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潤如玉的聲音悄然襲來,穆雎霎時間怔住。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這一刻,她渾身的血液集體沸騰,臉色也因爲激動而泛出一抹緋紅,她攥緊了拳頭,卻還是止不住顫抖,那根馬鞭脫出掌心,吧嗒一聲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條形雪坑來。
胸腔裡,那顆炙熱的心臟跳的越來越劇烈,恨不得直接破開肌膚,蹦向那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拽着馬繮調轉了方向,看着身後那人。
白霜發冠,錦雲長袍,一條碎玉帶殺着上寬下窄的身型。
亦是初見的模樣。
那日,她和郭凜去善緣寺祈福,回城的路上,撞見剛好小解完事,從樹後走出來忙着繫腰帶的他。
原來僅一眼,就是已經緣定。
黎涇陽跨在那匹流雲駒之上,姿態風流,氣度瀟灑,面容清俊至極,眼神流轉間,漾出一抹接着一抹的快意,他用那隻假手扯了下馬繮,緩緩前行。
“姑娘要等我?”他輕笑道。
穆雎本來是繃着臉,可又忍不住的破涕而笑,伸手抹了下臉上的淚水。
遠處的北堂瞧見這一幕,終於是放了心。
看來是江淮安排的。
“有情人……終於是得償眷屬了。”
她說完,轉身騎馬離開,那蹄疾的步伐要比來時輕快的多。
……
黎涇陽利落的翻身下了馬,信步走到烏金前,伸手捋了捋那冰涼的馬鬃,擡頭,看着那個呆愣的小人,笑道:“姑娘說要等誰?”
穆雎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壓抑許久的情緒一瞬爆發,眼淚如塌壩的洪水般奪眶而出,大滴大滴的砸在那雙冰冷的小手上。
黎涇陽見她突然哭成這樣,登時侷促道:“靈兒?”
穆雎負起的抹了把眼淚,聲音有些哽咽:“誰要等你。”說完,翻身下了馬,三兩步跑到一邊,兩秒後,一下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臂彎裡,啕嚎大哭。
那聲音浸滿了委屈和恐懼,惹得烏金都不安的嘶了兩聲。
黎涇陽的心立刻慌了,忙跑過去蹲在她身邊,伸手撫上她的發頂,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靈兒?你怎麼了?”
那個女孩不答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哭着,作爲這些日子的徹底宣泄。
黎涇陽無奈笑了笑,點了點她的羊角辮兒上的小巧鈴鐺,有些愧疚的說道:“對不起,事先沒告訴你,是江淮不讓說的,她怕消息走露出去。”
“連我也不能說嗎?”
臂彎裡,傳來穆雎鼻音甚重的賭氣聲音。
黎涇陽點了下頭,眨眨眼:“江淮的性子你比我瞭解,事情沒徹底落定之前,她是誰也不肯告訴的,就連我也是被替出來時候,才知道。”
穆雎擡起頭,側着半邊臉,一雙眼睛通紅的像是隻兔子:“用誰替出來的?”
黎涇陽被她盯的有些不自然,訕笑兩聲:“我也不知道,可聽那意思,好像是個死刑犯吧。”
話音剛落。
那個小女孩忽的起身,就像是一陣清風,吹進了自己的懷裡。
黎涇陽被撞的跌坐在地,他連忙用假手撐着身子,另一之手有力的摟住穆雎單薄的身子,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怎麼了?”
穆雎環着他的脖頸,抽泣道:“黎涇陽,我好害怕啊――”
黎涇陽心疼的不行,眸光閃爍:“別怕,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穆雎輕推開他,擡眼,架勢極大的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捧着他的臉,在那人驚愕的目光中,狠狠的親了上去。
僅僅是四片脣瓣相貼,就已經讓她緊張的不行。
黎涇陽忍俊不禁,就在她將要鬆開的時候,反扣住她的後腦,一個轉身,反客爲主。
穆雎只覺得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他整個壓在身下來。
她的臉急速變紅,不安的側頭,卻瞧見金烏已經懂事的轉了過去,馬屁股上,那條尾巴搖的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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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涇陽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輕笑道:“臭丫頭,做什麼事情都不專心。”說完,低頭含住她的脣瓣,舌尖輕掠而過,撬齒深入。
穆雎還處在懵愣的狀態,一雙大眼睛瞪着,捲翹的睫毛呼扇呼扇的,掃在身上人的臉上,她無措的攥着他的衣領,渾身如溺水般無力,唯那顆鮮紅的心,激動到快要停跳。
良久,黎涇陽才放過她,瞧着那人滿臉通紅,微微氣喘的模樣,眼底的慾望也越來越深刻,但這戶外風大雪大,實在是不宜提前洞房。
他撐起身子,也順帶將穆雎摟回懷裡,拍了拍她後背沾着的薄雪,道:“冷不冷?冷的話我把衣服給你。”
穆雎好半天反應過來,羞得擡不起頭,咕噥道:“我不冷。”
黎涇陽舔了舔嘴角,低頭湊過去,促狹着笑道:“你不冷,我冷,不如……把你衣服脫給我穿吧。”說着,還真的去解她的衣釦。
穆雎低呼一聲,七扭八扭的躲着他,氣急,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上,拿架子呵斥道:“不許想那些有的沒的!”
黎涇陽滿臉無辜:“我哪有,分明是你自己想多了。”
穆雎鼓了鼓嘴巴,忽的轉怒爲笑,肩膀也鬆了下來,推開那人歡快的起身上了馬,居高臨下的用馬鞭指着他,傲然道:“既如此,跟我走吧。”
黎涇陽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殘雪,笑道:“去哪兒?”
穆雎一扯馬繮,笑容暢然,聲音也揚了起來:“回西昌和我成親!”
說完,踏雪飛馳而去。
羊角辮上的鈴鐺聲也比方纔響了許多。
黎涇陽也忙不迭的上了馬,緊隨其後,笑着喊道:“你知道嗎!善緣寺前的梨樹,開花了!”
穆雎回頭,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如繁星:“那算什麼!我家鄉的梨花才叫好看!我帶你去看!”
黎涇陽望着她的背影,雙眼微潤。
說來也奇,他現在沒有抄家後失去一切的痛苦,唯有塵埃落定後無憂無慮的滿足,難得一身輕鬆。
他輕呼了口氣,安穩道:“好,咱們看一輩子。”
……
二十一年渾噩,肆意踐才。
從不分黑白。
到頭。
原來。
夜是昨夜黑,白是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