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篇
“川子,你小子,我早就知道你肯定有出息,居然被雲仕賢看中,成了雲家的乘龍快婿,還真是禍兮福所依啊,哈哈!”
望着乾爹笑容滿面的臉, 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工友和街坊們都非常羨慕我能娶雲家小姐,說我要發達了。
作爲一個男人,我當然想出人頭地,但我從未想過用這種方式,靠女人往上爬。
更何況,像雲仕賢這種老奸巨滑唯利是圖的生意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就把鍾愛的女兒嫁給我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
可即便知道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我也無法拒絕,周小偉還躺在醫院等待救治, 其他的工友也指望着我吃飯。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了緣由,通過雲家的另一個小姐雲瑤。
從她口中,我知道了雲茉的身世,原本她不是雲家真正的大小姐,而是小時候被抱錯了,陰差陽差跟真正的大小姐雲瑤錯換了人生。
如今,真正的雲家大小姐迴歸,雲茉這個鳩佔鵲巢的假千金自然得騰位置。
不過,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從雲瑤口中得知,雲茉是個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的嬌蠻大小姐,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在雲家作天作地,還因爲作弊被學校開除,雲家忍無可忍才決定匆匆將人嫁出雲家。
得知是這個原因時,我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女人那張嬌豔明麗的臉龐。
我是見過雲茉的,在去雲家懇求雲仕賢救周小偉的時候。
她當時穿了一條玫紅色的裙子,那樣鮮豔的顏色, 穿在她身上非但不顯媚俗,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我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直到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看什麼看,臭男人,再看眼睛給你挖了!”
她當時是這麼罵我的,我沒有回嘴。
跟嬌豔奪目的好像牡丹花似的她比起來,灰頭土臉滿頭大汗的我就是那地上的爛泥。
我很有自知之明,即便被她驚世容貌所驚豔,也並未動過半分非份之想。
可我沒想到,雲仕賢見到我的第一面就是問我有沒有婚配,還說要把女兒嫁給我。
恍惚間,我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我狠狠掐了掌心,很疼,我驚愕的反應過來,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雲仕賢許諾只要我娶了他的女兒,他就會出錢給周小偉治病,還會給周家一筆補償金。
即便是不敢置信,我還是回答了好。
可惜,從雲家離開的時候, 我沒再見到她。
我既悵然若失, 又彷彿劫後餘生。
雖然我不知道雲仕賢爲什麼要這麼做,但如果她知道將要嫁的是我這個“臭男人”,想必心裡是不情願的吧。
那天回到家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只因她的一句臭男人。
洗完澡,我靜靜的躺在牀上,懷揣着我自己都不明瞭的心事慢慢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荒誕又離奇的夢。
夢裡,她果然不情願嫁我,卻還是被雲家人捆綁着送進了洞房。
街坊們都在看笑話,我覺得很難堪,同時心裡卻卑劣的想着,或許等過段時間她就會認命了,願意跟我好好過日子。
可惜終歸只是我一廂情願。
她從嫁進凌家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想安份過日子,整天不是抱怨嫌棄我無用,就是跟大嫂吵架,跟街坊四鄰的關係也處得非常糟糕,並且總往雲家跑。
雲仕賢找過我好幾次,要我把她領回去好好管教。
回家後,我許諾她說,“如果你願意好好過日子,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
她滿臉不屑與憤慨,顯然並不相信我的話。
可我是認真的,從那天開始,我開始想方設法的開拓掙錢的渠道,結交那些可以助我掙錢的人脈。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後,我成了小有名氣的包工頭,手底下有數百號工人,我已經不需要親自下工地幹活,而是每天衣冠楚楚的跟建築商老闆們交際應酬,推杯換盞。
隨着我的酒量上升,收入也大大增加,我每個月只留很少的一部分零花,其他的都給了她和孩子。
可這樣的日子她還是不滿足,居然用這些錢偷偷在外面養小白臉。
撞破她和其他男人姦情的時候,比起憤怒,我更多的是心如死灰。
我終於明白,不管我做什麼都留不住她的心,所以我決定成全她跟小白臉。
讓我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把兒子帶走,原因是那個小白臉不願意接收這麼一個拖油瓶。
雖然兒子並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也不忍心棄之不管,索性就養在身邊當個養子。
離婚後,我把兒子託付給了大嫂撫養,我則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了事業上。
又是幾年後,當我成爲了江市家喻戶曉的地產商人時,我收到她病逝的消息。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並不悲傷,卻又說不出的沉悶。
我領着兒子爲她辦了簡單的喪禮,除了我這邊的一些親戚和客戶外,她沒有一個親戚和朋友來弔唁,那個她不惜拋夫棄子也要雙宿雙飛的小白臉更是不知所蹤,也不知道她泉下有知會不會後悔。
喪禮結束後,我讓助理去調查那個小白臉的下落。
可能是不甘吧,我傾盡全部也沒有得到的女人,卻被其他男人棄如敝履。
然而調查到事實卻讓我震驚錯愕,那個小白臉竟然是受雲瑤的指使,故意勾引雲茉,破壞她的家庭和婚姻。
我以同樣的方式回擊了雲瑤,一年後,她因爲養小白臉被夫家淨身出戶。
半年後,雲仕賢想辦法又給雲瑤尋找了一門不錯的婚事。
我明白,只要雲家還在一天,雲瑤就會得到庇護。
於是,在雲瑤出嫁前的一天,我收購了雲家的公司。
雲家破產,雲瑤的婚事也告吹了。
三個月後,雲瑤嫁給了一個做玉石生意的老鰥夫。
老鰥夫的真實身份是一個混了,吃喝嫖賭樣樣都沾,還有洶酒家暴的惡習,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沒兩年,雲瑤就因爲失手殺害丈夫而被判入獄十年。
我去了雲茉的墓前,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她。
一陣風起,擺在她墓前的白菊輕輕搖曳,像是在對我作出迴應。
夢醒後,我全身冷汗淋漓,我無法相信夢裡的一切,也不敢面對那將是我的一生。
我懷揣着忐忑和迎親隊伍來到雲家,可當我看到新娘子像夢裡一樣,被五花大綁的帶出家門時,我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周圍鞭炮四起,街坊四鄰笑語喧囂,而我的心卻像被浸泡在冰窖裡一樣,冷得發顫。
“川子,笑一笑,別板着一張臉,一會弟妹該多心了。”
大哥在我耳邊低聲告誡,可我腦海中卻不斷浮現貼着她照片的墓碑,半分也笑不出來。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揭開她蓋頭的剎那,我還是丟了魂。
她比上次看起來更加好看,柳葉般的彎眉,水盈盈的秋瞳,挺翹的鼻子,玫瑰花一般嫣紅的紅脣,簡直美若天仙。
跟夢裡不一樣的是,她順從的和我拜了堂,還機智的洗脫了雲家真千金的栽贓陷害。
當時我原本應該出面幫她說話的,可我沒有。
我想着如果這件事鬧大了,我和她的婚事能不能就此解除,那夢裡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看着她神彩奕奕的跟真千金鬥智鬥勇,跟夢裡的蠢懶嬌嗔判若兩人,我內心又動搖了。
或許,那真的只是一個夢而已,我不應該因爲一場夢而對她心存偏見。
可即便這樣想着,在大哥對我說,讓我好好跟她過日子時,我心裡卻一點底也沒有。
不管她好與壞,我也自知配不上她。
我理解她的不甘心,卻也無能爲力。
和夢裡一樣,婚後沒多久她就提出了分家,甚至是離婚。
夢裡,我答應了她分家的要求,但這並不能挽留住她的心,她從頭到尾就沒想好好跟我過日子。
因此,當她提出分家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她。
至於離婚,就算他同意離,雲家那邊也不會答應的,且看她要如何吧。
我沒料到她會打電話給我報備行蹤,夢裡,除了要錢之外,她一次也沒有主動給我打過電話。
她說要在老家多留一段時間,說是外婆腿受傷了,卻隻字不提錢的事。
她跟夢裡還是不一樣的。
所以,當大哥讓我去接她回家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沒有拒絕。
見到她之前,我內心無比忐忑,怕她會生氣,怕她嫌棄我借來的破舊摩托車。
可當看到她雙眼亮晶晶的看着摩托車,顯得很是好奇的模樣,我忽然就覺得我應該對她好一點,至少像真正的丈夫一樣。
她上不去摩托車,我抱了她,她好輕。
她身上很香,環在我腰間的雙臂又白又細,就像棉花條似的,軟棉棉的沒有一點力道。
她跟夢裡真的不一樣。
我這樣想。
我的心也隨着那天傍晚的風,不知飄落去了何處。
回到家,她哭唧唧的跟我說酸菜罈子不見了,我當時覺得她很小氣,一罈酸菜沒了就沒了罷,可她跟我鬧,說醃酸菜的罈子是古董。
我當時既震驚又無語,同時又忍不住想,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就這麼喜歡吃酸菜嗎?還不惜拿貴重的古董瓶子來醃。
去找李志傑的一路上,我心急火燎,怕那龍紋罐已經被李志傑賣掉或者丟掉,拿不回來她肯定會失望的吧。
萬幸,龍紋罐還在。
看到她滿臉開心的接過龍紋罐,隨口說出“這是我的家”幾個字,我渾身的疲乏和飢餓也隨之被盪滌乾淨。
臨走前,我特地去洗了個澡。
其實是沒必要的,一出門就又是一身的汗和灰塵,但在她面前,我想讓自己乾淨點。
她拿東西給我吃,那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我把身上全部的錢都留給了她。
臨出門前,她再次提起分家的話題。
我很認真的問她,究竟是想離婚還是想分家單過。
我告訴她,我要跟大哥商量一下,她沒有生氣也沒有無理取鬧,而是應了一聲“哦”。
我永遠都記得燈光下,她坐在牀上,又乖又可愛的模樣。
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大哥提分家的事,家裡就又出事了。李志傑那個狗雜種,居然對她起了不軌之心,我恨不得親自剁了李志傑那玩意兒。
分家的事順理成章。
她租的房子很大,地段也好,當然,租金也不便宜,差不多是我一個月的收入。
雖然她沒問我要錢,但我內心卻感到無比的焦灼和自慚。
我堂堂七尺男兒,連自家媳婦都養不起,着實愧爲人夫。
回到工地上,我白天賣力幹活,晚上則躺上牀上籌謀新的發財之路。
通過那場夢,我有了一些預知能力,知道當下最賺錢的行業就是電子產品。
我決定跟鄧智一起倒賣電子手錶,原本一切都很順利,我也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可我沒想到因爲大嫂李麗的橫插一槓,不僅生意黃了,智叔還被抓了。
我懊悔又愧疚,可媳婦非但沒罵我,還積極的幫我出謀劃策拯救智叔,甚至拿出了那隻龍紋罐幫我託關係。
那一刻,我內心的感激和感動無以名狀。
我暗暗發誓,這一世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守護她,疼愛她一輩子,不讓她被雲瑤所害。
媳婦她真的很厲害,不僅有生意頭腦,讀書成績更是一鳴驚人,她越來越優秀,看到她的人越來越多,我無法不自慚形穢。
可她從來都沒嫌棄過我,她千里迢迢的陪我一起去烏市拿貨,傳授我生意經,教我讀書寫字。
我越來越愛她,離不開她。
她身邊總是圍繞着各種優秀的異性,這讓我很不安,我怕他們會跟我搶媳婦,現在的我根本搶不過他們。
好在,老天爺並沒有薄待我,因爲那場夢,我對什麼都學得很快。
生意,交際應酬,英語,自考大學。
我的事業越來越成功,人也越來越有自信,我比上輩子更快更早的抵達了人生巔峰。
不斷有記者和媒體採訪問,問我成功的秘訣是什麼。
我回答說,聽太太的話。
大家都在笑,以爲這只是一句幽默,其實這是我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她不僅是我心愛的妻子,更是我的繆斯女神,是我的信仰。
我愛她,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凌川,出來管管你的女兒,我好好的一盆鶴頂蘭給我揪得一片葉子都不剩!”
太太在喊我了,不說了,對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又快要當爸爸了,老三是個臭小子,還有兩個月出生,大家恭喜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