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灼華宮裡的天葵將黃藤根放在譽王的枕頭下,誰知孟滿很快便帶人過來,二話不說一頓搜查,直至把那東西給搜了出來。
江昭良蹙眉道:“出什麼事了?”
天葵扶着她,也不解道:“孟首領要這黃藤根做什麼?”
孟滿不便回答,只能說是皇帝交代的,待他離開後不多時,皇帝等一行人烏泱泱的趕了過來,下令封鎖灼華宮。
天葵被這架勢嚇了一跳,忙對江昭良道:“娘娘?”
那人將譽王交給她,不緊不慢的給帝后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試探擡眼,“這是出了什麼事?”
“你個賤人!還本宮兒子的命來!”
她還在跪着,而皇帝身後的韓昭儀早已等不了了,衝動之下跑過去揚手就要打江昭良,江淮見狀緊忙擋了過去。
“嘶——”
她着急幫江昭良擋巴掌,被韓昭儀的鋒利護甲劃傷手背,順勢將她推到旁邊的小遙懷裡,厲斥道:“放肆!”
江昭良也伴隨着天葵的尖叫斜倒在地上,見江淮手背流血,忙不迭的把帕子按過去,焦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賢妃。”
皇后先行開了口:“廣親王薨逝之後,韓昭儀撿了太醫署的藥渣,發現裡面摻了有毒的黃藤根,而宮裡只有灼華宮裡有。”
江昭良緊皺眉頭,在心裡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皇后的意思是廣親王是臣妾毒死的?”
韓昭儀氣狠,又要撲過去伸手。
“韓惠!”
皇后眼神嚴厲:“你不把皇上和本宮放在眼裡嗎!”
韓昭儀被這樣一喊,果然停了下來,低頭急喘道:“臣妾不敢。”
一旁的長歡公主從秦德妃身邊走出來,代替小遙扶住韓昭儀,臉色帶着些許憐憫:“母后息怒,昭儀母妃也是念子心切罷了。”
榮婕妤則冷淡道:“皇上,怪不得昭儀娘娘生氣,賢妃必定是嫉妒廣親王才學,纔出此下策,趁着廣親王病重而再下毒手,如今御侍大人在朝勢盛,賢妃怕是因着譽王而生了歪心思了。”
江昭良怒目:“馮若儀!你可別血口噴人!”
皇帝聞言,始終未開口,和江昭良對視一眼,那人滿心委屈,由天葵扶着站起來,輕聲道:“皇上?”
皇帝輕應,叫她不要捉急,叫一些無關人等去院裡等候,自己隨着一衆嬪妃坐下:“昭良,你這宮裡的黃藤根是哪來的?”
江昭良被平白冤枉,心裡傲意不甘,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江淮,這纔回頭對皇帝道:“是臣妾叫人去太醫署領的,近來多雨,那蚊蟲都往殿裡面跑,臣妾怕容岐被咬傷,特地拿來驅蟲的。”
皇后則道:“什麼時候領的?”
天葵替主子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是奴婢不久前去太醫署求的,一共領了十二兩,是崔公公給奴婢的。”
被帶來的崔小溪忙跪地道:“天葵姑娘所言不錯。”
江淮護姐心切,遂接過話茬道:“既然這黃藤根是今天才領的,那廣親王所中的毒,怕是和賢妃娘娘無關。”
看熱鬧的榮婕妤冷哼道:“御侍大人和賢妃是親姐妹,這種事情還是避嫌爲上,免得讓人說大人您徇私。”
江淮凌厲的眼斜睨着她:“婕妤什麼意思?”
榮婕妤並沒有和她對視,而是蔑然道:“空口無憑。”轉頭看向左手邊的帝后,“皇上,把太醫署的記檔拿來一看,就知道這黃藤根是賢妃哪日領走得了。”
皇帝頷首,叫孟滿去辦,那人去得快回得也快,雙手奉上近來一月的記檔冊子,他接過查看,危險的眯眼,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皇后見狀,投眼過去,面色也不是很好。
江昭良暗道不妙,和江淮對視一眼,卻聽皇后道:“賢妃,這上面寫着今天的不錯,可是七天前,也有一份灼華宮的記錄。”
這一行人來勢洶洶,自然不會是空口咬人,江昭良早有準備,起身跪地冷靜道:“皇上皇后明鑑,臣妾從前根本不知道黃藤根會驅蟲,還是今日上午秦德妃和韓昭儀來後,聽秦德妃說這物驅蟲,才叫天葵去太醫署領了,七天前,絕對不可能。”
“賢妃娘娘話別說得太滿。”榮婕妤不屑道,“這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您不是要證據嗎?這就是證據?”
韓昭儀因着氣的太過,坐在旁邊不停的捋着胸口:“賢妃!我竟不知道你是這種蛇蠍毒婦!”
江淮臉色鐵青:“皇上,皇后娘娘,定是這記檔作假,畢竟在座諸位皆知微臣和崔太醫的關係,若真是長姐做的,早就會叫崔太醫抹去那記錄,怎麼會就這樣放着等人來查呢!”
長歡豔絕的眼底一閃冷意,淡淡道:“御侍大人這話就錯了,這主意許是賢母妃一人出的,您不知道,崔太醫也不知道,更何況,誰能想到賢母妃領了黃藤根,是要謀殺廣親王啊。”
“長歡。”
秦德妃拉住她的手臂,蹙眉道:“你別在這裡添亂。”
長歡被她拽起往後,瞳孔透出一絲得意來。
而皇帝轉頭看着秦德妃,問道:“是你告訴賢妃,那黃藤根可以驅蟲,叫她領來給譽王用的?”
秦德妃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面含期盼的江昭良,誰知她卻面色謹慎的搖了搖頭,否認道:“臣妾沒有。”
江昭良瞳仁輕縮:“德妃姐姐你!”
秦德妃不去看她,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皇上,今天上午臣妾是帶着韓昭儀來了,那是因爲臣妾見韓昭儀自廣親王死後一直鬱鬱寡歡,擔心她傷身子,便叫她看看譽王寬慰心扉,可是從頭至尾,臣妾都沒有提過黃藤根三字,況且,臣妾也不知道黃藤根有此療效啊。”
她說的明明白白,卻是在江昭良的心上紮了一刀,雖然長歡公主爲人狡詐奸猾,但秦德妃卻是六宮出了名的好人緣,她信這人,誰知這人竟也有這辣手摧花的一天。
也正是因爲秦德妃與六宮交好,遂她說的這一席話,皇帝也已經信了七八分,胸口也隨着時間起伏的越來越厲害:“昭良,你同朕實話實說,你到底有沒有對”
“沒有!”
江昭良雙眼聚紅:“皇上難道懷疑臣妾?”
皇帝眼底駁雜的看着她,心道朕不僅僅是懷疑你,更是懷疑你那個妹妹,懷疑你們姐妹二人聯手毒殺了慶王。
“昭良,事關皇嗣,朕就算寵你也不能徇私枉法。”皇帝深吸了一口氣,思忖道,“這記檔上寫的清清楚楚,你”
“皇上。”
江淮跪在江淮的身邊,爲長姐據理力爭道:“近來多雨,蚊蟲都被趕進了屋裡,那黃藤根驅蟲最好,但怎的只有灼華宮領了,難不成六宮裡只有賢妃娘娘怕蟲嗎?這實在是不太合理。”
榮婕妤冷冷道:“大人這話就說錯了,我們宮裡的蚊蟲也不少,但都點了那驅蟲的香,自然不會用黃藤根這種藥毒兩用的東西。”狠剮了江昭良一眼,“難道大人以爲,我們都像你長姐那般狠毒嗎?”
江淮雙眼聚怒,卻沒有發作。
而江昭良見此刻人證物證壓身,始作俑者必定是有備而來,自己沒有防備落入這陷阱中,輕易不能翻身了。
明明是最溫暖的夏季,江昭良卻覺得身子東一陣西一陣的發寒,地磚冷的如同冰面,硌的膝蓋疼的似是流血,臉色在時間的推移下愈發蒼白,無力的撐地垂頭,平靜道:“皇上,事已至此,想必臣妾再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了,但臣妾自是問心無愧。”
秦德妃聞言,眸光閃爍着有些愧疚,她今日說謊並非本意。
倒是榮婕妤放肆嘲笑道:“負隅頑抗。”
皇帝緊緊閉眼,復又擡眸,只覺得榮婕妤的笑聲很尖,像是鉤子一般在耳朵裡攪弄着,遂道:“既如此,賢妃江氏毒害皇嗣的事情已經坐實,你也無言可辯,朕也必須給韓昭儀一個交代。”
江淮心焦:“皇上!”
皇后瞥眼道:“御侍大人,眼下證據確鑿,賢妃也無言可辯,你若是再幫着賢妃求請說話,小心皇上”
“皇后娘娘!”
江淮奪過話茬:“長姐不是無言可辯,而是百口莫辯!”伸手指着不遠處的秦德妃,眼神狠厲,“這些人處處針對長姐!您叫她怎麼爲自己辯駁!微臣一向不信清者自清,就是因爲此刻!”
皇后見勢,轉頭對皇帝道:“皇上您看?”
那人面無表情,現在是疲於思考,亦或是心裡面認定了,此事就是江家姐妹聯手爲之,遂道:“賢妃江氏,毒害廣親王爲實,罰禁足灼華宮,剔除四妃,降爲九嬪二等昭容,無令不得”
江昭良身邊跪着的天葵聞言,心跳狂猛,她知道江昭良這次要是被困住了,對江家和舊臣都是致命一擊,也會連累江淮,那人正值勢如破竹的上升期,絕對不可被此事牽絆。
想着,她擡頭看向秦德妃,那人因着心中愧疚,根本不敢和她對視,遂天葵咬碎牙齒,下定決心道:“皇上!奴婢有話要說!”
話被打斷,皇帝皺眉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天葵腦海中瘋狂洶涌,往前膝行兩步,垂頭道:“回皇上,奴婢並不是要爲賢妃辯駁,而是因爲此事,就是賢妃娘娘做的!”
此言一出,灼華宮萬籟寂靜。
所有人都被天葵的話給鎮住了,她可是跟隨了江昭良十餘年的心腹侍女,如今竟然趁機反水舊主,實在是讓人驚愕!
秦德妃下意識的和韓昭儀對視,那人也不知所云,計劃里根本沒有安排天葵這一層,那她爲什麼會突然跑出來!
而江淮厲斥道:“天葵!你胡說八道什麼!”
天葵用頭抵着地,言之鑿鑿道:“並非是奴婢胡說八道,皇上,皇后娘娘,自那日賞花宴後,賢妃很是妒忌廣親王得寵,遂每日在宮裡大肆咒罵,還說一定要把那人除之而後快。”
崔玥跪倒在側,不可置信的推了那人一下:“你血口噴人!”
天葵被推得趔趄,回頭死盯着迷茫的江昭良,咬牙繼續道:“賢妃還說,要趁着廣親王病重下手,不會叫人懷疑,遂叫奴婢偷偷去太醫署找崔公公取那黃藤根來,誰知賢妃沒有學過醫,控制不好量,這才叫廣親王才三天就被毒害了。”
崔小溪渾身的血也涼了,顫抖着指着她:“你!天葵!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天葵臉色緊繃:“實話!”重新跪向皇帝,“皇上,自從賢妃得了譽王殿下之後,一心想要謀奪儲位,但因着動不了太子和成王,纔想趁着廣親王病重,先將他除去。”
皇后微微蹙眉:“天葵,你所言可是事實?”
天葵死扣着那地磚:“絕無半句虛言!”
蘭摯冰冷道:“那你此刻說這些的目的,又是什麼?”
天葵道:“奴婢奴婢不想因爲賢妃的毒心,叫廣親王白白受此一遭大劫,更不忍心見韓昭儀苦楚。”停了停,“自古以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奴婢只是想要懸崖勒馬而已。”
“你放屁!”
江淮凌眉倒豎,上前就是一巴掌!
天葵被扇的倒在旁邊,捂着臉頰不停的顫抖着。
那人怒火焚心不能分辨,倒是江昭良察覺出些異樣,她盯着那瑟縮成一團的天葵,心頭隱約不安,彷彿知道這人要做什麼。
而皇帝聽了這許多,氣的眉目快要燒焦,他盡力剋制冷靜,拿過旁邊的太醫署記檔,低冷道:“你說賢妃指使你作惡,那朕問你,賢妃上一次叫你去領黃藤根,是哪日?”
天葵重新跪好,遲疑兩秒才道:“七七天前。”
“領了多少?”
“好像是九兩。”
她說完,皇后上眼,卻發現那冊子上寫的是五兩,一時蹙眉,盯着那略顯侷促的天葵,蒙的醍醐灌頂。
好個衷心爲主的好丫頭!
而皇帝臉色難看:“只領了黃藤根嗎?”
天葵明顯是不知道:“是,是隻領了黃藤根。”
“一派胡言!”
皇帝暴喝,將那冊子狠狠的摔在天葵的身上:“這上頭寫着!七日前灼華宮領了五兩黃藤根!還是和甘草一起!”
猛地拍案起身,指着天葵又道:“你一向未對上!還敢在這裡信口雌黃的指證賢妃!說!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是。”
天葵忙捂住嘴巴,驚慌失措道:“不是!是奴婢不忍!是奴婢忍受不了賢妃的惡毒才說出來的!”拼命磕頭,“還請皇上明鑑!”
她方纔分明是欲言又止,也就說此事必有幕後推手,皇帝看了一眼面色悲慼的江昭良,怪道那人在他心裡分量極重,要是能替江昭良洗刷冤屈,證明她和江淮是無辜的,他還是願意的。
畢竟,這也是他心裡希望的,皇帝如今相信江家和舊臣,自然盼望得到同樣的忠心耿耿。
“孟滿!”他道,“給朕把天葵拖出去打!打到她吐口爲止!”
孟滿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