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了山頭,天色逐漸由紅變黑,江淮在屋裡休息,覺得山茶這一去一回有些久,剛想出去看看,就見那丫頭慌亂的開門進來。
江淮坐起身子,垂腳在炭盆上,皺眉道:“怎麼了?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不是有人爲難你了?”
山茶搖了搖頭,回身將房門關好,臨了還不放心往外望了望,這才一邊脫去外衣一邊急匆匆的擠上牀:“大人,好像有人跟着我。”
江淮瞧她這一趟凍得臉色蒼白,趕緊把焐熱的被子推給她,下地又倒了杯熱水遞過去:“有人跟着你?”
山茶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捧着熱水喝了口壓驚:“我去的時候還沒人,回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人跟着我,一路跟我到院子。”
江淮聞言,推開門縫藉着月色看了看,院子空蕩,四周的屋子也都大門緊閉,甚至有的都下了栓鎖,並無人跡。
合上房門,想着也許是皇帝的眼線,她道:“沒事了,估計是皇上派來監視我的,今晚你睡外面吧,瞧你凍得。”
山茶看來是真嚇壞了,也沒拒絕,往外挪了挪身子,隔着那厚厚的棉被,被炭盆散出來的餘熱溫籠着,睡意漸濃。
江淮從裡面上了門閂,鎖好窗戶,上牀擠到裡面睡,隔着被子靠着牆倒也沒覺得多冷,只是旁邊的小丫頭睡得不安穩,時而哆嗦。
“挨着炭盆還覺得冷,你是不是生病了?”江淮道。
山茶縮的就只剩小臉在外面,大眼睛裡盛滿了惶恐:“大人我有點兒害怕。”微咽口水,“跟着我那人,長得跟鬼似的。”
江淮微微蹙眉:“你在這兒胡言亂語什麼。”
山茶趕緊搖了搖頭:“我沒騙您,那人神出鬼沒的。”又往被子裡縮了縮身子,“這天色太黑了,我實在是害怕。”
江淮無奈皺眉,把自己的被子掀開叫山茶湊過來,又把她的被子重新罩在兩人身上,淡淡道:“行了,趕快睡覺吧,明早還有活呢。”
山茶輕應,在手碰到江淮的時候霎時間心安下來,試探着摟住她的右胳膊,埋頭過去:“知道了,多謝大人。”
江淮的身上有股寡淡的梅香,像是與生俱來的,山茶聞着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旁邊那人故意放空腦袋,不一會兒也睡的熟穩。
溫暖的小屋中,響起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只是剛入睡不久,江淮聽到屋外有腳步聲響起,敏感的清醒過來,這腳步聲她實在是太熟悉了,睜眼沉默半晌,這才撐着牀起身。
永巷的冬夜冷的嚇人,江淮輕輕合了門,頂着那冷風看了看,院子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只得緊了緊衣衫,走出院子去。
這長街又黑又深,她藉着月色走了一段路,拐了個彎,還不等仔細打量就被一人猛地摟在懷裡,背貼其胸膛,心跳沉穩。
江淮暗驚,來不及反應,就覺的耳畔輕癢,響起寧容左溫柔且好聽的聲音:“怎麼纔出來,我都等你好些時候了。”
江淮皺眉,想要掰開他環着自己腰的手,低聲道:“這大半夜的又冷又黑,你找我出來到底要說什麼?”微頓了頓,“是不是我長姐出事了?還是我大哥出事了?難不成是花君?”
寧容左沉默兩秒,有些吃味道:“不是,是我想你了,我都一天沒看見你了,要不是有規矩橫着,我的衣服也叫你洗了。”
江淮氣的胸口悶窒,切齒道:“那你還真是替我着想。”用力的掰開他的手,轉身就往回走,“腦子不好,冷夜也要瞎折騰。”
寧容左好看一笑,輕而易舉的把她拉回來,逼得江淮靠牆,低頭找尋過去,氣息有些急切,想要重新品嚐她的粉嫩薄脣。
江淮這回有準備,一把擡住他的下巴,冷冷道:“有完沒完,要是沒事的話我可就回去了,永巷的活多得是。”
“我可以找人幫你做。”寧容左握住她的手,叫她的掌心貼着自己有些冰涼的肌膚,眸間藏笑,“一世平安可不是光說說而已。”
江淮又冷又累,疲憊的想要離開,可餘光一瞥,瞧見遠處一道人影,登時僵在原地,有些尷尬的眨了眨眼:“太子妃來了。”
這五個字一出口,寧容左的表情瞬間冷絕,他緩緩轉頭,一對眸子在黑漆的夜裡顯得異常不耐煩,沉聲道:“你來做什麼?”
駱擇善髮絲披散,裹着暖乎乎的冬袍站在不遠處,月光滲下,照亮她怨妒和不可思議的表情,咬了咬牙:“江淮,你個賤人。”
那人被罵的沒了脾氣,臉色不太好的轉過頭去。
可寧容左聽着,卻暗生怒意,冰冷道:“你跟蹤我。”
駱擇善不知道怎麼解釋,又氣又怕,她怎麼也沒想到,寧容左大半夜的離開北東宮,居然是來永巷見江淮!
“殿下妾身只是”
她想要解釋,卻聽寧容左泠然道:“趕快回去,今夜我只當你沒有來過,若是不肯走,北宮東也留不得你了。”
駱擇善聞言,百般委屈不得申訴,可她又知道寧容左的脾氣,只好悻悻的轉身離開,嘴裡嘟囔着,估計是在罵江淮。
那人耳尖,但聽到也沒放在心上,只低聲道:“世上居然有你這樣的夫君,對待發妻像是驅狗趕貓一樣,鐵石心腸。”
“誰和她結髮,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寧容左說完,打量着江淮的表情,促狹着笑了笑,“聽你這語氣,不會是吃醋了吧。”
江淮挑眉,剛想回懟這人的無賴,卻見不遠處有個人影偷偷摸摸的進了院子,一瞬警惕,推開寧容左走了回去。
寧容左見她神色突變,沒有繼續玩笑,而是緊隨其後。
“怎麼了?”
“有人進院子。”
江淮和寧容左的輕功皆是上乘,腳步輕悄如貓,那人走在前面自然沒有察覺,遂賊眉鼠眼的打量了下四周,蹲在東面的屋子前。
江淮皺眉,她方纔出來可沒有上門閂,山茶還在屋子裡呢,正準備過去抓現行,卻被寧容左攔住,示意她等一等。
江淮和他對視一眼,再轉頭,瞧見那人從懷裡掏出一根長長的細竹管,熟練的插進門縫裡,往裡面吹了些稀薄的白煙。
寧容左眉梢微挑,細蚊聲道:“致昏的迷藥。”
江淮心頭一跳,低低切齒道:“看我不弄死他。”
正說着,那人覺得差不多了,把房門推開走了進去。
江淮這回可忍不住了,山茶那傻丫頭還在裡面睡着呢,和寧容左一前一後的走了過去,至門口,驀然瞳孔聚縮。
那人正把手伸去山茶的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