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條件?”錢老太太問到,片刻她垂了垂眼皮,“顧大夫什麼條件您儘管說,我都答應你。”
顧憂淡淡一笑,“等大哥的腿治好了,掙了錢,得把瞧病的診金補上。”
“行,行,這個本就是應當的!”錢老太太連連點着頭。
后街上,程家藥鋪已經好幾天沒開門了,路過門口的人都在紛紛議論着,
“聽說了沒有,程神手好像得了什麼怪病,半邊身子火燙,半邊身子冰涼,這回看他再怎麼神手也是治不了了。”
“沒聽說過嗎?能醫不自醫,不過我聽說這個程神手,也是爲了自己的名聲耽誤了不少人的病。”
道邊上一個賣菜的爺們跟旁邊賣豆腐的小聲嘀咕着。
而此時程神手,正躺在炕上端着本醫書翻着,他怎麼都搞不清楚自個這是怎麼了,近兩天,這冰冷的半邊身子漸漸的沒了知覺,就跟被凍木了似的,連擡個手這樣簡單的動作他都得費老大的勁兒。
而且不管他用針炙刺激哪一個穴位,都沒用,銀針紮下去,就跟紮在別人身上似的,連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
又翻了兩頁書,程神手心裡一陣煩燥,擡手把書甩了出去,再照這麼下去,他這半邊身子很快就不能動了,他得想想辦法,
“老太婆!老太婆!”程神手衝着外頭喊了兩聲。
他老伴正擱外頭洗衣裳,聽到他喊,不耐煩的把搓板推到一邊,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身上抹了兩下喊到,
“又喊啥,連洗個衣裳都不讓人消停。”
程神手擡眼瞅了瞅老伴那張寫滿怒氣的臉,打他得了這怪病,老太婆的臉色就一天不如一天,這兩天更是連說話都透着一股子厭煩的味道,
“去,你上老胡家把他請來給我瞧一瞧!”程神手說。
他老伴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張嘴就帶着火藥味,“天天這麼使喚我,這衣裳誰洗,這地誰掃,飯誰做,還得幫你去跑這損腿。”
程神手胸口憋着氣卻也不敢出聲,現在他成了這副樣子,能指着的,也就只有老伴了。
“快去吧,對了,別叫旁的人瞧見,悄悄的去!”
程老太太氣得猛一甩手,一扭身氣乎乎的走了。
約摸過了一袋煙的工夫,程老太太帶着前街的胡大夫回來了,
一進屋胡大夫就是一驚,這程神手雖然看着精神沒啥異樣,可這半邊臉上隱隱卻是泛着一股子青氣,倒像是得的血瘀之症。
“老胡,快老給我瞧瞧,我這到底是咋的了?”程神手看到胡大夫就跟見了救星似的。
胡大夫趕緊過去坐到了炕邊上,給程神手搭了把脈,這一搭脈胡大夫的眼睛就瞪得老大,
從脈相上來看,程神手這是寒氣鬱結不散,倒算不得什麼大病,但怪就怪在,這寒氣都只鬱結在半邊身子上。
胡大夫伸手摸了摸程神手的手和腳,果然他左半邊的手和腳冰冷的就跟冰塊一樣,右邊的手腳又熱乎乎的,跟正常人沒啥兩樣。
這樣的情況胡大夫也是第一回見,又細細檢查了之後,胡大夫發現,程神手左右兩邊身子冷熱不同,就跟打中間給劈成了兩半似的,這等詭異的情況他也是束手無策。
“老程,我實話實說了,你這病我根本沒見過。”胡大夫說到。
程神手眼中一下子暗淡下來,論醫術他自認還在胡大夫之上,他都瞧不出自個是個什麼毛病,這胡大夫瞧不出來也是正常。
“老程你這毛病到底怎麼來的?”胡大夫苦着臉問到。
程神手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他這毛病是怎麼得的,好像就那麼突然的一下就,這半邊的身子就感覺不得勁兒了,
胡大夫瞧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一定也是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思慮再三,嘴脣又動了動,
“老程……你看……要不然……請顧大夫來瞧一瞧?”
程神手猛一擡頭,請顧憂來給他瞧病?那不就跟扇他嘴巴子一樣嘛!這事要是傳出去,就算他真治好了,那以後還能在這一片混嗎?
“老程,你這病我是真瞧不了,要麼你再斟酌斟酌!”
胡大夫走了半晌,程神手兩隻眼微眯着一眨不眨,他不是沒想過去找顧憂瞧病的事,不過他對錢老太太兒子動的那些個手腳想必顧憂已經知道了。
而且原本兩人是要一同去這麼多天會診的,這麼多天他病在家裡,顧憂卻連句話都沒有,恐怕心中也是在記恨着他吧。
他又怎麼張得開嘴去找顧憂診治,這一旦顧憂治好了他的病,那不就等於落了個把柄在人家的手裡了嘛。
正琢磨着,程神手的老伴端着碗稀湯寡水的麪條進了屋,咚的一下把碗放到了牀邊的小桌子上。
程神手瞅了那碗麪,白花花的就跟白水煮的一樣,上面連個油星都看不見,
“咋也不放兩個蔥花?”
“哼,蔥那麼貴,還是省省吧,你這一病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好,幾個孩子上學都正是花錢多的時候,明個就是週末了,孩子都得回家來拿生活費,眼下我身上連五十塊都拿不出來,你說可咋辦!”
程神手剛伸到碗邊的手又縮了回去,眼下他四個孩子三個在讀高中,一個上了技校,全都住在學校,原本身體好的時候倒也沒覺得咋樣,這一病下來,可不是促襟見肘了,
“行了,這事我來想法子!趕明天你該給孩子多些就給多些,我這病再有幾天也就好了!”程神手說到。
“好了?騙誰呢?看胡大夫走時那樣我都知道你這病他瞧不了,不過我在門外頭可聽見了,永和巷那個顧大夫能瞧你這病對吧,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你這張老臉呢?”程神手的老伴把門一摔氣呼呼的扭頭走了。
程神手看着被老伴摔的還在顫動的木門,跟吃了一大口鹽一樣,齁的他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這個家全靠他當個大夫瞧個病支撐着,他這才病了幾天,就受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氣,心裡那個窩囊勁兒,就別提了。
當天夜裡,等着街上沒了人,程神手叫老伴找了頂冬天裡戴的帽子扣到腦袋上,又戴上了個口罩,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的,這才拄了個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