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明明刷過牙了, 但可初挽依然覺得,脣邊縈繞着栗子的香暖軟糯,以至於躺在喜牀上, 整個人身體都是酥軟的, 放鬆的。
她甚至覺得,這是她兩輩子以來最鬆弛的時候。
她覺得未來是被她牢牢握在手心裡的, 會覺得身邊的男人是踏實可靠的, 是能讓她信任的。
眼睛適應了昏暗光線後, 她勉強能看到他側面凌厲的線條,看上去他是閉着眼睛的,呼吸也很平穩,就是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
陸守儼依然閉着眼睛,不過卻開口了:“怎麼了?”
初挽一聽這聲音,便湊過去:“我睡不着。”
陸守儼語氣平淡:“不要多想, 閉上眼睛, 放鬆身體。”
陸守儼在她的目光中, 終於睜開了眼睛。
初挽依然好奇地看他,看得津津有味。
不過在這種大院子裡, 她也怕別人聽到, 便埋首在他胸前的被子裡, 悶悶地笑。
她笑得身子發顫, 一撮頭髮便落在他鼻子上,有些癢。
他擡起手來, 爲她順好了頭髮,順便用手輕撫過她的背,一節一節背脊地撫下去。
初挽笑得眼淚都止不住了,最後終於慢慢停下來了。
初挽趴在他身上,擦着笑出來的眼淚道:“你不覺得你這樣子特別好笑嗎?”
初挽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擡起,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沉默的男人眼底深沉,搭在胸口的被子微微起伏,不過面上依然不爲所動的樣子。
初挽趴過去,俯首在他耳邊,脣瓣摩挲着着他的耳尖,滿意地感覺到他的身體瞬間緊繃,呼吸也有片刻的失控。
她在他耳邊呢喃道:“反正你已經娶了我,就這樣了,還能怎麼着,你非想太多,自己不是也忍得難受,其實想想,我也挺心疼的。”
說完,她也不看他,徑自撤回,躺到了自己被子中,之後,閉上眼睛,不理他了。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她感覺,身邊的男人彷彿翻了個身。
**********
第二天臨出門前,陸老爺子好一番囑咐。
他早讓人準備了不少新鮮水果蔬菜以及肉類,讓陸守儼帶着過去。
陸守儼也帶了禮品,送給幫忙照看初老太爺的鄰居,也帶了喜糖發給小孩子。
出了德勝門後,雨又落下來,淅淅瀝瀝的,遠處的山脈便蒙上了一層水霧。
一路上,初挽一直都沒說話,她偶爾看陸守儼一眼,他看着竟然還挺精神,並不見任何疲憊之態。
難道是她想錯了,昨晚其實他睡得很好?
還是說,從軍多年的人,就是精力好,這點根本不算事?
陸守儼顯然感覺到了她的打量,淡聲道:“怎麼了?”
初挽:“沒什麼。”
別過臉去,不再看他了。
和他較勁,他如果不讓着她,她是挺難贏的,既然這樣,那就不要較勁了,隨便他就是了。
陸守儼卻道:“天有點涼,你披件衣服吧,別凍着。”
初挽:“也還好。”
話雖然這麼說,她還是拿過來一件,是他的軍裝外套,挺厚實硬朗,她就隨手裹上了。
車子繼續在朦朧雨霧中前行,刮雨器輕輕搖着,柏油路上空曠溼潤,陸守儼握着方向盤,彷彿很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他的外套,那外套領子硬實,肩膀挺括,她就像一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就那麼嬌嬌弱弱地靠在座椅上,長髮垂在肩膀上,細緻的頸子似有若無地露出來。
他緩慢地收回視線,盯着前方瀰漫着霧氣的路,道:“如果困的話,就睡會,這路不好走,我不敢開快了,估計得走一段呢。”
初挽很安逸地裹着軍大衣倚靠在座椅上:“不穿外套,我還不覺得冷,穿上後才覺得真暖和,不過你不穿的話,你冷嗎?”
陸守儼:“難得你還惦記着我,我不冷,沒事。”
初挽目光落在他小臂上,他襯衫袖子還捲上去呢,露出一小截手臂。
她納悶:“是不是男的都不怕冷?”
陸守儼:“嗯?除了我,你還認識別的不怕冷的男的?”
初挽頓時語塞:“我就說說嘛!”
陸守儼薄脣微微抿起,沒再說什麼。
初挽見此,也就閉上眼睛,想着睡一會。
誰知道剛閉眼睛沒多久,就聽到他開口:“挽挽,那天你坐拖拉機,我把你從上面薅下來,你真沒認出我嗎?”
初挽疑惑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納悶地看着他。
陸守儼:“就是想問問,我變化這麼大嗎,你竟然不認識我了?”
初挽想了想:“我當然認出你來了,只是凍傻了,一時沒想明白你怎麼突然出現了。”
陸守儼聽着,略默了會,道:“想想也是,我都能認出你,你不可能認不出來我。”
初挽瞥了他一眼,總覺得他這話不對,她很難認出來嗎?
陸守儼解釋道:“你當時縮在老藍布破棉襖裡,頭髮又黃又枯,臉上瘦得不見肉,可憐巴巴地坐在乾草堆裡——”
初挽趕緊阻止:“聽你這一說,我跟叫花子一樣!”
陸守儼:“和叫花子確實沒區別,我說我差點沒認出你,結果你告訴我女大十八變,你也好意思說?”
初挽聽得頓時不知道說什麼了,她當時就是胡謅的,哪知道他竟然還記得!
當下軟哼一聲道:“我發現了,男人結婚前和結婚後簡直是兩個樣子,你之前都是哄着我,現在倒好,就埋汰我!”
雖然她當時的樣子確實不像樣,但是他也不能說得這麼直白吧?
陸守儼:“說句實話而已。”
初挽瞪他。
陸守儼沒正眼看她,不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脣角翹起,笑了。
初挽很不服氣,便找補道:“像叫花子那又怎麼樣,還不是我想嫁你就嫁你,你能拒絕嗎?現在還不是乖乖地給我當司機!”
陸守儼聽着,這聲音真是又驕又縱地理直氣壯,他眸間笑意更濃,低聲道:“是,我沒法拒絕,你有老爺子給你撐腰,現在可以耀武揚威了。”
初挽:“老爺子說了,你比我大二十幾歲呢,你還能怎麼着,你就認命吧!”
說起這個,她就忍不住想笑,老爺子可真行,大手一拍,直接給他大了二十幾歲!
這話說得陸守儼直接掃了她一眼:“慣得你!”
初挽:“你慣得!”
陸守儼默了下,也忍不住笑起來。
車子繼續前行,陸守儼望着窗外:“你看這一帶,眼熟嗎?”
初挽聽着,好奇看過去,透過朦朧的霧氣,她打量了一番,確實眼熟。
當初她和陸建時在這裡瞎轉悠,就是在這裡,結果正走着,陸守儼突然和警衛員開着吉普車來了,解救了那個處於痛苦中的陸建時。
於是她無奈地道:“當時正下着雨,你真是神兵天降,就這麼出現了。”
陸守儼:“我那個時候很納悶,你們都已經淋成了落湯雞,結果我出現了,你還一臉不高興,好像我怎麼得罪你了。”
初挽:“是你侄子淋了一個落湯雞,我挺好的,我有雨衣,所以你從天而降,救的是你親侄子,可不是我!”
陸守儼:“我後來還給你捉兔子了。”
初挽:“是你侄子要捉,他捉不住,你才幫他!”
陸守儼指骨修長的大手穩穩地握着方向盤:“我以爲你喜歡,誰知道你只是想吃肉。”
初挽:“我就說說而已。”
陸守儼:“真沒良心,總和我侄子比,我爲了你都快把侄子侄女扔了。”
這麼說着話,陸守儼找了一處還算平坦的草地,試探着將吉普車停在路邊。
初挽疑惑:“怎麼了?”
陸守儼向她伸出手來:“過來。”
初挽:“幹嘛……”
陸守儼微俯下來,靠近了她:“想抱抱你。”
他竟然這麼直接,和平日的他完全不同,她驚訝地看他,卻跌入了他幽邃的眸中,那裡面是沉默的渴望。
呼吸縈繞間,她突然意識到,雨霧將這吉普車內的空間和這個世界割裂開來,讓他們成爲荒山野林中一處獨立的存在。
與世隔絕,封閉隱蔽,獨屬於兩個人的空間,於是曖昧便恣意蔓延。
陸守儼溫熱而有力的手搭在了她手腕上:“突然想抱抱你。”
初挽臉紅,小聲說:“幹嘛突然想抱我……”
陸守儼垂眼直視着初挽:“看你穿着我的衣服,就想了。”
她被包裹在他的大衣中,硬挺的衣領輕搭在柔軟的頸間,只是這麼簡單一個畫面,卻讓他浮想聯翩。
也讓他昨晚輾轉難眠的一些念頭瞬間出籠。
他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問:“要不要?”
初挽點頭,忙道:“要……”
這話說出後,她發現自己聲音和往常大不同,軟得簡直像擰出的水。
她便解釋道:“作爲你的妻子,你想抱我,我當然讓你抱。”
陸守儼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輕托住她的腰。
她身形纖弱,而他長年從軍鍛鍊了一身的氣力,現在這麼隨便一託,便把她這麼掐着腰抱起來,越過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中間地帶,抱到了駕駛座位置。
到底是車上,駕駛座位,本身就是給駕駛員一個人設計的空間,更何況陸守儼身高體健,兩腿結實有力幾乎把空間給佔滿了,以至於不得不微屈着腿的。
現在來了一個初挽,初挽想站他腿間,又覺得侷促。
陸守儼卻根本沒讓她站着,按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麼攬着,就像抱個孩子一樣。
這姿勢讓初挽下意識就要掙扎:“我覺得這樣挺奇怪的……”
陸守儼有力的臂膀緊壓着她的細腰,不讓她動,低聲道:“這樣抱着你不好嗎。”
他的聲音已經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了,已經染上了渴望。
初挽聽着,心便有了異樣的酥麻。
新婚夜,這個男人竟然紮緊了腰帶,簡直把她當猴耍。
這兩天,她確實時不時施展一些小動作,故意讓他難受,他都無動於衷的樣子。
現在她什麼都沒幹,他竟然主動要求抱一下了,這是量變產生了質變嗎?
她擡起頭,看着陸守儼,提出建議:“那我們乾脆親一下吧?”
陸守儼:“好,我也想親。”
說着,他伸出手指來,輕壓住她頸間的衣領。
熟悉的曾經緊貼着自己的外套,如今包裹住柔軟纖弱的她,這個念頭在心裡發酵,便生出一種近乎顫抖的渴望。
不過他面上絲毫不顯任何情緒,深斂了神情,手指輕托住她的後腦:“以後不要穿其它男人的衣服,知道嗎?只能穿我的。”
以己度人,他總是能被一件瑣碎小事輕易便觸動了被他壓抑收斂的渴望,甚至一度失控,他並不願意自己的妻子在無意中觸動其它男人的想法。
初挽靜默地看着他,沒吭聲。
陸守儼:“挽挽,答應我。”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醇厚,帶着一種成熟男人才會有的特質,聽得她心頭怦然而動。
初挽:“好。”
陸守儼手指撥開她臉頰的髮絲,拇指微動,捏起她的下巴,沒等她明白怎麼回事,他便吻了下來。
他的吻毫無章法,卻鋪天蓋地,落在她的額心、眼角、鼻尖以及脣瓣。
初挽根本抵不住這勢不可擋的吻,她身子發軟險些往後倒,幸好有陸守儼支撐着。
到了後來,初挽腦中空白透不過氣來,下意識推他,他才終於放開。
他抱着她,低頭凝視着泛了紅潮的臉頰,一手託着她的後背,一手覆上她的。
他再次在她脣瓣憐惜地啄了兩下,這才用耳語的聲音在她耳邊哄着道:“挽挽,我們今晚再試試吧?”
初挽渾身如泥一般癱軟,胳膊無力地攬住他的肩膀,不過腦子卻在那混沌中逐漸抓住了一絲清明。
她靠在他緊繃的肩膀上,小口平息着呼吸:“可是我還小。”
這話一出,明顯感覺男人的身體繃緊了。
陸守儼默了默:“挽挽怕疼?我聽說第一次都要疼,可能過去就沒事了?”
初挽將自己的臉緊貼着他鋒利的下頜線,輕輕摩挲間,她軟聲道:“我不是怕疼,我覺得早晚會疼,這也沒什麼。”
陸守儼聲音帶了沙:“那是什麼?”
初挽眸中含水,看着男人幽邃而火燙的眼睛,輕嘆了聲,無奈地道:
“關鍵是……我不會解男人的皮帶扣,還是練習練習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