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目光在那個草人上停留了一會兒,表情絲毫沒有任何變化,仍是沉靜的:“本宮一向不信這些穢亂之物。”
“娘娘不信,不代表它真的不管用。”秦德妃在一旁悄然開口,道,“先帝在時,吳皇后就因爲被人行了蠱術,才小產導致喪命的,因此,先帝才下令封禁了這門術法,別說是在宮中,就算是民間也難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江淮聞言,忍不住冷哼道:“無所不用其極。”
皇帝聽這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旋即垂眸思忖,當他看到那截女人頭髮之時,恍然想起給江昭良擦汗的時候,她的鬢髮就短了一截。
難不成,真是有人對她下咒!?
江淮低頭打量着他,眼珠輕轉,又道:“長姐也真是可憐,當初就沒了個孩子,現在好容易懷上了,竟又……”
果然,聽到這一席話,皇帝的臉一下子繃得極緊,被戳到了痛處,沉聲道:“君幸,你萌確定,這孩子就是因爲有人對昭良行了巫術,纔沒得嗎?”
江淮點頭,眼中堅定:“十有**。”
“好……好大的膽子。”皇帝眼中怒火升騰,猛地拍案,吼道,“給朕仔仔細細的察!到底是誰敢動朕的女人!”
殿中衆人的心也隨之狂跳,立在一旁的皇后默不作聲的把桌上傾倒的茶杯重新扶起來,揮揮手,讓無干人等全部退出去,只留幾位與此事可能扯上關係的人留下。
彼時以至亥時三刻,長空漆黑,雲霧半遮,空曠的殿內一片死寂。
“君幸,你說。”
皇帝點點桌子,沉肅道。
江淮微呼了口氣,滌盪盡鼻腔內的火燭之氣,道:“既然長姐是近日才突感不適的,說明這髒東西藏在這裡也不過是兩三天的事,自長姐有孕後,皇上您嚴明不許有人無故打擾,所以這兩天出入灼華宮的人並不多,細查之下,應該能確定一個範圍。”
皇位瞥眼,道:“御典大人說的不錯,只是能進入這大殿的人不少,但能進入賢妃寢殿,再將草人安置好的人卻不多,只消把那些進入過其寢殿的人挨個問遍,也就差不多了。”
皇帝眼前一亮,遂將天葵叫來,問道:“朕問你,這些日子都有誰出入過賢妃的寢殿?”
天葵在一旁看着,大氣也不敢出,這會子被叫到殿中,嚇得臉色慘白,嘴脣直顫,還是被一旁的秦戚抽了一拂塵,才瑟縮道:“只有……只有奴婢一人。”
江淮微蹙眉,道:“那這事……”
“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天葵見江淮語氣有變,忙不迭的澄清道,“奴婢是娘娘的陪嫁丫頭,護她還來不及,怎會害她呢!”
鄧淑妃眉梢一挑,不屑道:“哼,誰說得準呢,保不齊是誰見賢妃有孕,眼紅心熱的,生了什麼不好的念頭,想要收買你陷害賢妃。”
天葵知道此刻無理可辨,通紅的眼眶淚水直往外溢,雙手死摳着地面,只是不停的委屈道:“不是奴婢,奴婢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還敢說不是你!”鄧淑妃又道,“賢妃自入宮後,貼身事物皆由你一人打理,除了你,誰還有機會把那髒東西放到賢妃的寢殿裡!”
皇帝眉間皺如深壑,目光狠厲:“來人,給朕拖出去……”
“皇上。”
江淮攔住那些涌上來的侍衛,適時開口道:“這件事不一定是天葵做的,還請您細審。”
鄧淑妃橫眼:“細審什麼?”
江淮也不理她,只對皇帝仔細的分析道:“皇上,天葵是自幼跟隨長姐的貼身丫頭,一向衷心,不會無關無辜的害她,再者,若真是她做的,那爲何不在事發之時將那個小人收起來,卻意外的被我發現了呢?”
皇帝聞言,揮手叫那些侍衛下去,剛要開口,一旁的鄧淑妃再次頤指氣使道:“事發突然,她許是來不及也未可知。”
“你給朕閉嘴!”
皇帝忍無可忍,吼道。
鄧淑妃被吼得臉色一白,不快的哼了一聲,扭着帕子不再言語。
皇帝沉呼着氣,一指江淮:“你說!”
江淮略微垂眸,天葵是個細心的人,若真是她做的,想來也是滴水不漏,回頭,望着地磚上那個匍匐顫抖的女孩,嘆了口氣,許是怕極了,思路有些不清晰了。
她蹲下身來,把住天葵的肩膀,順勢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聲音輕巧,循循漸進:“天葵,你別怕,有我在這兒。”
天葵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攥着她的手腕,一個勁兒的搖頭:“大人,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
江淮連連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說着,拍了拍她的背,又道,“那你好好想想,這幾天,除了你以外,就真的再沒人進過長姐的寢宮了嗎?”
天葵抽了抽鼻子,實在是想不起來。
江淮微微咬牙,勢不肯罷休:“你仔細的想啊!”
天葵被她這驀地提高了的語氣嚇壞了,神志別說更清晰,反而更緊張了,臉色慘白,不管不顧的搖着頭:“大人……大人,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江淮蹙眉,拿過桌上皇帝喝剩的半盞殘茶就潑在她的臉上,滾熱的水漬刺激的皮膚生疼,天葵哀呼一聲,撲倒在地,捂着臉痛哭。
皇后眸中清淡,道:“御典大人,你看她都這樣了,別說是真的記不起來了,就算是記得,怕是也說不明白了吧。”
江淮微呼了口氣,心下捉急,這天葵到底是怎麼了,上次波斯貓三元散的事處理的不是很好嗎?論口齒手段,也不像是個膽小的人,怎的今日就嚇成了這樣?
難不成也被那個巫術給影響了?
江淮在心裡咒了一句,事已至此,只有等她先清醒清醒再細審了,揮手,叫兩個侍衛上來帶她下去。
就在那兩個侍衛架着天葵要出殿門之時,她突然一驚一乍的喊了聲:“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江淮眼中一瞬亮極,回頭看了一眼皇帝,他也是緩緩的坐直了身子。
“帶回來。”皇帝道。
“是。”
那兩個侍衛又叮楞桄榔的走了回來,把消瘦的天葵毫不留情面的扔在地上,磕得她左邊的下巴都腫起來了,隱有青紫。
江淮把她半扶起來,目光灼然:“快說,你想來什麼了?”
天葵被這麼一摔,清醒了許多,一直霧沉沉的眸子此刻顯出透亮來,嚥了下口水,道:“奴婢想起來了。”
她這一說,殿中衆人的心全都懸了起來。
皇后攥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白,眸光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