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張網待物

錫平邊界,上接景江,下接扶搖江,再往西便是西疆華城,因着燕兵和西昌川軍在疆外數百里外激戰,多數百姓開始往河泗方向逃難,生怕被無辜傷及。

進了錫平以南,一人一馬疾馳在上百里長的冗漫官道上,黑衣如潑墨,飄灑在天地間。

那披風獵獵震天響,正是火急火燎的郭凜,他奉太后之意前去白溪城蕩山腳下,請那多老廟的住持於津出山,好爲郭家扛過滅頂之災。

這近十天過去,他只喝了一壺水,吃了三頓飯,餘下時間不分白天黑夜,皆在馬背上度過,好在這馬也是百年難遇的良駒,如此都不倒下。

但人和畜生不一樣,到了第十天傍晚,郭凜實在是抗不下去,筋疲力盡好懸從馬背上摔下來。

好在方纔路過的道口豎了張木牌子,知道前方兩裡處有個天通客棧,遂準備落腳休息。

那是一間不大不小的二層客棧,檐上掛着通紅的大燈籠,沒有關門,編的草繩子做簾子省的蚊子鑽進去,郭凜見勢鬆了口氣,快被那飄出來的肉香饞死了。

翻身下馬,揚聲道:“小二!”

立刻有夥計撩開草繩子出來,見郭凜衣着不菲,忙笑吟吟的接過他手裡的馬繮繩,然後拴在旁邊的柱子上:“客官這是打哪兒來啊?”

郭凜隨口扯謊道:“宜州,來探親的。”

夥計瞪眼睛:“哎呦,從宜州來的,那可是不近那。”

郭凜頷首:“可有糠料餵馬?”

夥計忙不迭的點頭:“有有有,客官您先隨我來,待會兒小的再來伺候它。”

說罷,迎着郭凜進去,屋裡人不少,都是走南闖北的過路客,好像還有一桌子歇腳的客商,穿的衣服都是一齊的灰白色,正在划拳飲酒。

見到郭凜進來,他們擡頭瞥了一眼,又繼續低頭喝自己的酒去了。

夥計在角落找了張桌子,那還坐了一個男子,遂笑道:“客官,您看您一人坐這可是怪冷清的,叫這位爺和您拼一下,您瞧怎麼樣?”

那男子擡頭,一副書生樣貌的俊臉皮兒,打量了郭凜一眼,瀟灑的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兄臺請坐,小二快些上酒。”

夥計點頭,又問郭凜要吃些什麼,那人飢腸轆轆,叫他隨便上些酒菜,只是越快越好,然後接過男子好心遞來的溫酒,道謝之後一飲而盡。

“不知這位兄臺如何稱呼?”郭凜道。

“鄙人陳程。”男子笑道,“你叫我陳路遠就行。”

郭凜輕點頭,可巧夥計也端着酒菜過來,一一擺好:“客官慢用。”說罷,緊趕慢趕的出去外面給郭凜的馬喂草料去了。

而這邊,郭凜也道:“路遠兄一起用吧。”伸手拿了雙筷子遞給陳程,然後端起飯碗開始填肚子,看的陳程唏噓,“兄臺真是好胃口。”

郭凜這時候除了飯,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好在吃相不是很難看。

陳程不餓,吃了一口花生米便放下了筷子,搭茬道:“聽口音,兄臺可不像這錫平的本地人。”思忖兩秒,“倒像是東邊來的,東邊撫州那一帶。”

郭凜繼續扯謊:“宜州那邊的。”

“哎呦,那可遠了,你這千里迢迢的來錫平,所爲何事啊?”

“來探親的。”郭凜喝了杯酒,“路遠兄是本地人?”

“是,錫平白溪城的。”

“白溪城?”郭凜眼中精光一亮,“那這裡是?”

“這裡是樑城城南的一座荒蕪小縣,我前些日子去饒川訪友,這纔回來。”陳程說完,恍然笑道,“難道兄臺要去的地方,是我的老家?”

郭凜警惕性不減,只問道:“敢問路遠兄,這裡距離白溪城還有多遠?”

陳程瞭然道:“出了這樑城,再往北趕三十里路,過了雲林,就是白溪城了。”又斟了杯酒喝了,邀約道,“若是兄臺不嫌,你我二人明日可以一起啓程。”

郭凜眼珠濃黑,沒有立刻答應。

陳程見勢,笑道:“既然兄臺不便,你我各走各的便是。”

郭凜聞言輕笑,只舉杯致歉,然後仰頭飲盡。

兩人又閒聊了些有的沒的,那夥計忽然捉急的走了過來,對郭凜道:“客官您快過去看看吧,您的馬不見了!”

陳程擡頭:“馬不見了?”

郭凜皺眉起身,隨着夥計快步的往出走,可巧路過那幾位客商的桌子時,有人伸手推倒了放着的酒杯,他順勢抄起來放回去,淡淡道:“小心。”

只是這話音剛落,眼前猛地閃過一道銀光!

竟是匕首!

郭凜自幼習武,反應能力一流,下意識的旋身,那鋒利的匕首隻劃破了他的衣服,只聽刺啦一聲,那人將匕首旋轉個方向,再向郭凜的小腹刺去!

他瞳孔驟縮,揮手抄起桌上的筷子一夾,嘣的一聲,那匕首的前端竟然整個斷掉了,再然後直接釘在了桌子上面!

郭凜猛地擡頭!

夥計被這一通嚇得腿直哆嗦:“幾位爺”

方纔出手的那位灰衣客商和同伴對視一眼,然後輕笑着對郭凜道:“見兄臺氣度不凡,果然出手也十分利落,方纔是無心之舉,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郭凜眼神謹慎,沒有說話,只隨着夥計出去了。

而爲首的那個灰衣人見他離開,竟回頭看了一眼在角落裡的陳程,那人一改方纔的風流瀟灑,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只點了下頭作爲示意。

那灰衣人繃着臉點頭,和其餘三個同伴交換過眼神,起身出去了。

“拴得好好的,怎麼能丟呢?”

夥計叫苦連天:“我看的好好的啊。”

郭凜皺眉,被方纔的事情弄的煩心,從衣着上的習俗來看,那些客商應該是奉懷來的人,可話裡話外卻沒有當地的口音,又無緣無故對自己動手。

不。

不會是無緣無故。

郭凜心生些許不安,覺得此地已經不能久留,好在他現在吃飽喝足,索性不準備休息,直接上路,遂道:“丟就丟了,你們家可還有別的馬?”

夥計見郭凜不予追究,登時鬆了一大口氣,畢竟方纔來喂草料的時候,他可是認出了這匹馬的品種,怕是西昌穆家的良駒,怪道蹄鐵碎了還能行千里。

“有有有,不過並非是千里馬。”他爲難道。

郭凜環視四周,不緊不慢的把手放在佩劍柄上:“無妨,只是三十里就到白溪城的話,足夠了。”說罷,略微催促道,“這匹馬,加上飯錢一起算。”

夥計點頭,引着他往後面的棚子裡走,到了那裡,剛要說話,忽然渾身怔住,然後目瞪口呆的往後退了退!

因着夜色深了,身前的情況也看的不太清楚。

郭凜不解道:“馬呢?”

夥計用盡渾身力氣轉身,迎着月色,衣服上滿是鮮血,臉上聚集着痛苦,他看着郭凜,猛地噴出一口血來,這才倒地抽搐幾下,極其無辜的死了。

郭凜凌眉倒豎,卻莽撞的沒有上前,而是利落道:“何人搗鬼,給我出來!”

話音未落,破空一道嗖聲響起,那看不見的棚子裡,竟然飛出一個拴着麻繩的鐵鉤爪,此人運力精詭,那勾爪在空中靈活如蛇,直奔郭凜面門!

那人切齒,提起佩劍一擊而開:“休要做縮頭烏龜!”

“郭凜受死”

在那勾爪被擊開的一剎那,那棚子裡響起一道暴喝,瞬間震塌了那雜草枯枝搭建起來的架子,硝煙瀰漫,一切糟亂間,一把厲劍旋風般刺來!

正是方纔那個灰衣人!

郭凜臉色如冰霜般,冷靜的後退,腳擦地面時塵土飛揚!

但灰衣人身型太快,動作訓練十分有素,憑空三次蹬腿,就已經逼近郭凜!

那人皺眉,只得以劍面相抵!

‘叮——’

灰衣人的劍尖兒卡在郭凜佩劍的縫隙處,他面無表情,手腕灌力,攥着劍柄用力扭轉九十度,郭凜瞪眼,劍面竟然被刺透了!

他利落的擲開佩劍,那物在半空中崩開!

‘嗖!’

郭凜躲閃不及,被崩來的碎片劃傷了眉骨處,而那灰衣人則亂劍擋開,伸手吹了一道清脆的哨聲,其餘三個同伴也從四面八方趕來,準備將面前人斃命。

郭凜不比父親衝動,眼下手無寸鐵,情況陷入焦灼,這四個灰衣人非客商無疑,只是看這習武的架子,怕是哪個宗門的殺手,硬拼只能是兩敗俱傷。

郭家的燃眉之急未解,父親母親,二弟小妹正懸命於皇帝的刀俎之下,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能有事的,遂深呼了口氣,嚴陣以待。

可巧,他瞥見不遠處的土地,發現了上面有馬蹄打轉的痕跡。

看來自己的坐騎是被趕走了,而非殺掉了。

“幾位,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要郭某性命?”

郭凜極其緩慢的退步,隨時準備抽出自己靴子裡的短匕。

爲首的灰衣人聞言,冷淡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上面的情況,我們並不清楚。”說罷,將長劍執在身前,猛虎般蹬地前躍,大喊一聲,“得罪了!”

郭凜眼中冽然,並未應敵,而是轉身奔逃,並且在心中暗忖,方纔這個灰衣人說什麼上面的情況,難不成事情已經暴露了!

只不過,灰衣人的身型太快,郭凜來不及往深了想,旋風般轉身,腰帶擦着那銀寒的劍身而過,力崩泰山般出拳,重擊在他的臉上!

恐怖的碎裂聲在彎月下響起。

灰衣人悶聲倒地而亡,整個腦袋呈狼藉狀四散。

餘下三個同伴見勢,謹慎的停了停腳步,只不過多年爲殺手,專業水平和心裡素養都極高,停也只停了幾秒,然後羣狼般殺來!

郭凜眉間皺極,左腿輕震,那短匕嗖的而出,他順勢攥在掌心,因着近日無雨,地上滿是平鋪的乾土,遂閃電般的貼地前去,掃的眼前揚滿塵埃,幾乎要看不見人影!

其中一個灰衣人只聽冷笑附耳,再來,就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入腹!

郭凜及時抽出短匕,一把拽住他未能完全倒下的身子,向左一推,正好對上了另一個持刀而來的灰衣人,再疾風般轉身,橫臂過去,鞭在其背脊上!

那可震裂中原的力道運入死屍體內,剎那間崩開了腹上的致命傷,無數腸肚奔流而出!

接住他的那個灰衣人未能立刻反應,被那沒有全全卸去的力道拱碎了兩條小臂的骨頭,咔嚓一聲,那骨茬慘烈的破開皮肉,撅了出來!

唯剩,那個爲首的灰衣人。

他聽聞郭凜在武人榜上常年有名,卻不知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且所屬於郭家的宗門名爲獸王樓,擅強攻,而自己師承的宗門主暗器,與其相抗,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灰衣人猶豫幾秒,沒有着急下手。

郭凜見他心生懼意,立即逼問道:“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灰衣人如何肯說,只虛晃一招,消失在漫漫黑夜中。

郭凜氣狠,回頭看了一眼那遍地的屍體:“怕是不妙啊。”

說完,將小指放在嘴脣間,試探着吹了道哨聲,果然有馬蹄聲逼近,使得他登時鬆了口氣。

郭凜警覺的查看着四周,確定沒有暗伏後,摸了摸胸口內的密信,躍身上馬離開。

馬蹄聲漸行漸遠,直至無有動靜,四周再次陷入死寂。

客棧的門口走出來一個人,乃是方纔的陳程,他眺望着郭凜離開的方向,面色冷淡,低低的道了一句:“死了幾個?”

話音剛落,那個爲首的灰衣人從二樓的欄杆內翻下來,穩穩落地,拱手稟道:“三個。”

陳程挽着雪白的袖子,一臉不在意:“還好,我以爲會全軍覆滅呢。”

灰衣人愧疚道:“三少爺恕罪,郭凜的武功實在是高。”

陳程擡眼,並未分毫動怒:“無妨,通知雲林那邊,看能不能攔住他。”

灰衣人難得擔憂:“三少爺,並非是屬下恐懼,而是那郭凜武功過人,埋伏在雲林的那幫兄弟,怕是也杯水車薪,白白送死啊。”

陳程瞭然:“動手,是爲引他自投羅網,並非是一刀而除。”瞥眼看他,“對付猛獸,不能強攻,而是要智取。”頓了頓,手指天空,“否則,怎麼向那人覆命。”

灰衣人聞言,點頭道:“屬下知道了。”說罷,躍身再次消失在黑暗裡。

而陳程站在門口,身後屋內略出騷亂,有人不滿的揚聲斥道:“店裡的夥計怎麼不見了!快給老子溫酒上菜啊!不想要爺的銅子兒了是不是!”

陳程面色無異,轉身過門檻,往角落處的桌子旁走去。

那人又喊:“小子!問你話呢!店裡的夥計呢!”

陳程轉頭,笑的雲淡釋然。

“死了。”

第150章 將計就計第43章 不可開交第50章 累了第420章 百天宴第255章 狹路第四十一章 當堂羣懟第7章 平梁高家第3章 西昌的花君第220章 關死第163章 舒心第205章 城東第550章 天仙來了第6章 流氓腔第92章 千刀萬剮第62章 一碗來自地獄的油潑面第99章 造勢第一百一十六章 九段紅第235章 欲寄彩箋兼尺素第十八章 孤女無恙第404章 下嫁長春第531章 大事不妙第406章 手撕駱擇善第397章 明王婚(上)第42章 喪報第416章 夜冷情溫(下)第四章 偷雞不成第137章 魂去第268章 打算第354章 第七名第153章 宮砂第405章 八卦之心第449章 又是刺殺第495章 不嫌棄第282章 海珠第383章 拼酒量第312章 勸娶第300章 交鋒第六十七章 論論規矩第389章 我要親口聽你說第9章 寧容左的言情劇第484章 鼓動第222章 花蟒第一百零九章 蹭飯第557章 一曲肝腸寸斷第一百一十八章 愛或堅持第148章 金烏素第85章 記得叫我第41章 死是解脫第489章 二鳥第116章 誰在爲誰着想第157章 回家第223章 圍剿第65章 成亡敗寇第3章 放虎歸山第405章 八卦之心第146章 重要的人第十八章 孤女無恙第九十八章 一線危機第247章 無恙第233章 結果(下)第60章 你得哄我第一百二十章 找茬第328章 送出去的東西第447章 不行第67章 風不止第365章 齊嬤嬤之死第57章 推心置腹第38章 三百尺第557章 一曲肝腸寸斷第484章 鼓動第165章 歸程第72章 撲空第六十九章 和親事成第182章 腳臭第200章 天牢第514章 予取予求第533章 太子第17章 是個樂子第360章 殺雞儆猴第465章 寧紀第348章 少女心第285章 別走第561章 被毒死的第170章 女裝第494章 沒有書房第462章 偷窺之體第494章 沒有書房第476章 修築工事第321章 我真的沒事第573章 朝爭第130章 滅口第91章 破陣第492章 隨軍第一百二十九章 隱瞞第276章 盛象第8章 冤家路窄第303章 快了第565章 掉包的金像第415章 夜冷情溫(上)第151章 共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