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居。
蓬萊仙境。
花君癡癡的瞧着,心道,怕是神仙住的蓬萊仙島也不過如此。
不,比這還差那麼一截。
……
這園子極闊,景緻也多。
當中是一個巨大的溪池,清澈見底,月光灑下來打透水面,又從池底光潔的卵石面上映射上來,化爲點點耀斑,恍惚間,竟不知哪裡纔是真正的星空了。
池中央,是一個方型石制涼亭。
即便距離頗遠,花君仍是能清楚的看到那石面上的每一道雕刻紋路,每一道都是那麼的細膩,一順而下,不斷不停,最後的圖案栩栩如生。
然後是環繞着整個園子周圍的假山綠樹,奇花異草,那些不該在此季盛開的花卉紛紛在架子上競相妖嬈,餘下還有甚多的奼紫嫣紅,不過有些稀罕的,就連世面極廣的花君也都叫不上名字來。
她的酒意在此刻徹底清醒,死命的拽着江淮,晃得那人險些站不穩。
“君幸!君幸你看!這也太漂亮了!”
江淮舉目環視,便是見過再大的世面,也不由得被這滿園得精緻給鎮住了,由衷的讚歎道:“恩,不錯,構圖甚美。”
“郡主,御侍大人,這邊請。”駱禮維心生得意,先行一步。
花君拽着江淮跟在駱禮維身後,順着那水池的欄杆一步步的往裡走,本是隨意低了低頭,卻驚愕的發現,腳下踩得地面,可不是普通的水泥,而是老窯燒出來的上好瓷磚,踩上去別說有響,就是連一絲痕跡都不留,光滑如鏡面!
江淮端詳着,也微蹙了蹙眉。
別的不說,腳踩的這個石磚若是真的鋪滿了整個園子,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甚至可以說,是一筆能讓他傾家蕩產的數目。
看來這個駱禮維他丈人家的勢力可真不小,否則,就靠他那點俸祿,如何能支撐的了這麼大的家業消耗。
這回寧容左算是撿了個大便宜,白得了個掏不盡的金庫,她心想。
又往前走,一路掠過無數的罕見精緻,終於是走到了大園門的最對面,那裡有一個直通池中央石涼亭的小拱橋,也是石制的。
花君和江淮走上去,幾十步走到那個石涼亭。
因着怕涼,花君便沒坐,江淮倒是隨意的蹭了一下,坐下了。
我的天!
稀了個大奇!
這石面居然是溫的!
溫的!
花君也注意到了,她儘量掩飾下自己的驚愕,隨意的拍了拍。
坐在池子中間,這美景終於是一覽無遺。
何爲仙境,她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好山,好水。
便是在這裡坐上一輩子,也值了。
她微鬆泛了身子,瞧着那池水發了一會兒呆,可正當這氣氛平和的時候,一個小丫頭忽然跑了進來,大聲喊道:“老爺不好了!”
三人皆是一愣,江淮瞟了一眼駱禮維,他沉下了臉色,蹙眉道:“不分輕重的東西!小心驚擾了貴人!”說着,又怒喝道,“出什麼事了!”
那小丫頭也不知道怎麼說,好半天才道:“回老爺,方纔府外來了個姑娘,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
“她說……她是您的女兒,是來……認親的。”小丫頭焦急的喊道。
――――
正廳裡,駱禮維和其正妻唐芷雲並一衆小姐通通在場,她們各個禁聲不語,站得筆直,登時讓花君覺得這氣氛有些僵硬,索性道:“侍郎大人,既然有事的話,我和君幸就先回去了,這畢竟是你的家事,我們也不方便在場。”
江淮也是這個意思,但隱約之中,總有些異樣的感覺。
認親?
大族世家的確隔三差五會遇上些糟心的亂子,認親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無非是拼死橫撞一頭,多半是實在活不起了纔出此下策,想要搏一個出路罷了。
尤其是駱禮維,他年輕時是出了名的風流,娶唐芷雲之前不知道和多少女子恩愛綿長過,所以隔三差五就會冒出一個所謂的‘滄海遺珠’來上門叨擾。
“郡主,大人。”駱擇善突然在一片死寂中開口,淡淡道,“說實話,有人上門認親也不是頭一回了,年前兒還有一個要飯的說是我父親的大兒子呢,只可惜,他那話漏洞百出,一看就是瞎編的,我家也就給當街打死了。”
說着,她瞟向江淮,繼續傲慢道:“今日又不知是誰的膽子冒了,敢再來這麼一出,既如此,您二位也就先別走了,全當是給我們駱家坐個鎮,待會兒人帶上來,當面拆穿她,也要這天下人知道,我們這駱家的門檻,可不是什麼下三路的貨色都能登的。”
她說完,花君的面色一下變得鐵青,駱擇善這話明挑暗挑的,總是帶着刺,實是不敬至極。
駱禮維也暗暗一驚,回頭狠剮了一眼駱擇善,轉頭對已經生氣了的花君賠罪道:“郡主息怒,小女性子莽撞,說出來的話多有不周,您擔待。”
花君生氣的樣子多添一分冷豔,她不緊不慢的走到廳中的正坐上,輕敲一旁的花桌:“無妨,女兒未出閣,難免眼界窄,只是既然是出身詩書世家,也總得學學這說話做事的規矩,凡事也要有個限度,否則將來如何拿得出手。”
駱禮維微冒冷汗:“是,郡主說的是。”
江淮甚少見花君冷眼,爲了給她出氣,便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淡淡道:“侍郎大人,這二小姐說的也不錯,你貴爲朝中重臣,總是這樣被人肆意的扣帽子,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正好我和郡主今日在場,就當是做個見證,也好震震你們駱家的威風。”
駱禮維在袖中暗暗攥拳,瞪了一眼略有慌亂的駱擇善,她也沒想到江淮和花君能真留下,想着,悄然躲在了唐芷雲的身後。
姐妹中的駱言靈,不着痕跡的冷笑一聲。
江淮斜眼,卻見她轉瞬間又恢復了冷漠的樣子。
駱禮維沒辦法,也只得坐了過去,當着滿廳的家眷,厲聲道:“把那個丫頭給我帶上來!”
話音落了,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丁架着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孩上了廳,動作粗魯的,簡直是以扔的方式將她扔在地上。
江淮略微蹙眉,她盯着那個白衣服的女孩,實是眼熟得很。
駱擇善冷淡開口:“把頭擡起來。”
女子踉蹌兩下,恭敬的跪了下來,按吩咐擡起了頭。
江淮在看清那女孩的臉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