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問我,我問誰去?是你們讓我嫁給他的,這宋楚行,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們是兩個壞嬸子,壞透了,嗚嗚嗚……”
許知念委屈地嬌滴滴地罵着,聲音柔弱而委屈。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們又出錢又出力的,怎麼就成了壞嬸子了?”
程月娥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雖然她們的初衷確實是要坑許知念,可她們也確實真金白銀地拿出錢來了。
那一臺彩電可花了足足八百塊!她家到現在看的還是黑白的呢!
“你們去問宋楚行吧,我可沒招他沒惹他,你們,你們就是要把我往火坑裡推,非要把我熬成老姑娘,我恨你們!”
許知念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淚跑出去了。
剛一走出程月娥的小賣店,她的眼淚就止住了。
收放自如,演技爆表,這都是作爲滿級大佬最基本的操作。
上輩子她在商場中廝殺,幾經沉浮,最終成爲勝利者,她什麼樣的老狐狸沒見過,什麼樣的老油條沒吃過?
兩個農村婦女,也想和她耍心眼?
她這邊的表演結束了,接下來,就看宋楚行怎麼表演了。
程月娥和張桂蓮連跑帶顛地往宋楚行家的方向跑去。
她們這輩子都沒有跑得這麼快過——宋楚行臨時變卦,這比火上房還要着急呀。
她們也顧不得害怕,一前一後衝進了宋楚行家的院裡。
程月娥膽子大些,扯着嗓子喊道:“宋楚行,你給我出來,你不是已經拿了我們的錢了嗎,不是說要儘快完婚麼!”
連續喊了三嗓子,宋楚行才吊兒郎當地從屋裡鑽了出來。
“懂不懂法?婚姻自由是每個公民的權利,我想訂婚就訂婚,我想什麼時候結婚就什麼時候結婚,我礙着誰了?”
“你說你礙着誰了?那彩電,還有錢,可是我們兩個出的,你要是不結婚,就得把東西還給我們。”
“對,我出了六百塊錢!你還給我!”張桂蓮朝着宋楚行伸出了手。
宋楚行兩手一攤,說道:“錢都給我爹了,彩電呢,我爹送到鎮上給我姐了,你們想要錢,簡單,找我爹。”
宋楚行說完,朝着屋裡喊了一聲:“爹,有人找你。”
這一嗓子可了不得,差點把妯娌兩個給嚇尿了。
借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向宋一刀討債啊!
宋一刀沉默着從房子裡走出來,目光在程月娥和張桂蓮的臉上一一掠過,一個字都不需要說,對方已經快哭出來了。
“我們……我們啥也沒說,啥也沒說。”程月娥要跑,因爲她已經看到宋一刀腰間的那把殺豬刀了。
前幾年,就是這把刀,一夜之間滅了好幾十只牲畜。
“宋一刀,你,你不能不講理,你,你得管管你兒子……啊!”張桂蓮耗盡平生所有的勇氣,喊了一嗓子,轉身就跑。
程月娥也不敢落後,緊隨其後逃走了。
宋一刀看着絕塵而去的兩個人,微微蹙眉,看着宋楚行,說道:“我長得就這麼嚇人?”
“爹,你長得不是嚇人,是嚇死人!”
宋楚行捱了一腳,心情卻仍是很好——這次,他可幫了許知念一個大忙,把她那兩個不講理的黑心嬸子給收拾夠嗆,許知念但凡有點良心,也該感動了吧?
“你小子,這不是騙人?不犯法?”宋一刀沒什麼文化,可他女婿是個有文化的,去女婿家的時候耳濡目染也聽到過一些道理。
“爹,你還懂法呢?那你知不知道,這叫有條件的贈予,她倆說的是我們結婚給出嫁妝,訂婚,這嫁妝就提前給付,可她們沒規定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願意十年就十年,我八十歲再結婚她們也管不着……”
宋楚行是個無賴,他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而且,這一套歪理邪說還絕對不犯法。
他其實完全可以今天推明天,明天退後天地磋磨那倆妯娌,可他又覺得,直接滅了她們的希望,讓她們感激怒不敢言,有屁憋着,效果更好。
“既然訂了婚,更要好好學習,我可不想以後你靠殺豬養家餬口。”
宋一刀似乎對許知唸的印象格外好,竟然默認了這就是他家的兒媳婦。
宋楚行有些得意,湊到了宋一刀面前,說道:“爹,你給我交個底兒,是不是也覺得她不錯?”
宋一刀不吱聲,基本就代表默認了。
宋楚行嘿嘿一笑,說道:“爹,殺豬有啥不好的,我娘走得早,你不也是靠殺豬把我和我姐拉扯大了嗎?我就喜歡殺豬,我不但喜歡殺豬,我還喜歡殺牛殺羊……”
“欠揍!”
宋一刀幾步過去,脫下鞋子拿着鞋底把宋楚行給揍了一頓。
出了氣之後,他嘟囔道:“要不是我罪孽太多,你娘說不定還活着呢,這些罪,我一個人揹着就行了,你小子,給我好好考大學……”
宋楚行愣怔了一下,雖然宋一刀的聲音很小,可他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的父親一向沉默,這還是他第一次表露了自己的想法——原來,是因爲這個,他嚴禁自己殺豬,是因爲他把母親的早逝歸咎在了當屠夫這件事上。
宋楚行很清楚,這兩件事毫無關係,但和父親辯駁這事兒,完全沒有意義。
他清了清嗓子,對宋一刀的背影說道:“好了爹,我知道了,等開學了,給你考個全班第一,讓你也樂呵樂呵。”
宋一刀仍然無言,沉默着進屋了。
……
最終,兩人的分贓結果是——宋楚行要了彩電,送給了他嫁到鎮上的姐姐,許知念要了錢——因爲許知秋的婚事更需要現金。
張桂蓮的六百,加上宋淑芝最近賣雞蛋賺的錢和許景東加班加點出苦力賺得錢,一家人終於湊出來了一千塊。
這個年代,一千塊錢,將將巴巴地能說上一個長相普通、出身普通的農村姑娘——這就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許知秋很知足,許景東和宋淑芝也覺得,自己對兒子算是有了個交代,更讓大家覺得開心的是——他們沒有賣閨女,他們的寶丫,還是他們的寶丫。
“爹,娘,大哥這次娶媳婦,我那兩個嬸子可是功不可沒,等婚禮的時候,可得讓她們上臺說兩句。”許知念坐在炕上,咯咯地笑。
“雖說你這兩個嬸子爲人不咋地,可畢竟是人家的錢,咱不能這麼貪,我都記着嘞。”
許景東拿出了一個破破爛爛的賬本,說道:“我記下了,你兩個嬸子一個出了八百,一個出了六百,等咱家好過點了,就還給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