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太后的意思,今年的賞花宴本不想辦置的,但皇帝卻說宮裡接連薨了兩位公主,最近又殺了這麼多人,闔城壓抑,必須得好好熱鬧一次。
於是在八月初,這偌大的賞花苑裡又擠滿了鶯鶯燕燕。
這說起來也是個四處勾搭的好機會,各家命婦帶着各家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而來,見到皇族男性即往上撲,看的江淮渾身冒冷汗。
大湯民風是開放,但這樣外送是鬧哪兒樣。
好在今年是長青閣的徐丹青負責宴會秩序,江淮難得閒下來,也不願意去湊那個熱鬧,便拐至苑北的百步池去休息。
之所以叫白步池,是因爲這個淨水池繞一圈下來,正好是一百步,江淮背坐在那池邊的圍欄上,仰望着碧澄的藍天,潔白的雲朵,還有偶爾劃過的雀鳥,翅膀呼扇着,留下一道道抹不去的痕跡。
左邊忽然有人輕笑道:“南面那麼熱鬧,怎麼在這裡坐着?”
江淮微微側頭,登時一愣:“飲半城?”
她說完,起身警惕的瞟了瞟四周,這才一把拽她過來,蹙眉道:“你怎麼在這兒?皇上近來屠殺邊蠻人,瘋了一樣,你不要命了。”
飲半城今日沒有穿那件大紅色的衣袍,而是換了一身眼下宮中最時興的袒胸襦裙,大片的潔白玉頸暴露在空氣中,猶如輕拂的雪,上面墜着一顆剔透的紅寶石,彷彿雪上的一滴血,美不勝收。
她笑意濃郁:“無妨,我施了術法,除了你,旁人看我都是生臉。”低頭瞧着那不深不淺的池水,要是陽光映的正好,幾乎可以看見池底的卵石,“這長安的世家小姐那麼多,雖有成日拋頭露面的,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在少數,她們認識我是誰啊。”
話鋒一轉,輕撫江淮肩膀:“再者說了,我能和御侍大人站在一起,料她們也不敢多爲難我。”
江淮眉間閃過一絲不耐煩,飲半城則視而不見,繼續纏着她。
“君幸!”
花君忽然從後面的花叢裡跑了出來,拎着裙子一路至江淮面前,臉上興奮過甚,都泛紅了,可瞧見飲半城,還是禮貌的問道:“這位是?”
江淮一愣,對上飲半城戲謔的眼神,淡淡道:“額……蒼月芙。”
花君聞言,若有所思道:“原來是蒼嵐的女兒。”上下打量一番,“長得還真是漂亮。”
飲半城淡笑道:“哪裡比得上郡主天姿國色。”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江淮,“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說罷,不緊不慢的走開了。
花君又多看了她幾眼,這才小聲說道:“君幸,你猜我剛纔看見什麼了。”
江淮挑眉:“怎麼了?”
花君四處瞧了瞧,拉起她往假山那邊走去:“我不知道他倆還在不在。”
江淮笑的極其無奈:“你又看到什麼了。”
花君心下小激動:“跟我過來你就知道了。”
於是乎,兩人又來到了去年偷窺寧容左和駱擇善的那片假山處。
江淮打量着這裡,當真是私會的好地方,都往裡鑽。
花君背靠着假山,稍微側過身子往裡面瞧了瞧,眼睛即刻亮了起來,語氣中的興奮幾乎要壓抑不住,指了指:“君幸,你快看。”
江淮無語:“你是偷窺之體嗎。”說着,也學着花君的樣子把腦袋伸了過去,在瞧見那正在依偎着的兩人後,也是有些驚愕,“徐丹青?壽王殿下?”
不錯,那懷抱着徐丹青溫聲細語的,不正是皇五子,壽王寧容懷嗎。
此人較爲特殊,才學可以說是皇子中的翹楚,但同成王一樣,根本無心皇位,只偶爾能紙上談兵,皇帝礙於他生母柳寶林的卑賤出身,便未動國本之念,只因其學識極高,所以還算是重視。
這一對璧人無論是才學,亦或是容貌,都是頂個的般配。
一眼看去,當真是不得可多的美景。
花君咬着嘴脣,眼睛鋥亮:“怎麼樣?”
江淮把腦袋縮回來,眨了眨眼:“挺好的,郎才女貌。”說罷,拽着花君往出走,“我說你一天還有沒有正事了。”
花君倒是不在意,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塊糖來含在嘴裡:“我成日無事,又不必像你一樣繁忙政務,當然是什麼好玩,玩什麼了。”嚥了下口水,“我跟你說,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江淮把手臂墊在腦後,慢悠悠的走着:“那又怎樣。”
花君許是被江淮弄得,覺得她們這些掌外女官一個個都極其無情冷血,遂皺了皺眉極美的眉頭,淡淡道:“我就是覺得奇怪,他們兩個怎麼在一起了。”眼睛微眯,不懷好意的說道,“難不成,是這徐丹青想用壽王做些什麼?”
江淮無奈的瞥她:“哪兒來那麼多陰謀詭計啊人家就是情竇初開。”說罷,伸手推了她一把,“趕緊走你的路吧。”
花君懶塌塌的靠在她的手上,由她推着走。
兩人路過一片海棠樹林的外面,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道女聲,欣喜道:“給十三爺請安,十三爺好。”
花君的腳步戛然而止,鬆開江淮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江淮也走進些,瞧着那兩側種滿海棠樹的小卵石路上,正站着三個人。
先前那個不出意料的是寧修,他今日穿着一件茶白色的長袍,陽光從海棠花枝的縫隙中投射下來,滿是斑駁之影,猶如棲息在其中的山神,笑意溫軟。
而身後那兩個人,一個是婁玉之女婁成昭,另外一個該是捧臭腳的,正如飲半城所說,長安世家子女太多了,根本認不出來。
那婁成昭在女官殿選初試時,拿下了第四名的好成績,早就聞名長安城了,今日在這裡遇到寧修,瞧那一臉的得意樣子,怕是有心爲之。
江淮瞟了一眼花君,那人的臉色沉的像是秤砣。
眼中微露覆雜,她又轉過頭去。
那婁成昭不着痕跡的擋住寧修的去路,可巧後者又是個極好說話的人,一時間被纏得脫不開身,只好一句一句的回着,好像婦女之友。
婁成昭自然知道寧修是個軟和的性子,她今日就是衝他來的,旁的那些皇子都有了妻室,冒然上前怕是不妥,唯獨這個平宣王,最容易下手。
她再要開口,面前的人忽然來了一句:“不知你們可否看見恭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