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的小路,夾在兩側高坡中間。
唐鶴躲在那山坡上,對着身後一行黑衣人小聲道:“人呢?”
立刻有人答道:“三公子,他們過來了。”
唐鶴頷首,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來,壓低面前的帶霜的雜草,小心翼翼道:“既不要她命,我便自己下去,你們在這裡等着。”
“公子,這太危險了,江淮可是上了中原武人榜的人那。”
身後有人提醒道。
唐鶴冷笑,一雙眼睛精明如鷹:“無妨,我殺不了她,但從她手裡脫生,應該沒什麼問題。”瞥眼左邊,謹慎道,“來了。”
一行黑衣人立刻放低身子,投視線過去。
只見那條小路的盡頭,緩緩的駛來一輛馬車。
坐在外面趕路的是一名男子,穿着褐色粗布袍子,戴着防風的帷帽,馬車的四面窗戶都被掩的嚴嚴實實,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唐鶴微微撐起身子:“是他們嗎?”
“正是,三公子小心。”
唐鶴露出那抹精詭的笑,手中匕首一轉,猶如睡師轉醒,貼着那高坡的地皮呼嘯衝下,幾次躍身就來到那馬車前!
那馬受驚,長嘶一聲轉身往左,車前的男子也嚇到了,下意識的斜去右邊,低着頭狼狽的滾下了馬車。
唐鶴一把抻住那繮繩,叫那馬不要亂動,待車穩住後,伸手扯開那車簾子,裡面兩位女子花容失色,正尖叫着抱作一團。
唐鶴瞧見那個穿着月白色冬袍的女子,她用袖子捂着臉,縮在一旁婢女的懷裡,便冷冷道:“你那兒跑。”
說罷,他一把扯下那女子的袖子,然後渾然一愣。
這是個,女裝大佬。
高倫的尖叫聲像是垂死的小雞,又塗脂抹粉,把自己弄得像是唱大戲的一樣,看的律兒憋不出撲哧一笑,全然沒了方纔的驚慌。
唐鶴瞪大眼睛,知道自己上當了,可他反應的太遲了,背後伸來一雙玉白的手,點住他腰肌處,麻意如鎖,直叫他動彈不得!
撲通一聲,他上半身被押在車廂裡,費力轉頭,瞧見擒着自己的那人正是方纔趕車的男子,切齒道:“卑鄙小人。”
江淮拿下頭上的帷帽,露出那不懷好意的五官來,挑了挑眉:“你說我是卑鄙小人,那你率人偷襲,就是正人君子了?”
正說着,身後響起奔襲聲,是那些黑衣人順着山坡襲來。
“放開我家三公子!”
聽到這話,江淮一把將唐鶴拎出來,閃電般的奪下他的匕首,順勢抵在他的脖頸間,冷冽道:“誰再近一步!我立刻叫他去見閻王!”
那些黑衣人見狀,立刻緊急剎在原地,爲首的那人張着手臂,示意同伴不要往前靠近,然後好說好商量道:“姑娘別衝動。”
而江淮瞧着他們的衣着打扮,像是殺手,想着逼問怕是不行,乾脆伸手進不能動彈的唐鶴懷裡,摸索兩下,掏出一物來。
是唐家歸雲宗的閻王帖。
江淮微微眯眼,想着方纔那些黑衣人叫這人三公子,遂不屑的冷淡一笑,質問道:“三公子?你不會是唐鶴吧?”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唐鶴疼的呲牙咧嘴,卻仍是皮的:“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
江淮記得,就是這傢伙帶人殺了於津,還殺了郭凜。
“錫平一行,你可是得罪我了。”
她淡淡的威脅道。
可從眼神來看,唐鶴到真不怕,他出身殺手名門,成日在刀尖兒上舔血活命,這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得罪你又如何,殺了我?”
江淮還真沒起殺心,殺了唐鶴,這些黑衣人不會罷休,她雖有把握以寡敵衆,但謹慎些總歸是好的,日後有的是機會弄死這人。
想着,把那枚閻王帖塞進他嘴裡,拍了拍他的臉:“殺你?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唐九皋,我若真的想殺你,你現在早就去見閻王了,只是我怕髒了自己的手,況且,我也知道,你今日來的目的,不過是寧容姬叫你來的吧。”
唐鶴眼底幽邃,雖把那閻王帖吐了出去,卻還是沒有回答。
他不回答,但江淮也猜中了:“你和你父親要做她的狗,也好,正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我今兒個放你回去。”
唐鶴牙關輕微咬了咬,道:“長歡公主本來也沒叫我殺你。”
江淮見他幫長歡說話,冷哼道:“我很高興長歡公主派你來,我還以爲她把我忘了。”長輩般的摸了摸唐鶴的頭髮,眼眸詭狡,“你回去告訴他,這長安城真正的主人,要回家了。”
唐鶴聽完這一席話,表情沒了方纔的狡猾,變得凝重起來。
車廂內的兩人也是表情各有所異,高倫從前跟着江淮,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倒是律兒頭一次見識,不免有些唏噓。
但也挺高興。
這回跟着的主,有些能耐。
而江淮說完,鬆開點着唐鶴的手,一把將他扔下馬車,拾起繮繩將馬頭用力的扯過來,雙眸含着霧濛濛的凜笑:“我說,要變天了。”
說罷,一擡一扥,驅車飛也似的趕往長安城的方向。
而倒在原地的唐鶴被人扶起來,面無表情,只低冷道:“走。”
他們腿腳很快,提前江淮等人回去了長安。
皇城,斷月樓內。
望雲將唐鶴帶進殿內,低低道:“公主,三公子來了。”
那人一改在江淮面前的威風,侷促的低着頭,幾秒後,聽到左邊傳來長歡那慵懶卻冰冷的聲音:“你先出去,叫他過來。”
“是。”望雲指了一下,隨即推門出去了。
唐鶴順着方向走過去,瞧見了站在博古架前的長歡,她好像是準備睡了,單着一套白色寢衣,髮絲披散在身後如流雲般,聽到聲音瞥眼過去,一對鳳眸不怒自威,看得他心生懼意。
長歡很喜歡男人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樣子,無言的走過去,現已經是深夜,她豔麗的五官掩在燭光中,美輪美奐。
纖手搭在唐鶴的肩頭,那書生樣貌的俊美青年渾身微微輕顫,清晰地喉結處上下翻滾幾番,看樣子是真的很緊張。
“你今日埋伏了,那人可是江淮?”長歡柔聲道,“她真的沒死?”
唐鶴拘謹的低着頭:“是。”
長歡眯眼,冷笑幾聲,心道這真是瞞的她好苦,又道:“那她知道是我派你去的嗎?”
“知道。”
“她可曾說了什麼?”
“她說這長安城真正的主人要回家了。”
唐鶴依言說完,感覺到肩頭的那雙手驀地用力,抓的他好疼,一時害怕,小聲道:“公主您別生氣,她就是嘴上能耐。”
長歡鬆開手,冷笑道:“嘴上能耐?”打量着唐鶴那姣好的皮相,探手過去摸了摸他的下巴,“她的能耐,可不光是嘴上的。”
唐鶴嘴脣乾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