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被這話噎得乾瞪眼,沒錯那話是他自個說的,沒想到張志宏能這實成,竟給當了真,老漢這會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胡隊一看老漢的憋屈樣,也不忍心再逗人家了,好歹在這樣的窮村子裡,雞也能算是一件家當。
“大叔,這雞就算我們買的中不,你給我倆燉燉,咱爺仨一塊吃,要是方便再給我倆弄間屋借宿一宿,我倆不白住,連這雞一共給您老十塊錢,你看中不?”
“十塊錢?”老漢一雙眼瞪得溜圓,連原本耷拉下來的眼皮都給撐開了,十塊錢,那可是筆大錢了!他們擱這窮山溝溝裡,半來年也掙不住十塊錢啊。
“你不哄俺?真給俺十塊錢?”老漢抖了抖那兩條粗粗的眉毛,使勁擡着眼皮,鋥亮的額頭上擠出一堆擡頭紋來。
“不哄你,這就給你錢!”胡隊說着從身上掏出來十塊錢塞到了老漢的手裡。
攥上了票子,老漢兩片厚厚的嘴脣子一下子就咧到了耳朵根,“中啊中啊,走家切,俺給你倆燉雞吃。”
路上胡隊把這村的情況看了個大概,雖說這村裡看着有四五十戶人家,可大部分房子都很破敗,
“大叔,這村裡能有多少戶。”胡隊問到。
老漢拎着雞擱前頭走得興沖沖的,腳跟都跟不着地似的,“哪還有啥人啊,這兩年,都搬得差不多了,也就能有二十來戶吧!”
“人都搬哪去了?”胡隊又問。
“有本事的都搬到城裡,縣城去了,沒啥本事的也搬山前頭村裡去了,這地方上趟縣裡都得走七八個鐘頭,翻山越嶺的誰愛擱這山溝裡住啊!”
沒一會到了老漢家,看着那兩扇破木門中間,能鑽進個人的門縫,張志宏和胡隊心裡都是一涼。
進了屋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撲鼻而來黃色的土牆上浮着一層黑灰,小小的堂屋裡擺着一張黑乎乎的桌子,和三張變了型的凳子。
“你倆先坐,別客氣,俺這就燒水切,先把這雞收拾了燉上!”
老漢倒是熱情,招呼了兩聲,一頭鑽進柴屋後頭的火房去了。
張志宏在屋裡轉了兩圈,還好,房子雖小但好歹也有東西兩個廂房,雖然房間之間連個門都沒有,只掛着個發黃的破布簾子,但總算是有個掩風避雨的地方。
“這比臥良村還窮。”張志宏有點感嘆,
“唉,這樣的村子應該還有很多,比這窮的我也見過!”胡隊說着起身往東廂房走去,撩開門簾子抻頭往裡看去。
這東廂房裡就一張能睡倆人的炕,炕上鋪着一牀髒兮兮的褥子,那棉襖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一看就是不知道蓋了多少年的,上面打着花花綠綠的補丁。
胡隊剛想把頭縮回來,一扭臉,卻在門口這邊的牆上看到了一張發了黃的舊照片,胡隊把臉湊上去仔細的看了起來,是張黑白照片,照片上一共三個人,一個梳着兩條大辮子的鄉下女人,和一個鄉下男人頭碰頭的挨着,兩個人的身後站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
“志宏,你來看這個。”
張志宏正在屋裡頭百無聊賴的轉悠,一聽胡隊喊他,趕緊擠了進來。
“你看這照片上的人是誰?”胡隊擡手指了指跟女人站在一塊的那個男的。
張志宏皺着眉頭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男人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可是張志宏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男的應該就是姓孫的那個老漢。
“這應該是那老漢吧!”
“那這人呢?”胡隊擡手又指了指男人身後的那個十六七歲的男孩,
“這個……該不會是孫樹生吧!”
胡隊從身上摸出孫樹生的照片,兩個人來回的比對着,
“沒錯,這就是孫樹生!”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沒想到這麼誤打誤撞的,竟然找到孫樹生家來了,讓二人更沒想到的是,孫樹生竟然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這可跟科研院那些全都靠走關係進去的人太不一樣了。
兩人看完照片,趕緊回了堂屋,孫老漢已經燒好了開水坐在柴房門口拔着雞毛。
“大叔,你家就你一個人住啊!胡隊看似隨意的問到。
“嗯,平時就俺一口人,老伴走的早,兒子也出去打工了,家裡平時就俺一個人了!”
“那你兒子在啥地方打工?”胡隊又問。
“唉,別提那個不肖子了,出去打式這麼些年了,從來沒給家裡拿過一分錢,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怎的了,突然就回來了,俺問啥他也不說,只叫俺別多管。這不昨個一早又跑了也不知道幹啥去了!”
胡隊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尋思着孫樹生該不會是聽到啥風聲跑了吧。
不過再一尋思,又似乎不太可能,他們這回上這來,完全就是臨時起義,就算林亦青那邊再隻眼通天,也不可能連這都知道。
“那大叔,你兒子晚上能回來不,我倆在這不給你添麻煩吧!”胡隊又說。
“唉,那有啥添麻煩的,他要是回來就叫他跟俺一個屋頭睡,你倆睡西廂房,不礙事的!”
不管咋說,來都來了,眼看天也黑下來了,胡隊決定在這裡先住上一晚再說。
沒多會一盆子香噴噴的雞肉就端了出來,孫老漢又弄了些玉米餅子,還別說鄉下人就是實在,孫老漢收了胡隊十塊錢,愣是把家裡存了好幾年的一瓶老燒酒給拿了出來。
酒足飯飽,天也黑了,孫老漢拿出兩根點了半截的蠟燭,在堂屋裡點了一根,又在西廂房裡點了一根,
“平時家裡沒個人,俺也不點燈,這蠟不抗燒,買一次還得走幾十裡山路去縣城才行,村裡就這條件,你倆將就一宿吧!”
沒想到這村裡竟然連電都沒通,真不知道孫老漢一個人在無數個夜晚是怎樣度過的。
張志宏和胡隊點點頭,眼前這蠟燭在他們眼裡突然就精貴起來,胡隊噗的一口氣,吹掉了堂屋那支蠟燭,
“大叔點一根就行,我倆也累了,洗把臉也就睡了!”
“哎哎,俺們這窮,要啥沒啥,你們也別見怪,也不知道你們城裡人是咋想的,沒事偏愛往這窮山溝裡鑽,得,俺先躺着去了!”
孫老漢一走,張志宏和胡隊這才藉着昏黃的燭光看了看這西廂房,這一看不要緊,胡隊馬上發現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