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採文等着紀小山抓藥的工夫,湊到顧憂的身邊,顧憂的臉色從來沒有像這會這樣難看過。
“小憂,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周採文輕聲問到。
顧憂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心裡是難受的不行,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說。
“哎,這是什麼啊?”
周採文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白色的被折了幾折的信封,顧憂一看那不是楊建偉寫給她的信嘛,怎麼從衣服兜裡給掉出來了。
“這字寫得還挺漂亮的嘛,小憂這是誰寫給你的?是不是那個張志揚啊?”周採文揚着手裡的信一臉的調笑。
顧憂臉微微一紅,一把從周採文的手裡把信搶了過來,
“還給俺!”
見顧憂臉色不好,周採文縮着脖子吐了吐舌頭,
“我還是去幫小山製藥了……”
顧憂看着手裡的信,心中涌起一陣厭惡,這個楊建偉到底想搞什麼鬼,來找她不說,還寫信。顧憂心裡本就煩悶,看到楊建偉的字跡更是涌起一股子無名火,唰唰兩下就把信撕了個粉碎。
西北邊陲,最艱苦的部隊駐地紅石山,賀朋鋼正跟他的戰友們站在寒風中接受着最嚴酷的訓練,十二月份的天氣,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二十多度,陣陣寒風裹着沙礫吹在臉上就跟小刀子在臉上割似的。
纔來了半個來月的賀朋鋼,臉已經被凍壞,兩個臉蛋上全長了凍瘡,他們一個班十二個人幾乎每個人的手腳都長了凍瘡。
以前在臥良村的時候,冬天雖然也挺冷,但跟這裡一比,那簡直就算不了什麼,賀朋鋼長這麼大,也還是第一回生凍瘡。
在外面冰天雪地裡待着還好,一進到屋裡,那臉啊手啊,腳啊,就鑽心的癢癢,要是在外面訓練的時間長了,腳上再出點冷汗,那滋味就別提有多酸爽了。
這會賀朋鋼他們已經在這冰天雪地當中站了近半個小時,臉啊手啊早就已經凍得沒了知覺,眉毛上都結了一層白白的霜。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像什麼樣子!我看看誰還在那發抖!”
教官在他們的隊伍來來回的踱着步子,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這死冷的天他們天天在外面一訓就是一整天,每個人都把這教官恨到了骨頭裡,背地裡連他祖宗一百代都罵了個遍。
“是不是特別冷?”教官又掃了他們一眼,“是不是特別想跑起來?”
所有的人聽到這句話眼底都升出一絲渴望,在這種環境裡,能讓他們跑起來,那簡直就是一種恩賜。
“想跑起來,那就全都給我站直了,有一個人發抖咱們就再多站十分鐘!”
這話無異於冰天雪地裡的一盆冷水,把每個人的心澆了個透涼。
賀朋鋼覺得自個的眼珠子都凍得不會轉了,還硬是咬緊了牙關,用力繃緊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這會只要有一絲放鬆,他覺得自己都能抖得跟篩糠一樣。
突然一個黑影一晃,咚的一聲栽了下去,終於有人挨不住寒冷凍得昏死了過去。
“都別給我動,誰動一下就都給我多站半個小時。”
所有人看着教官那張黑紅色的臉,全都恨得牙根子癢癢,賀朋鋼更是把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怎麼你小子是不是不服!”
教官走到賀朋鋼的面前擡眼瞅着他。
“報告,這樣下去是會出人命的!”
賀朋鋼梗着脖子說到。
“會不會出人命我比你清楚!”教官不屑的瞟了他一眼。
“報告,俺們來這裡是爲了戰死沙場絕不是死在自己同胞的手裡!”
賀朋鋼像頭髮了怒的公牛,鼻子裡向外噴着白色的氣。
“喲,還戰死沙場,就你們這一個個的小身板,沒到沙場都特孃的嗝屁了吧,看看,就在外面站了半個多鐘頭,一個個都什麼樣子?”
“報告,俺們是來接受訓練的,不是來這裡愛虐待的!”賀朋鋼吼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虐待!我看你小子是不知道什麼叫虐待吧!”教官臉黑的跟炭一樣,擡手頂了頂額前的狗皮帽子。
“你小子給我出列!”
賀朋鋼大步一邁從隊伍裡站了出來,
“報告,請先把俺的戰友送回宿舍!”
教官冷笑了一聲,“你小子以爲你是誰?別以爲有幾個上頭的首長來看過你,你就在這跟老子裝,老子今天就是要搓搓你這根傲骨頭!棉衣給我脫掉!”
在場所有的人都抽了口涼氣,這零下二十來度,要是把棉衣脫掉還不凍個半死,這教官真比他們想像的還要變態。
賀朋鋼咬着後槽牙,三下五除二脫掉了棉衣,直接就蓋在了倒地的那位同志身上。
教官勾着嘴笑冷冷的笑了笑,“你你,你們兩個把他擡上。所有人都有,全體向右轉,目標宿舍,齊步跑!”
兩個人擡起地上昏過去的那位整齊列隊向着春暖花開的宿舍跑去。
“你不是能出頭嗎?那就你一個人在這站着,我看你這骨頭能硬到什麼時候!”
陣陣寒風像削尖了的鋼針一樣,一陣一陣的穿過賀朋鋼的衣服紮在他的肉上,原本就已經被凍得發麻的皮膚被凍得一陣陣發疼。
“怎麼樣,特涼快吧!”教官圍着賀朋鋼繞了兩圈。
“報告,很涼快!”
教官看着賀朋鋼並不怎麼厚實的背影,瞳孔收縮了兩下,這個年輕人身上這股子傲勁他還真是喜歡,只是他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上頭的人。
竟然特意打電話到團部來要求,要特別的嚴格訓練他,這種訓練算是特別嚴格了吧,
這樣的氣溫,一般人站個五分鐘都會凍得受不了,他倒想看看,這個一身硬骨頭的傢伙能不能打破他創下的記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賀朋鋼只覺得身子已經不是他的,除了腦袋裡還有些意識外,身子似乎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
被一陣陣的寒風無情帶走的體溫,似乎也正在一點一點的帶走他的思維能力,他感覺自個的腦仁都在一點點被凍僵。
可他硬是死咬着牙,不讓自己顫抖一下,身上每一寸皮膚與肌肉都被他繃到了極限,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賀朋鋼在這獵獵寒風中快要站成了一尊雕像。