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狠狠的刺在了皇帝的胸口。
卻鈍彎了刀尖兒。
皇帝被那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後退兩步,他因着上次遇刺的事情,特地帶了一塊護心鏡出門,沒想到臨了,還真的救了自己一命。
而那個小販見匕首沒有刺進去,愣了一下。
孟滿接住皇帝的身子,凌眉倒豎:“護駕”
話音落了,一直穿着便服隱藏在人羣中的定龍衛和真龍衛的大批侍衛,從四面八方趕來,猶如塌壩的潮水一般,他們個個面容冷肅,手持長劍,衝撞開身旁手足無措的百姓,造成了極大的騷亂!
一時間,男人粗狂的嘶喊,女人薄細的尖叫,孩童大肆的哭鬧,伴隨着周圍倉亂的腳步聲,交織成一段刺耳的駭心樂章。
而那些攤位也被全全撞倒,滿地都是狼藉,混着沙土,踩踏成了垃圾。
小販反應倒是也快,知道自己跑不了,死到臨頭,打算給那人最後一擊,索性閃電般的躍過攤位,再次持着匕首刺向皇帝!
此刻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江淮亦是要躲,誰知道耳邊忽然響起那隻狐狸的促狹笑聲,他說:“到我了。”
江淮不明所以,卻驀地被他狠狠一撞,整個人往皇帝那邊斜去,剛好迎上小販兒的匕首,那閃着銀光的刀尖兒順勢刺破她的左上臂,沒柄紮了進去!
鮮血一瞬噴涌,染溼了大片衣衫!
江歇大驚失色,一把抄過她的身子:“二姐”
小販兒也嚇了一跳,和她這麼一撞,匕首登時脫了手,但身子已經倒了出去收不回來,孟滿厲喝一聲,手中的長劍往上一舉,利落的刺透了他的胸膛!
皇帝顧不得四周的百姓,皺眉道:“君幸!”
崔玥也嚇壞了,死攥着她的傷口,驚聲道:“快回驛館!”
江淮卻搖了下頭,推開她,擠到那個死去的小販前,和孟滿兩人一起將他的身子翻過來,伸出右手在他的脖頸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塊被血浸泡起來的鼓脹處,直接用指甲刺破,掐住破皮,猛地一扯!
那小販兒的人皮面具登時被掀開。
衆人定睛一瞧,原來是那日刺殺皇帝的小徒弟。
“沒有麻沸湯,你就忍一下吧。”
崔玥小心的剪開江淮的左袖子,掀開被血染得通紅的衣料,瞧着那張着皮肉,隱約能看到白骨的傷口,蹙眉道:“我可要縫了。”
江淮閉着眼睛,呼吸有些吃力:“快點兒吧。”
崔玥咬牙,動作飛快,只是每下一道,江淮的身子都要抖一下。
她目睹了寧容左下黑手的整個過程,遂憤憤道:“這個寧容左,真是睚眥必報,實在是小肚雞腸。”
江淮疼的意識迷離,眼前迷迷糊糊的,大把的汗水浮在臉上,嘴脣也因着失血過多而極度蒼白,微咽口水,劇烈的咳嗽了好幾聲。
好在那傷口才一寸長,三道桑皮線封上,便已經不怎麼流血了。
剪斷結釦外多餘的線,崔玥取來紫金膏,用手指沾了一下,這藥雖然效力很強,但帶來的痛楚也是不可小覷的,遂猶豫道:“君幸,我可要塗了。”
江淮低着頭,髮絲凌亂溼潤的垂在臉邊:“塗吧。”
崔玥的手指剛觸到那傷口,江淮便咬牙悶哼了一聲,那激烈的痛意絲毫不亞於燒傷,幾秒後就把她的眼淚逼了出來,並且渾身都是緊繃的。
眼瞧着她脖頸上暴起的青筋,崔玥不安道:“君幸,要不然等一下吧。”
江淮抿脣搖頭,只叫她動作快些。
崔玥沒辦法,只得快刀斬亂麻,硬按住她的肩膀,把那紫金膏敷在傷口處,這藥極神,大抵三天,患處就能癒合,然後又包好了紗布,這才鬆了口氣。
而江淮疼的左臂已經沒了知覺,她深低着頭,眉間皺如溝壑,大滴的汗水墜在地上,像是春雨,幾秒後,粗喘着氣,又開始咳嗽。
崔玥撫了撫她的背:“怎麼樣?”
江淮只是道了一聲無妨,這才把被剪壞的衣服脫下來,然後由崔玥幫忙,小心翼翼的換上新的外衫,輕輕的走了出去。
廳內,皇帝等人正在等她,瞧她出來,忙問了問。
江淮搖頭,說自己沒事。
皇帝嘆了口氣,眉間有些疲憊:“既如此,那咱們就待些時日再上路吧。”
江淮心裡擔心江昭良,恨不得趕緊飛回長安,便道:“皇上,微臣無妨,不過是些刀傷,從前習武的時候算是家常便飯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快走吧。”
皇帝知道她是個要強的孩子,便點頭道:“也罷,那你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們就上路。”
江淮低頭:“是。”
皇帝揮手,叫了謝雲霄一同出去,打算商討一下今日的事。
江淮失血頭暈,本想回裡屋休息,忽然聽到有人喚道:“江淮。”
她回頭,原是寧容左。
那人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伸手在她的脖頸上按了一下,發現脈象除了虛弱些,並無什麼異樣,這才冷淡道:“沒事了?”
崔玥在一旁看着,恨不得生撕了他:“用不着你在這裡操這多餘的心。”
江淮用右手把她往後擋了一下,然後眸光幽深的盯着寧容左,兩秒後,低低道:“今日之事,多謝你出手相救。”
寧容左似笑非笑:“不客氣,你還不能死。”再一挑眉,“不過有人要倒大黴了。”
說完,在江淮莫名其妙的神色中,又陰陽怪氣的說道:“只是這次,你可攪了我的好事。”隨即挑了兩下眉毛,這才揚長而去。
崔玥站在原地,瞧着那人瀟灑的背影,切齒道:“真是討厭。”轉身怒視着江淮,質問道,“你爲什麼要謝他,你謝他什麼啊?!”
江淮拖着渾身的疲憊往裡屋走,滿腦子都是寧容左那席沒頭沒尾的古怪話,認真的很,就沒有回答。
誰知道崔玥在氣頭上,便異常的嗦,一個勁兒的問。
江淮無奈,這才道:“他要是不推我一下,那柄刀,刺中的就該是我的胸口了。”
崔玥一愣,抿了下嘴脣,不解道:“以德報怨?”
江淮又咳嗽了一下,搖了搖頭,淡淡道:“可能是沒到時候吧。”
想了想,忽然又微揚起聲音:“百里,你趕緊回長安,通知飲半城照顧好自己,最好是先回邊蠻,岐疆族人作孽,皇帝怕是不會放過他們了。”
兩秒後,有微小的腳步聲從房頂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