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健康,”莫水向父親保證,“好吧,也許不是非常健康,但是沒有殘疾,沒有後遺症,就是長時間飲食不規律、鍛鍊量不夠,這些花上一段時間都能調理回來。”
莫坷把餘苑支出去買菜,然後用難以啓齒的語氣問:“沒有性.虐?”那表情,就像是篤定兒子被虐了一般。
在莫坷的印象中,只有極端瘋狂的人才會簽下寵物契約,而簽下契約後,寵物就以主人爲天,隨便怎麼被虐待都甘之如飴還以之爲榮,指望被賦予了絕對權力的主人性.癖溫柔如春風根本不現實。要不是怕看到讓自己難以接受的痕跡,他都想扒下兒子的衣服親自確認一番。
實際上,莫坷的印象並不算錯,莫水親眼所見的被凌.虐得不成人形的寵物都不止一例。要不是齊閎沒那種癖好,又自私自利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莫水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經歷那些。
現在莫水倒是慶幸,齊閎對他失去興趣後,只是將他扔在家裡不聞不問,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將他送給別人玩.弄——真的完全沒有考慮過,作爲寵物是能夠知道主人的一切想法的——就這一點而言,莫水挺欣慰自己的眼光的,他只是愛上了一個愛情來得快也去得快的風.流種,並沒有愛上一個虐待狂人渣。
“完全沒有。”莫水笑着對父親說,不太好說的是,其實連性.事都不多,在簽約之前他和齊閎只做過幾次,簽約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寵物的性情和簽約前差別太大,齊閎不到一個月就對他完全失去了興趣。齊閎那個少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沒興趣就不會上牀,反正等着爬他牀的美少年多的是,他喜歡要誰就要誰,纔不會理會不喜歡的那個。算一算,兩人做.愛的總次數……十來次?呵,也算是寵物契約界的奇葩了,有些糜.爛的主寵一週都不止這個數。
面對父親依然懷疑的目光,莫水淡定地開始脫衣服。
“你給老子住手!誰要看你的裸.體!”莫坷黑着臉,起身拿起妻子的毛線針就要抽人。
莫水習慣性地拿靠墊擋——離家前這是常規節目了,父親要抽他時是什麼近拿什麼,毛線針、尺子可以用靠墊、書擋,掃把的話需要藉助椅子,如果掄起椅子砸,那就需要出門去躲一段時間——一邊解釋:“我這不是怕您不放心嗎?真的,我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不信我可以去做全身檢查。其實您就算不相信我的智商、眼光,但你也應該相信我的品味,我不會看上一個變.態的。”
莫坷:“你都敢看上一個騙子了,眼跛看中變.態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莫水:“那不一樣,我這麼怕痛的人,對虐.待狂肯定有本能恐懼感。”
莫坷:“對,本能不需要智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兒子!”
莫水:“明顯是遺傳問題,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您自己不是龍鳳怎麼能指望我是?”
莫坷:“你纔是老鼠。你個不孝子!”
……
等到餘鴛匆匆買好菜回來時,就看到父子倆怒氣衝衝地大眼瞪小眼,讓她忍不住想笑:真好,這三年就像一個噩夢,終於過去了,現在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莫坷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兒子被騙這件事,比起不可逆轉的寵物契約來,僅僅被騙那實在是太好了。對,莫坷和餘鴛夫妻三年來努力瞭解,是非常清楚寵物契約的常識的,一旦簽約就不可逆轉,那麼解約了的兒子肯定一開始就不是籤的寵物契約,他沒有真正成爲過別人的寵物,沒有捨棄尊嚴地去對某個所謂的主人獻上一切。
他只是被騙了而已,年輕人難免都會出些錯,雖然兒子這個錯比較慘痛,但過去了就過去了,沒有不可挽回的後果就好。
“找個好女人,結婚生子,安安心心地過日子。”飯桌上,莫坷這麼教育兒子。
莫水抿脣,不想跟他吵。
莫坷卻沒有領會兒子的讓步,質問道:“你聽見了沒有?”
莫水:“跟你說了,我喜歡男人。”
“混賬!”莫坷拍桌子,“知道被騙了還不醒悟!”
莫水:“這是兩回事。”
莫坷:“什麼兩回事?籤寵物契約的有幾對不是同性?”
莫水:“大部分同性.戀人並沒有籤寵物契約。”
莫坷:“那只是因爲大部分人都拿不到寵物契約,甚至根本不知道還有那東西!”
“別這樣,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先吃飯好嗎?”餘鴛懇求道。
莫水:“媽說得對,這事不急着討論,反正我近幾年也不可能再談感情問題。”
莫坷嘲諷:“你就這點膽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莫水:“十年?也許是一輩子也說不定。”
餘鴛深深地嘆了口氣:這父子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平相處是吧?
齊閎那邊,在他發現寵物丟失之前,他就先被請到了蔣家,請到了箏先生面前。
哦,在齊閎看來,這不叫‘請’,說是綁架也不爲過,於是當他面對蔣箏時,也顯露出了不少心中的不滿。
很多與寵物契約有實際接觸的人都視蔣箏爲神,在他之前不是沒有人對寵物契約進行過改造,比他改得好的也不少,可是,那都是很久以前久到成爲傳說的事情了,近數百年來,蔣箏是唯一一個。雖然其改造還有明顯的瑕疵,但這種偉大的事情哪能一蹴而就呢?總得有個過程,中間多少會有點犧牲嘛。
齊閎從來不是個寬容的人,尤其當他成爲那個‘過程’、那個‘犧牲’時,在他心中蔣箏就走下神壇了。在籤寵物契約前,他是真的很喜歡水兒,也是真的覺得跟他過一輩子會是件美妙的事情,但是寵物契約毀了這一切,那傳說中會堅固感情的寵物契約,將充滿活力的讓他愛不釋手的水兒變成了一具唯他命是從的傀儡,沒有自己的思想,不會跟他鬧脾氣,連說話都只有服從與順從。
這特麼的叫戀人、叫夫夫嗎?
幾乎是在簽約的當天,齊閎就發現自己對水兒的澎湃愛意洶涌消退得幾近於無,之所以還能繼續對他好一段時間,甚至直到最近都還時不時帶他去參加宴會什麼的,只是出於愧疚。可惜,他到底是個渣,這愧疚可不足以讓他長久地對水兒好,視而不見地供他衣食無憂就已經是極限了。齊閎甚至厭惡叫這個寵物原本的名字,而是真的如同對待動物寵物一樣地隨便取了個名字來叫,因爲他覺得簽約前後那具身體裡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靈魂,現在那個寵物體內的不過是蔣箏製造出來的鳩佔鵲巢的怪物。
說起來,水兒原名叫什麼來着?薄情寡義的齊閎已經不記得了,不過,唉,那也已經不重要了,他就是水兒而已,連姓都沒有的可憐傀儡。
“你沒什麼要說的嗎?”蔣箏坐在位置較高的椅子上,俯視着齊閎問道。
“箏先生,”齊閎語調刻意古怪地開口,然後‘嗤’了一聲,比蔣箏態度更加傲慢地說,“不是您……找我來的嗎?問我有什麼要說的?不是應該您有話跟我說嗎?”
雖然是一級進一級出地看起來沒有半點長進,但能夠進入帝都學校,本身就已經證明了蔣箏的天分;雖然暗系在博雅大陸依然頗受偏見折磨,但天賦者就是天賦者,職業者就是職業者,他們的地位就是比普通人要高那麼一等。
換句話說,蔣箏長這麼大,習慣了被人捧着,他擺出高姿態是非常自然的。
但同樣的,齊閎那也是在千寵萬寵的環境里長大的,而且這種寵還不像蔣箏那樣需要後天努力去鞏固,他就是安安心心當他的紈絝少爺,每天需要考慮的只有吃喝玩樂,所以他的高姿態比蔣箏的更張狂,當然也可以說是虛浮,但在沒有正式衝突起來時,光看錶象,還真說不好誰的氣勢能壓過誰。
“你似乎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這讓我相當驚訝,簡直難以置信,”蔣箏開口,似乎很平靜,又似乎帶着陰寒的氣息,“你的寵物已經和你解約了,而你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齊閎怔住,本能地想要對蔣箏高高在上的語氣表示嗤之以鼻,但也本能地知道蔣箏是對的,水兒跟自己的聯繫斷了,而且已經斷了有……啊,是那天,原來那種感覺是解約啊……
齊閎呆了好一會兒,突然低笑,然後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等着看齊閎大驚失色哀求他幫忙的蔣箏皺眉,這齊少爺的精神病反應可一點也不在蔣箏的預料之中。不過蔣箏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早已習慣了等待,等待最佳的時機,等待一擊必殺的機會,等待小小的種子進化成優秀的武器。以並不算出色的天分能夠進入帝都學院,不得不說就是靠着這份忍耐力,可是,之所以被退學,似乎也是因爲那份執着偏了方向的忍耐力。
齊閎終於笑夠了,抹了把眼淚:“我是聽說過你改造的寵物契約有瑕疵,沒想到居然瑕疵到這種地步。解約……我的天,不知道是不是有史以來頭一例啊?我真是太榮幸了。”
蔣箏的聲音沒有波動:“你現在失去了精神守護,如果要拿回來……”
“省省吧,”齊閎毫不客氣地打斷,“我不會再籤寵物契約了,一點邊都不會再沾。沒有精神守護就沒有好了,齊家要僱什麼保鏢沒有?用錢換人,貨銀兩訖,剛剛好,玩弄什麼感情。我雖然是個渣,但我從來講究你情我願。解約了好,我都奇怪我三年前怎麼會發瘋籤契約的。一輩子啊,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愛一個人愛一輩子?解約了好啊。謝了,劣等的契約改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