,中間所隔的距離足足有一米。陳雪雙手捧着那朵廣玉蘭,低頭凝視着花朵出神。我則不安的捏着自己的指骨,偶爾扭頭望她一眼,但隨即便會飛快的移開目光。如是枯坐了許久,陳雪竟然一瓣一瓣撕起那朵花來了。我微微一怔,不知她在弄什麼玄虛。隔了數秒鐘,猛地意識到她此刻的心裡弄不好正叨唸着他愛我、他不愛我呢!(撕花猜別人愛不愛你的遊戲)

眼見着陳雪腳邊的碎花瓣越來越多,正想着說點啥,陳雪已將那花撕到了最後一片。她的手指捏着那瓣潔白細嫩的花,面上神色頗有些難以捉摸。我不知她究竟得到了什麼答案,因故意道:好端端的花兒,你怎麼把它給扯了?

沒什麼!陳雪將手上最後那片花瓣也擲在了地上,扭頭道:這是我的壞習慣,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撕東西。我哦了一聲,接下來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此時風早已熄止,四下裡微微起了些薄薄的夜霧。

起霧啦?陳雪道。我點了點頭,陳雪又道:明天是不是要下雨?人們都說‘春霧晴,夏霧雨’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仰臉望了望天,月兒卻正明,玉鉤子一般掛在頭頂。因道:天好像還挺晴的。陳雪嗯了一下,便又不再作聲。

我知自己和她之間已有了道長長的鴻溝,不管她撕出的花瓣是單數還是雙數,我倆都已經再無可能。這般又坐了十來分鐘,夜霧漸漸濃了起來,身旁陳雪的身形容顏也開始模糊了,甚至連她的體香、地上碎瓣的花香也都在霧水的作用下變得朦朧了。正自有些如臨幻境,陳雪忽道:老白,雖然我知道你很愛小靜。但是倘若、倘若你以後膽敢變心負她,我告訴你,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汗,我萬料不到這麼一個浪漫的時刻她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由大感沒趣。陳雪打椅上站了起來,長長吐了口氣,然後道:我真要走啦!我也隨她站了起來,有心想說句珍重的話,但卻說不出口。而陳雪雖說要走,卻絲毫沒有邁步離開的意思。二人在米許遠的地方呆呆互視着,夜霧在我倆間織起了一道道飄渺不實的幕幔,似乎只要我倆有一人輕輕揮下手臂便能將這些隔膜打碎。但我倆誰也沒揮手。當此時刻我真的很想問下陳雪她還要不要我給她浪漫的一次,但我根本就不敢問出口。我也想到可能自己已經給了她最浪漫的一次,在我跟她講海棠樹下的時候,在我跟她講月夜湖心的時候。我早已將最浪漫的一夜種在了她的心底,儘管我不能實現它,但在她想像中的那一夜纔是最浪漫最美麗的。

霧愈發的濃了。一片模糊之中,我似乎聽到陳雪嘆了口氣,似乎看到她轉身一步步走了開去。我沒有說話,也沒有追她。我只是呆呆的立在霧中。我想起了李存勖的那首詞: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