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級職業者漫長的一生中自然會經歷無數的死亡,戰鬥、戰爭中的死亡,自然法則下的安然去世,但能走到九級的實力,其心性也不可能承受不住失去。再說,人以羣分,水紗傾的壽命漫長,她的好閨蜜、奧索校長陶升璧同樣是九級實力,壽命與水紗傾不相上下,她們自然可以不離不棄地閨蜜幾百年。
——簡直就是逼得人相處到相看兩厭的地步。
如果沈灼二人能成爲九級職業者,別的不提,起碼他們一直會是兩個人相依相伴,還有幻坎、大黑生死共存,哦,現在還要再加上小記。而帝都學校出身也意味着,他們肯定會有同樣九級的老師、校友成爲深交的朋友。
所以,沒什麼可寂寞的,因爲他們雖然是少數派,但這個羣體的總人數用來交際從來綽綽有餘。
“淙爍,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沈母發問。
“……”莫淙爍回神,語塞了幾秒後,坦然道歉,“剛走神了一下,抱歉,您剛說什麼?”
沈母懷疑的視線在莫淙爍和沈灼之間來回掃,如果只涉及到兒子她可能毫不猶豫地就開罵了,不過兒媳不能這麼粗暴對待,於是沈母耐心地重複:“我是說,你們有沒有空帶小寧到處走走,讓他的眼界開放起來,也許他就不會這麼冷冰冰的了,也不會對冷冰冰的兵器這麼着迷。”
“性格與興趣,除了極端閉塞的情況外,和眼界的關係不大吧?”沈灼首先不看好,“再說這年代,坐在家中一年和在外旅遊一年,還真說不好哪一種更開闊眼界些。”
前者可以專注地、無界限地吸收各種知識,雖然可能不是太深刻感觸,但廣度絕對非常夠。而後者卻要有相當一部分時間花在維持生活需求上——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怎麼樣也比在家中花費的精力多很多,當然有人樂在其中,但也有人認爲這就是浪費時間——而且純靠親身經歷來獲取知識,印象是更深刻,但卻容易一葉障目,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二者結合張弛有度自然是最好,但是六歲的孩子,身體條件有限,並不適合旅行的疲憊,影像資料明顯更適用些。
而且,還應該注意的,雖然古人很早就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並享受旅行的。
喜歡旅行的人很多,三不五時就向周圍人推薦某某地真是極美/極震撼/極宏偉,是人生中必須去一次的地方,不去見識見識一定會終生遺憾。但也有很多人更享受待在熟悉到無視的環境中,旅行於他們並非放鬆遊樂,而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再美不勝收的外地景色,也不過是走馬觀花的一瞥罷了,還比不上坐在家中看看相關文字圖片的愉快——備註,看的不能是自己照的相、寫的遊記,那會勾起厭倦的回憶。
對於宅癌晚期的後者,就別沒事拉人出去受罪了,沈灼覺得自家小弟就很有技術宅總的趨勢,帶他出去雖然沒什麼問題,只是他絕對不會有賞景交友陶冶情操的興致,而只會堅定不移地集中精力在刀槍劍戟上,完全不在乎環境有什麼變化,只要不打擾他就行。
這麼一想,如此堅定的小弟真是前途可期。
“你帶不帶?就這個暑假。”沈母橫眉。
沈灼確實有點爲難:好好的暑假蜜月期,帶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小弟做什麼?雙方都糟心。
“先不預計到整個暑假吧,”莫淙爍說,“畢竟小寧還小,東奔西跑太遠的話也太累了,而且幼兒最好不用傳送陣,只建議用普通交通工具,疲勞度會更容易累積。我們先試一週,如果他不反對的話,再試下一週。一週一週的來,循序漸進。”
沈母批准了。
“那就去死地吧,”沈寧說,“三道坎死地,你們熟悉,離家也不遠,我還沒親眼見過活的魔物,所以可以長見識。三全其美。”
要莫淙爍說,不看身高,不管聲音中的奶味的話,沈寧倒是比沈灼顯得成熟,有點天山童姥的調調,當然,爲情所困那必然是沒有的。
“死地啊……”沈灼坐在地上,手肘支着膝蓋,雙手抱頭,“我不覺得老媽會同意這個選項。”
“媽不知道就可以了。”沈寧毫無停頓地接道。
沈灼擡起頭來,無辜地看着小弟:“可是我也不覺得我能瞞得過她。”
沈寧:“哥哥你在媽面前閉嘴就可以了,嫂子點亮了撒謊技能,可以替你說話。。”
莫淙爍:喂喂喂,小孩子面無表情說這種話真的好嗎?還有能不能不要叫我‘嫂子’?比照叫哥就行。哦,重點是,“我也不擅長撒謊。”
“‘不擅長’和‘不喜歡’是兩回事,”沈寧說,“嫂子只是嫌麻煩而且要求太高而已吧?一個完美的謊言只需要編得符合邏輯,然後撒謊者能清楚記得自己編了什麼。嚮導的記憶力不會弄錯後者,嚮導的謹慎也不會疏漏前者。不像哥哥,兩條都達不到。”
沈灼:“喂……”
“這不是能力問題,”沈寧說,“這是態度問題。哥哥在撒謊一事上的態度非常不端正。”
‘撒謊’本身就不是什麼端正的事情吧?“小弟你這是被誰帶壞的?”沈灼很憂心,體會到了父母對自己的憂心。
“事情本身無所謂對錯,關鍵看用在哪裡,目的爲何,結果怎樣。”沈寧說,“謊言也有善意,救人也可能害人。然後關於你的問題,沒人帶壞我,我只是看的資料比同齡人多,”他頓了一下,補充,“多很多。”毫無炫耀之意,僅僅是陳述事實,以幫助哥哥理解他現在的思考模式,“我把別人用來廢話、瘋跑、發呆、猶豫、後悔的時間,都用來了學習,以我這樣正常的智商,不浪費時間的話,在我這個年齡能學到這種程度是很正常的。”
“正常來說,你這個年齡連字都還沒學全。”沈灼中肯表示,反正他自己在六歲時就沒認全字的,至於具體是哪一年才認全的……那麼久遠的東西他怎麼可能還記得,但肯定是在小學期間。
沈寧:“認全?即使是最博學的文字學家,也不敢說自己能一個不錯地辨識出所有文字,那是字典的專業技能。以日常使用來說,認識一千字左右就能無障礙進行基礎學習。學習過程中當然還會遇到不認識的字詞,但這時再用字詞典進行查找也不會太耽誤學習進度。以學習一千個字爲標準,哪怕每天學一個字,這一個字包括它的引申詞語等,每天一個只需要三年就可以學完。三歲開始學認字是個很普遍的情況,而三歲之前,幾個月大的嬰兒其實已經可以針對性地藉助圖畫開始學習,爲三歲之後的認字以及理解字詞意打下基礎。六歲學完常用字並不奇怪。此外,學字的過程本來就是擴展認知的過程,常用字學完,理論上,常識就應該基本具備了。”
沈灼看着自家小弟發呆。他成年後基本沒和孩子相處過,而自己的孩童時期又只剩下瘋玩一氣的印象,但是,從常識的角度來說,六歲孩子如此條理清晰地陳述學習問題,真的正常嗎?
“起碼自制力肯定不正常。”莫淙爍呆愣後說,他是也不知道六歲的孩子能不能有這麼清晰的邏輯,但關於小孩子的坐不住、無人監督就無法堅持,他是從上輩子聽到這輩子,應該是真的吧?他是喜歡蘿莉,但只是葉公好龍式的喜歡,論朝夕相處深刻理解,那是真沒有,所以對正太就更瞭解無幾了。
在兩人看珍稀動物的眼神中,沈寧淡定地繼續面癱着。
沈灼憂慮:“要不我們第一站去醫院吧?我對你的面部神經有點擔心,小孩子不是應該大哭大笑,表情變換如雷陣雨嗎?你這一點表情也沒有的,我們先確認一下是不是病變問題。”
沈寧……咧嘴做了個大笑的表情,又嘟起嘴做了個生氣的表情,再咬脣做了個哭泣的表情——沒笑聲、沒怒氣、沒眼淚。
沈灼……沈灼要不是坐在地上,他都要給小弟跪了。
“我的神經沒有問題,不必浪費時間去醫院,”沈寧淡定地說,“做表情也是要浪費力氣的,我的力氣要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你……讓我緩緩。”沈灼再次抱頭——前一次是爲了老媽,這一次是爲了小弟,他真是個以家人爲重的好男人。
莫淙爍也坐到了沈灼身旁,看着沈寧,說:“去三道坎沒有問題,正如你所說,那裡我們比較熟,比較容易規避危險,適合長見識。不過,你有具體規劃嗎?要長哪方面的見識?”
沈寧依然面癱,但眼神愉悅了起來——所以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呢,臉上沒表情眼中也有,就是不太好觀察,需要好眼神,比如哨兵的眼神,莫淙爍捅了隔壁哨兵一肘子。
隔壁哨兵茫然地擡起頭看向自家嚮導。
“聽小弟說行程計劃。”莫淙爍說。
莫淙爍和沈灼平時在沈寧身邊的時間不多,尤其最近一年他們在蠻荒大陸,就只有春節時回來了一趟。不過對於這從年齡上說算他們兒子輩都不爲過的弟弟,他們也是非常上心的。調理身體的方法、道具,基礎身體鍛鍊的方法、經驗,各式啓蒙資料,各種玩具,各種流行給小孩子用的東西,但凡別的孩子有的,沈小弟肯定就不缺。
沈灼二人自己從來不是追求流行的人,尤其莫淙爍,他簡直反流行,但對於小弟,他們卻不吝於在物質上讓他輕易睥睨同齡玩伴——雖然他好像沒興趣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