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正濃,秦堯收兵回府。
去年退去西昌流民之後,他本以爲昌王會把他派到巫江增援扈九,誰知昌王只是要他帶兵修繕城牆,說是委以重任,其實秦堯心裡清楚,昌王忌諱世家,根本不會給他任何機會,藉此控制在洛陽城。
夕陽血紅,這人一身戎裝襯的氣態飛揚,面色冰冷一改往常的不羈,面對家國戰亂,他骨子裡的秦家血液自然而然的沸騰起來,好像爲人也要比從前更穩重了。
將親衛在院外遣走,他獨自一人走進來,將軍府的院子很大,要拐過一條十幾米的石築小巷才能開闊視線,稍微瞥眼,眸光邃然。
那院中連着後花園的水渠,有一座建立在石橋上的涼亭,那亭子是由西昌最出名的匠人做的,從外形到內置無一不精緻,就連那亭柱都刻滿了飛鳳花樣。
顧無瑕正在裡面,她坐在那欄杆上,背倚冰涼的亭柱,身穿一件輕白色的雲紋對襟紗袍,浸泡在暗紅色的陽光中,彷彿是落在欄杆上的一片纖纖羽毛,是折了枝放在那裡的一脈茉莉,是即將乘霧離去的天境仙子。
顧無瑕許久不化戲妝,她的五官本身很有味道,是獨特的東方神秘氣韻,如此面色平靜的坐在那裡,渾身上下透出兩個詞來:高貴和孤冷。
秦堯癡癡的看了看,胸口的那顆心臟不由得縮緊,低頭苦笑兩聲,說是不傾心於她,一定是假的吧,否則爲何會徹夜無眠,初次戰爭便殺人如麻。
他痛苦極了,只好用殺人來掩蓋這種感覺。
造孽啊,當初爲什麼不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那麼如今能得她永生笑臉的人,必定是自己,能與她相攜白首的,也必定是自己。
但秦堯知道自嘆無用,事已至此,只求二弟能夠護她安好,只不過路過的時候,他又不自主的停住腳步,然後冷淡問道:“怎麼在這裡坐着?”
顧無瑕早就注意到了他,微微瞥眼,濃密的睫毛透着夕陽的紅光,掩住她眸子裡的情緒,回答道:“屋裡太悶了。”
秦堯淡笑,環視着這雕樑畫棟的府院,漂亮是漂亮,就是不自由,好像一個上了鎖的鳥籠子,遂道:“不是屋裡悶,是這座府邸太悶了,怎麼不出去走走。”
顧無瑕直言不諱:“少公子不許我出去。”轉過身子,冷冷道,“娶戲子填房本就掉臉,又怎麼會允許我出去走動,給他丟人。”
秦堯聞言皺眉:“這個老二。”沉默兩秒,不甘心道,“這府裡我說一不二,日後你想去哪兒大可隨意,暫時不必聽他的。”
顧無瑕的聲音拒人於千里之外:“我本傳統女子,既嫁了人,則穩從夫綱,少公子不許我出去,我便不出去,從此以後,這將軍府就是我的天。”
秦堯心裡不是滋味,感嘆道:“你難道就不想回去琉璃園唱戲嗎?”
顧無瑕陷入沉默,片刻站起來,手扶亭柱轉過身,忽的發問:“誰說我喜歡唱戲的?”停了停,又追問,“難道我身爲戲子,就一定喜歡唱京戲嗎?”
秦堯一下子被問住了:“什麼意思?”
顧無瑕面容冷淡:“我喜歡唱小曲,只是師父不許,一句都不許。”
“爲什”
秦堯的話問到一半,肩膀上搭來一隻手,秦涼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他似笑非笑的對自家大哥道:“回來了不去休息,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啊。”
秦堯不快皺眉:“你胡說什麼。”
秦涼冷笑,俊臉上寫滿了不肯相信四個字,擡眼看顧無瑕,伸手將她招在懷裡,好像是故意刺激秦堯一般,輕吻她雪白的脖頸,呢喃道:“好香啊。”
顧無瑕的眉間寫滿了彆扭,卻沒有推拒,只是輕聲道:“少公子。”
秦堯心口自有怒火燃燒,冷冷的道了一句:“老二,別在我面前放肆。”說罷這話,奮力拂袖回了北院正房,一個頭也沒有回。
而這邊,秦涼不肯放過顧無瑕,眸光閃爍狐疑:“你和大哥說什麼呢?”
顧無瑕淡淡道:“沒說什麼。”
秦涼問的直接,視線化毒牙:“你對大哥是有心意的吧。”
顧無瑕臉色略顯慍怒,不滿秦涼的懷疑,就像她自己說的,她是一個身心都比較傳統的女子,她對秦堯沒有半分男女之情,至多是知己相惜,而如今她嫁給了秦涼,百分百的心意都會放在他的身上,自然不會和秦堯做任何越軌之事。
“你不信我?”她反問的也直接。
秦涼挑眉,將她直接打橫抱起來,垂眸笑道:“我信你,我只是不信大哥。”
這是顧無瑕自打填房給秦堯後,兩人第七次說話,他們像是新婚夫妻,又因爲秦涼的原因,像是永生的敵人。
心越疏離,身子便靠的越近。
那夾雜着茉莉香的牀上,秦涼第七次將她壓在身下,雖然他厭棄顧無瑕的出身,但他不會放棄在她的溫柔鄉里舒服纏綿的機會。
或許,只要看到大哥的吃癟樣子,他就會興致高揚。
只是話說回來,顧無瑕好像不太習慣行房事,秦涼本打算粗魯動作,只顧自己痛快,誰知見她緊張,忽然變得溫柔非常。
他帶着詭異的笑容,引她再一次進入新的天地。
顧無瑕受痛,忍不住咬住嘴脣,發出哽咽的細微哭聲,秦涼笑着撫摸她那涼嫩的嘴脣,俯身吻了上去,細心的將舌尖探了上去。
睫毛糾纏之際,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
秦涼還是滿眼的狐疑和陰謀。
顧無瑕心寒難耐,但身體卻十分老實,大牀之上任君採擷,秦涼就像是手藝老道的花匠,每一處都處理的精細,讓兩人無法自拔。
一夜饜足。
顧無瑕深睡過去,只是眉頭皺着,以示內心的不安寧。
秦涼側身躺着,手拄着腦袋看着她,此刻斂了笑意,他就像是一個密謀已久想要行動的殺人犯,輕輕去摸顧無瑕的睫毛,他眉梢挑起,嘴角也勾起。
這個女子還真是奇怪。
本以爲會嫁給大哥。
結果到了自己懷裡。
本以爲會反抗再嫁。
結果卻是順從安排。
看來,她對他們秦家兩兄弟都沒有什麼可留戀的感情。
“誰都可以嗎?”
秦涼輕聲笑了笑,腦海中有什麼計劃在形成,撫摸着她的手逐漸往下:“妻從夫綱,你會聽我的吧,既然你不喜歡大哥,你也會狠心的吧。”
顧無瑕於睡夢中朦朧醒來,冷眼看他:“你在幹什麼?”
秦涼笑着翻身,將她重新壓在身下:“我就是不知道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