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某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那柄利箭幾乎末羽而入,直貫腰身!
“寧容左!”
江淮眼底暗驚,緊張的側身過去,拍了拍他因疼痛而變得扭曲的臉:“你沒事吧!”
寧容左皺眉搖頭,伸手指了指對面一個碎石堆砌的死角,江淮會意,將他拖了過去,又用一些樹葉遮蔽住了縫隙,免得他們被人發現。
安頓好了之後,江淮抹了下額間的虛汗,卻沾了滿臉的血,回身去解他的衣服,卻見他抓住自己的手,忍痛輕笑一聲:“怎麼?想趁我不備,偷吃我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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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氣極反笑,這個傻瓜,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開玩笑:“別說話了,再說話我一掌拍死你!”
寧容左攥着她的手不肯鬆:“我知道你不敢。”
江淮沒料到他在受傷的情況下還有這麼大的力氣,費勁的抽回手,一邊幫他解開外衣,一邊蹙眉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敢。”說着說着,突然臉色一紅,“你這個人,怎麼裡面什麼也不穿啊!”
“本王嫌麻煩,還有,請你說得明白一些,我是沒穿內衫,其餘什麼的還是安然在身的。”
江淮充耳不聞,硬着頭皮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還好,那柄利箭只是從左側的腰部穿了過去,因着位置較低,並未傷到內臟,她按了按傷口四周,已經不怎麼流血了,看來也未觸及大血管,除了疼點,暫無性命之憂。
“那個……你能不能不亂摸。”
聽到某人隱忍的聲音,江淮蹙眉微愣,感覺到手旁那處的覺醒之勢,頓時又氣又羞,揮掌一把拍在寧容左的臉上,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竟還有如此下流的念頭”
寧容左出奇的鎮定,臉皮也是厚到了一定程度,平和的解釋道:“不是……你不知道,這是因爲……太涼了……涼颼颼的緣故……你不懂……你自然不懂……”
江淮面上一片嫌棄,手上還是小心的幫他包好衣服,回頭四處張望一眼,想要跳上石頭看看。
寧容左一把將她拽了回來,牽扯到傷口卻是撕裂般的痛,他悶哼一聲,聲音有些虛弱:“怎麼這麼衝動,要是兇手還在附近,你上去不就成了活靶子了嗎?”
江淮也是着急了,爲難道:“那怎麼辦?”
寧容左搜腸刮肚,好半天才淡淡道:“你先回去搬救兵。”
“什麼狗屁主意,等我回來,你怕是早就死無全屍了。”江淮擰着眉頭,眼下寧容左受傷,使不出力氣,兇手再來怕只有捱揍的份兒,即便自己武功不低,也難免寡不敵衆。
一時間陷入兩難的境界。
“江淮……”寧容左困難的拽了拽江淮的衣袖,聲音明顯沒了足氣,“我好像失血過多了,頭暈得要命,你的肩給我靠一靠……”
江淮轉過頭來,瞧着他青紫的嘴脣,連忙掀開他的衣衫,發現傷口處早已一片潰爛!
箭上有毒!
江淮猛地拍了下額頭,她早該料到,那箭又細又小,若想殺人,自然需塗毒!
“寧容左!寧容左!”
江淮拍了拍他失去知覺的臉頰,眼瞧着他暈厥過去,心尖彷彿被針頭輕輕的紮了一下,正在焦急之際,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在揚聲大喊!
“大人!殿下!你們在嗎!”
是北堂!
阿彌陀佛,江淮在心裡給她磕了數千個大響頭,連忙喊道:“我在這兒!”
——
千秋閣。
崔玥一根一根的將止血的針拔出,翻了翻寧容左的眼皮,道:“幸好沒傷到要害,休息幾日就好了。”
一旁,寧容左的隨侍小廝——修仁連忙上前詢問:“崔玥大人,我們殿下的毒解了嗎?”
崔玥極冷的白了他一眼:“有我崔玥解不了的毒嗎?”
修仁一窘,慌忙點頭:“是,崔玥大人妙手回春,小的不敢妄加揣測。”
崔玥回頭,盯着一臉憂忡的江淮,意有所指的小聲嘆道:“還真有我崔玥解不了的毒。”
江淮耳朵尖,聞言苦澀一笑,沒接話茬。
“你還沒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呢?”崔玥拽過江淮,擔憂的問道。
江淮訕訕一笑:“呵……這個說來話長……就是……他替我捱了一箭。”
崔玥一臉不悅:“罷了罷了,只要你沒事就好,回去換件衣服吧。”
江淮點頭,擡腳要走,卻見到修仁一臉爲難的擋在身前,小聲乞求着:“大人,小的求求大人了,就在這陪一會兒我們殿下吧,他醒來,肯定最想見的就是您了。”
崔玥白了下眼睛,道:“你怎麼知道……”
袖子被人輕拽了拽。
她愣了愣,瞥眼看着還未縮回手的江淮,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說着,對修仁喝道,“還不快去打盆熱水,讓御典大人洗洗手!”
修仁聞言,頓時敞開笑顏,忙不迭的去打水了。
“你要在這裡陪他?”崔玥狐疑道。
江淮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時無言。
崔玥抿脣,知道她做事向來有自己的主張:“那好吧。”言畢,又猛地想起什麼,交代道,“對了,我給他用了麻沸藥,說是止疼,其實就是讓他暫無知覺,可能會影響意識,說些胡話什麼的。”
“會變傻嗎?”
“當然不會,就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藥勁兒退了就好了。”崔玥打量了一眼江淮,轉身帶着藥箱離開了。
修仁端着熱水進來,江淮洗了手,疲憊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思忖着方纔的遇刺之事,她在朝中樹敵太多,想殺她的人不計其數,兇手怕是無跡可尋。
只是,江淮琢磨了最有可能的兩人,旭王和長歡公主。
長歡公主和她並無大仇,倒是旭王,想了想,可以蓋棺定論了,除了他,眼下並沒有人這麼想至她於死地。
“嘶——”
榻上的人有甦醒之勢,江淮撐起身子,小心的走了過去,低頭查看他的傷口:“你醒了?”
某人卻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神情微滯,曜石般的眸子彷彿浮了一層嫋煙,朦朦朧朧的不清晰,好半天才自嘲一笑:“原是夢啊……”
江淮臉色一黑:“什麼夢?”
“本該在石林的,怎麼會在我的千秋閣?”說着,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含糊不清道,“你看,一點兒也不疼……”
江淮無奈的張了張嘴,估計是崔玥那麻沸藥的作用吧。
寧容左睜着一隻眼睛,似是沒睡醒,一個用力將江淮拉在身前,輕笑道:“在夢裡,你總得讓我好好抱個夠吧。”說着,又補充了一句,“好久沒夢到你了……”
眼瞧着方纔撲到他身上的那一下扯動了傷口,江淮只得用手肘撐着,不敢硬掙脫,抿了抿嘴脣,問道:“你經常夢到我?”
“在……渝州的那四年……常常……常常夢到。”他睏倦的囈語,“回來後……就……就很少……很少夢到了……”
江淮甚是佩服他的毅力,胳膊有些痠疼,爲難道:“你先鬆開,我快撐不住了。”
寧容左閉上眼睛,耍賴似的搖了搖頭,直接一個翻身將她帶到了榻上,摟在身側。
他嗅着鼻翼下飄過的清寒梅香,滿意一笑:“還是你身上的味道……味道好聞……”
江淮被他抱的死死的,動彈不得,側過頭去,打量着他清俊的輪廓,嚥了咽口水,傲嬌的撇嘴:“就許你在夢裡放肆一回。”說着,神差鬼使的問道,“我的味道好聞,誰的味道難聞啊?”
“當然是……當然是……”他說着說着,眼看就要睡過去,卻突然接了一句,“當然是花……花樓裡的那些姑娘啊……身上的胭脂味兒……太……太嗆了……”
江淮本來挺好的心情瞬間陰沉下來,剛要伸手去推,卻又聽他嘟囔道:“弄得我……不能舉兵……活生生……活生生的忍了四年……”
江淮聽出他話中深意,臉色微紅:“這麼說……你四年都沒……”
“……當然。”寧容左此時似夢似醒,一個騰身將懷中佳人壓在身下,卻無力支撐太久,頗急道,“憋死我了,快給我……給我……痛快痛快……”
江淮眼睛一瞪,險些罵出來!
“哎呦,傷口……傷口有點疼……我好像……好像快醒了……咱們得……得快點兒了……”
江淮哭笑不得,一把推開他,利落的起身,戲謔道:“快醒了啊,那就醒了吧。”
“不行啊……”寧容左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你不知道……她……她和你比差遠了……”
江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咬牙問道:“差在哪兒啊?”
“沒你溫柔……沒你體貼……也沒你……這麼軟……”
“走你!”
江淮揚着高高的下巴,面色鐵青,一拳打在寧容左的傷口上!
“啊!!!”
榻上的人被疼痛刺激的清醒過來,渾身虛汗淋漓,良久,才望着空空的房樑,輕輕的道了一聲:“好痛,嗯……嗯!不是夢……不是夢!”
“不是夢!”
“不是夢!!”
“不是夢!!!”
千秋閣裡,久久的迴盪着明王殿下後悔的餘音,哀轉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