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許知念和哥哥忙活了一整天,把各處的訂單都仔細覈對了,量過了尺寸,選定了材料之後,還不忘了簽訂訂單合同,收定金。
許知秋一次次地驚訝於妹妹的能力,她高中都沒畢業,怎麼會懂這些做生意的道道?
思來想去,也沒有答案,只能認爲妹妹是天賦異稟,生下來就是這做生意的材料。
一轉眼就到了年根,小年前一天,許知秋把所有的訂單都趕了出來。
“寶丫,明個是小年,鎮上有大集,咱們送完了這批貨拿到錢,好好去趕個集,備點年貨,再給你買上一身新衣服。”
“給我買新衣服,大哥真好。”許知念高興地直蹦,許知秋拍了拍她的頭,寵溺道:“你是咱家的功臣,你要啥,哥都給你買!”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地來到了鎮裡,這次送完貨之後,他們一共賺了將近三百塊錢。
這已經能趕上家裡半年的收入了,這次春節,準能過個肥年。
兩人在大集上逛了一圈,買了一扇排骨,兩隻大鵝,一兜子果光蘋果,和四盒新式樣的點心,最後在許知唸的要求下,又買了鞭炮和一斤水果糖。
平時許知秋都是十分節儉的,可見妹妹高興,他也忍不住大方起來,他不想讓妹妹跟着自己還要窮嗖嗖的。
“集上的東西買得差不多了,咱上鎮裡逛逛街,給你買上一身新衣服吧,再給咱娘也買上一件棉襖,她的棉襖都漏風了。”
“哥,你這可有點偏心了,光給我和娘買,我二哥和咱爹呢,他們就不配穿新衣服了?”
“我們大老爺們,穿啥不一樣啊?”許知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這身行頭,這都是許之念之前給他操辦的——穿啥,還真是不一樣。
他其實也想過,要是自己穿着那身棉花都成團的破棉襖去見李青蘭,她八成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想到自己穿得好,又掙了錢,總不能虧待了家裡人,一咬牙說道:“行,聽你的,給爹和知齊也買上新衣服,錢花了可以再賺嘛。”
許知念踮起腳拍了拍哥哥的肩膀:“這就對了,哥,你這幾天思想轉變得可挺快,覺悟就像坐火箭,蹭蹭地。”
兩人正高興着,忽然聽到一陣叫賣聲。
“開江魚,開江魚啊,頭一茬的開江魚,保肥,不肥不要錢!”
許知念一蹙眉,這聲音聽着怎麼這麼耳熟啊?
“對呀,咱們還忘了買魚了呢,這過年的飯桌上可不得有條大魚嗎?”
“哥,這才小年兒,就算是過年要吃魚,現在買也太早了吧,萬一在家養死了呢?”
“魚好好的放在井水裡,怎麼能養死呢?你沒聽到那販子說嗎?是開江魚,開江魚可不是那麼容易買到的,咱娘愛吃魚,咱趕緊去買一條吧。”
許知念雖然有豐富的商業經驗,可生活經驗上確實不如許知秋,就比如說這開江魚,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啥東西。
許知秋給她耐心地解釋:“開江魚原本是春天江河解凍之後才捕撈的,因爲經過了一個冬天的休漁,魚在冰面下面自由生長,不但又肥又大,而且魚肉還特別香,不過這販子厲害,還沒到春天,他就能弄到。”
許知秋拉着許知念朝着那販子走去,走近了,許知念覺得不對勁兒了——這坐在馬紮子上賣魚的人咋這麼眼熟呢?
當那人擡起臉,四目相接,她的嘴裡跳出了一個名字:“宋楚行?”
回想一下,之前宋楚行之所以在冰窟窿裡發現了她,就是因爲他正在附近偷偷電魚。
看來,這是個慣犯啊,挺會發財啊,電了魚不是給自己家吃,而是要到集上來賣。
宋楚行看到許知念,嘴角扯出了一抹邪笑。
“怎麼哪兒都能碰着你。”
嘴上雖然是嫌棄的,可眼神裡卻是驚喜和高興。
他瞅了一眼許知秋,說道:“喲,大舅哥,這身行頭不錯呀,要買魚嗎?給你便宜點。”
“誰是你大舅哥。”許知秋下意識的將許知念護在了自己身後,說道:“你這魚咋賣?”
“這魚貴,這是頭一茬的開江魚,你也知道,現在還沒開始化凍呢,我抓這幾條魚可費了牛勁了,一口價一條二十,大小不論。”
“一條二十?你怎麼不去搶錢啊。”許知念直接搶看許知秋的臺詞。
“怪不得這半天你都沒賣出去,誰能爲了吃個魚花掉半個月的工資啊!”
“買不起就說買不起的嘛,買不起也有別的法子吃到嘴裡啊,誰讓你是我媳婦兒呢?叫我一聲好老公,這魚拿回去吃吧。”
宋楚行話說得極其自然,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
許知念有種錯覺,自己這不是來趕集來了,而是身處於窯子之中,宋楚行是流裡流氣的客人,她是青樓頭牌,可以隨意被調戲。
她氣不打一處來,暗忖,宋楚行這張嘴怎麼這麼損這麼賤?
她惡狠狠地踢了一腳魚盆,說道:“誰喜歡吃你的破魚,自己留着過年吧。”
她挽住許知秋的胳膊準備走,剛走了兩步,卻在人羣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班長何久安。
這樣家庭條件的人也會來趕大集?
何久安推着一輛自行車,正在人羣中艱難穿梭,他顯然是老遠就看到了許知念,正在往這邊趕呢,可人實在太多,擠了半天,兩人還距離五六米。
見許知念發現了自己,何久安的臉上閃過了燦爛的笑容。
“好巧啊,要是沒碰見你,我還得去你家找你呢。”
說話間,他終於擺脫了人羣,來到了許知念面前。
他把自行車咔噠一聲立定——這動作,這聲音,在這個年代可是會讓人羨慕的,畢竟,嶄新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車,沒有幾個人能擁有。
“班長,你找我有事兒?”許知念一頭霧水。
“這是送你的新年禮物。“何久安從自己的大衣兜裡摸出了一個精緻的首飾盒。
在何久安把首飾盒遞給許知唸的過程中,魚盆後門後面的馬紮子上,宋楚行的眼神如鷹隼一般,如果眼神有溫度,現在何久安的手已經被烤化了。
他感覺自己嘴裡的肉被別人給惦記上了,豈有此理!憑什麼!他誰呀?他就敢送自己媳婦兒東西,經過他的允許了嗎?他算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