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跪求--罪惡(1)
1992年4月30日是個平凡的日子,對大多數人來說。
1992年4月30日是個黑暗的日子,痛苦的日子,恥辱的日子,罪惡的日子,對常香怡和王老五來說。
常香怡的厄運發端於此。
“五一”勞動節放假兩天。
下午下班後,大家都趕着回家過節。能趕上末班車的匆匆往車站狂奔,近效的騎上自行車就走,剛剛還鬧哄哄的集體宿舍樓突然安靜下來,三樓的女工宿舍人去樓空,只有距離遠又沒有末班車可趕的常香怡孤零零地剩了下來。
柳如玉慌慌張張地拿起中午就收拾起來的揹包下了樓,騎上自行車,一低頭,一蹬腳踏,串了出去。
食堂裡冷清清的,廚房的師傅們不緊不慢地拿起萊勺自願給不多的幾個人碗裡塞滿菜,常香怡端着一滿碗飯菜,出了食堂,往宿舍去,今天的廚工們可是大發善心啊,常香怡在心裡好笑,爲自已可憐的胃發愁。
常香怡明天的行裝已收拾好了,給父親帶的治哮喘的藥也裝上了。她坐明天的早班車回劉塘。
閒着無事就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出來洗。
手裡有一下無一下地在衣腳上搓,思緒早已越過門窗飄到了南方的軍營。那裡有自己的牽掛,自已的守望,幸福的守望。
那個猴急的傢伙,來信催了又催,詢問與家裡商量婚事的結果。
一想到這些,常香怡的情緒又低落下來,父親什麼時候才能同意自己的婚事呢?
年邁的父親哮喘病越來越重,這次回去要勸父親住院治療,全面檢查一下。
一方是生育養育自己的父親,一方是自己選擇相守的人,能取捨嗎?有取捨嗎?
如果父親堅持不同意,自己怎麼辦?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能圓滿嗎?
世間難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就在常香怡沉思恍惚的時候,一個人影閃了進來,隨手漫不經心似地關上了門。
常香怡一怔,“你來幹什麼?”
“看看你唄,跟你聊聊。”來人正是常香怡見了添堵的戚仁建。
“快走,快走!人家正煩着呢。”
“煩啥呢?說出來聽聽?”
“你走,你快走,沒心情說你聽。”
“要是啥秘密,我就不聽了,不是呢,說出來,我可能還能幫點忙。”
“我的事,你能幫啥忙?”
“起碼,我能幫忙出主意。”
也是病急亂投醫,常香怡未加思索,就把自己遇到的兩難問題簡單說了。
聽完常香怡的話,戚仁建心裡猛地一緊。“難怪她不理我,原來還真是心裡有人。”不由得在心裡對阮愛軍生出無限的嫉妒和仇恨。“這樣重要的事,最後還是告訴我了,看來還是信任我的,我還是有機會的。”戚仁建的心思活泛起來。
常香怡見他半天不吭聲,臉上無限嚮往的神情,也是一愣。
“你想說什麼?”
“阮愛軍是個啥樣的人?他對你有那麼重要?爲了他,你寧願得罪父親?這不是不孝嗎?”
常香怡後悔把這件事說出來了,“趕緊走,不關你事,我會有辦法的,我能解決好!”
“我有辦法,我能解決!”戚仁建大聲說着噗嗵一聲就在常香怡面前跪下了。
常香怡驚恐地張大了嘴巴,站了起來,抓住戚仁建的肩膀往起拉,“你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走!”
戚仁建兩隻手一把抱住了常香怡的雙腿,不知是由於激動還是想到了這些年堅持的辛苦,戚仁建哭了起來:“香怡,我是真心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的心思都在你一個人身上,你跟我在一起,你父親會同意的,你也不會對不住父親……”
常香怡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一個男人跪在自己面前,成何體統?“你快起來,起來再說!你這樣象啥話?”
“你答應我,我就起來。”戚仁建可憐巴巴地央求道,就象一個因沒有得到想要的玩具或者沒有去成動物園的孩子在媽媽面前放肆地耍賴。
這種事情怎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又不是個小孩子。但此時的戚仁建就當自己是一個可以耍賴的孩子,而常香怡就是那個需要施捨同情,需要施捨愛心的母親。
常香怡的心被什麼刺了一下,但一剎那後又回覆了平靜。
“我不能答應你,你快走!”
戚仁建的兩隻手越箍越緊,她的兩條腿快站不住了,有點不聽使喚了。
兩人僵持着。室內安靜極了,只能聽到兩個人急促的喘息聲。
室內漸漸暗了下來,看來天慢慢變黑了。屋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什麼時候開始下雨了?常香怡完全沒有留意到,直到雨聲越來越大。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樓板上,也象打在常香怡的心坎上。
“香怡,答應我吧。我會真心待你好!我發誓一輩子對你好!嫁給我,我們結婚,我們還能分到新房……”
常香怡心裡五味雜陳,這個圍着自已轉了三四年的男人正聲淚俱下地求着自己,他爲什麼一根筋地纏着自己不放?他不累嗎?
戚仁建從進廠到現在的所作所爲一幕幕呈現在眼前,自己明明跟他說的很清楚了,他爲什麼這麼固執呢?雙方都受困擾,徒勞無益,不是害人害己嗎?
常香怡實在站累了,兩條腿沉重地往下墜,沒有力氣了,腿在哆嗦。
“你放開我,我累了,你趕緊走。”常香怡說話的聲音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戚二建不鬆手,不出聲。
“放開我!天晚了,我要休息了”,說完身子往後一仰,就要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