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君被它啄的癢的發笑,縮着脖子卻也躲不開,好在它也算是懂事,又跳回到旁邊的小木几上,伸着脖子瞧着眼前的美人。
花君伸手,它又跳到掌心,低着頭,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君兒,在和誰說話呢?”
還不等山麻雀回答,對面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是換好衣服的寧修。
花君捧着山麻雀擡頭,兩顆含在眼眶裡的黑色眸子如浮在水裡的月影,漾出幾圈波紋來。
何爲溫潤如玉。
怕是世上除去寧修,再無人配得上這四個字。
他換了常服,頭髮也放了下來,猶如山洪一般傾塌在平整的肩頭,又似潑灑在背上的墨汁,如此便襯的臉頰又小了些。
月光之下,那五官線條柔軟的像是水痕,微擡眼,眸間好像有光束打過來,照的這夜又暖了些。
可也巧了,他和這隻山麻雀心有靈犀,也換了一件黑褐漸變色的袍子。
花君看着,彈珠般的眸子骨碌一轉,對掌心的那物促狹道:“你在家排行老幾啊?”
寧修繞到花君身後,將拿來的披風攏在她的背上,這才走到對面,將衣襬掀起來,坐在被烤的暖呼呼的軟墊上,笑道:“哪來的山麻雀?”
花君捧着手裡的山麻雀在耳邊,然後點點頭,像是聽懂了一般,煞有介事的說道:“原來排行十三啊。”
他見勢,微微一笑,拿起旁邊的鐵鉤翻着炭盆裡的紅薯,並將它們都往自己這邊巴拉,翻起烤紅的炭塊推到花君那邊,那人的腳一瞬就暖了起來。
再擡頭,輕聲問道:“你做什麼呢?”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花君便對那隻山麻雀笑道:“那我就叫你十三叔吧。”
寧修先是一愣,然後蹙眉笑道:“你說什麼?”指了一下她身後滑下去的披風,挑眉故作不快道,“不好,換一個。”
花君單手將披風扯回背上,附和道:“也是,十三叔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難聽了。”頓了頓,在寧修欲哭無淚的表情中對山麻雀說道,“那我以後叫你十四叔。”
寧修微呼了口氣,也不再說她,而是將鐵鉤從炭盆裡拿出來,剛好花君伸右手要把十四叔放在小木几上。
兩人一擡一放,慧珠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花君悶嘶一聲,同時閃電般的縮回手,瞧着食指尖上那通紅的痕跡,而且鐵鉤烤的通紅,燙痕隱有起泡的趨勢。
寧修暗驚,一把擲開鐵鉤,接過花君的右手來仔細觀瞧,自責道:“都是我毛手毛腳的。”低頭吹了吹,問道,“還疼嗎?”
花君實話實說:“疼。”
寧修沒辦法,瞧她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只好像小時候一樣,輕張脣瓣,將花君那白嫩的蔥心兒般的食指含在嘴裡,舌尖卷着涎水掠過指腹,愛惜的吮了吮。
花君臉上瞬間變得紅撲撲的,但兩人太熟,況且也不是一次兩次,羞赧很快被嫌棄代替,她一邊玩笑似的吵着髒死了,一邊抽出自己的手來,並且十分誇張的拿起裙襬擦着,轉頭對十四叔道:“髒,太髒了,我的手不能要了。”
寧修嚥了下口水,無語凝噎,便學着花君盤腿坐下,溫聲道:“慧珠呢?”
話音剛落,那個小丫頭便從後院趕來了。
“在這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取下那兩個燈籠,將裡面快要燃盡的火燭換了,又將新沏的茶放在小木几上,瞧着十四叔,疑惑道:“哪來的傻麻雀啊?”
花君叫她坐下,指着十四叔,萬分鄭重的說道:“慧珠,以後它就是我的十四叔了,當主子養着啊,記得。”
慧珠嘆了一聲,扶額道:“光你們兩個我就伺候不過來了,現在還多了一個主子,真是要累死慧珠我了。”
花君笑個不停:“死丫頭,就知道耍嘴皮子。”
慧珠湊過去,調笑道:“這都是和郡主學的。”
花君伸手騷她的癢,兩人胡鬧起來,險些掀翻了炭盆。
寧修連忙笑道:“快住手吧。”用鐵鉤懟了紅薯,說道,“差不多了。”
慧珠早就準備好了麻紙,興奮道:“先給郡主吃。”
寧修輕聲一應,接過麻紙包了一個最大的在裡面,捲了一下遞給花君,並嘮叨一般的囑咐道:“小心燙。”
花君接過,像是捧着一個小火爐,瞧着那爆皮露出的黃色甜肉,上面冒着騰騰的熱氣,怎麼也下不去嘴,嘟囔道:“要是君幸在就好了,那咱們連鐵鉤子都省了,叫她扒。”
寧修聞言,勾脣輕笑,低頭扒着自己手裡那個比較小的紅薯,扒好一半,遞給花君,再接過她手裡的那個,扒完遞給慧珠。
花君咬了一大口,被燙的不行,伸手在嘴邊扇着,淚意盈盈。
寧修蹙眉,責怪道:“怎麼那麼心急,又沒人和你搶。”說罷,將手接在她嘴巴下面,催促道,“快吐出來,別燙到舌頭。”
花君沒有猶豫,趕緊把嘴裡的東西都吐到他掌心裡,拄着木板對着無辜的地面呸了好幾聲,氣呼呼道:“燙死本郡主了。”
慧珠把自己手裡那個吹涼了,遞給她。
花君這回學乖了,小口小口吃着,小臉洋溢着滿足:“真好吃。”停了停,撲哧一笑,擡頭道,“這紅薯這麼甜,君幸可虧大了。”
寧修把手裡的殘骸扔到一邊,接過慧珠的手帕擦了擦,將花君嫌燙不要的那個紅薯又吹了吹,這才終於吃下了第一口,點頭道:“是挺甜。”
慧珠也心滿意足的吃着,轉頭,瞧着花君捏下一小塊來放在十四叔的面前,笑道:“十四叔,你也吃啊。”
寧修斜眼,十四叔正好也看過來。
一人一鳥對視兩秒,十四叔忽然尾巴一翹,拉了潑白色的便便在木几上。
慧珠嚥下嘴裡的東西,笑的肩膀直顫,花君更是直接倒在了她的懷裡,樂得肚子疼,連着十四叔也撲騰着翅膀,跳來跳去的。
寧修的臉僵了兩秒,也忍俊不禁。
花君笑着,餘光瞥着他的側臉,映在這燈籠的光下,愈發叫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